穷老真无事,江山已定居。 地幽忘盥栉,客至罢琴书。 挂壁移筐果,呼儿问煮鱼。 时闻系舟楫,及此问吾庐。 解读: 这首诗整体基调是恬淡的,但我们依然能从恬淡之下感觉得出诗人内心深处隐藏着火一样的激情。其中“地幽忘盥栉”是颇有陶渊明超然、物我两忘意味。可是,诗人对这种闲暇到底是什么态度呢?“穷老真无事,江山已定居。”原来“穷老”而“无事”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慨叹,而终于认为“江山已定居”,又是带有多少的自嘲!对于客人的来访,他表示了那样巨大的、抑制不住的兴奋,甚至不顾自己已是老病之身,亲自“挂壁移筐果”,又急忙“呼儿问煮鱼”。正因为客人的来到,给他那凝滞的、灰暗的生活染上了人间的情趣和色彩,所以,送客时他才会那样热切地叮咛着:“时闻系舟楫,及此问吾庐。”他的一腔热情被自己久久压抑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还有这种热情,于是,他就人为地煎熬着自己。 压抑,是杜诗在夔州的重要内蕴。诗人个性的压抑,造成了思想上的压抑,又带来了诗歌格调上的苍凉。经历了长年的颠沛流离后,从安居成都草堂开始,特别是来到夔州后,杜甫和陶渊明有了强烈的情感共鸣,不仅在诗篇中经常提到陶,也不仅在用典时经常引到陶,更主要的是许多诗的格调情趣酷似陶。但诗人显然做不到陶潜那样恬淡。毕竟复归自然的生活给陶渊明带来的是真正的快乐。而杜甫是并不愿意隐居的,他忘不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在他心中,寂寞的悲凉和执着的热情非常奇妙地糅和在一起。 生活把一个伟大诗人逼到这个地步,不是天大的悲剧又是什么?然而,杜甫毕竟是杜甫。如果忽视了他心灵的那份潜在意念而仅仅着眼于外观,那也不过是误会而已。确切地说,他的个性表面上的改观,只是由于感情遭压抑而对现实妥协的一种表现。正因遭此压抑,他那从扭曲的心灵中发出的微弱呻吟暂且被淹没了。想想看,诗人敏感的心灵怎能经受住这种折磨?他心中郁结的痛苦又该是多么深沉!所以,一离开夔州,他马上像摆脱瘟神一般地欢快轻松,并对两年的夔州生活作了反省。 这里就给我们提出一个问题——是谁把伟大诗人逼成这样的?杜甫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和时代的剪影罢了!我们实在不忍心去责备杜甫往日的锐气丧失了。 如果说,安史之乱前夕,杜甫就已经看出他所处的盛世不配有更好的命运。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对杜甫晚年一再哀叹着“年年非故物,处处是穷途”,“百年同弃物,万国尽穷途”,就会深深地同情,深刻地理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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