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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房里的幽灵:针对受损的母婴关系问题的精神分析治疗方法(四)

 黄沙流留 2022-06-06 发布于浙江

Selma Fraiberg, Edna Adelson, and Vivian Shapiro (1975)

Ghosts in the Nursery:

A Psychoanalytic Approach to the Problems of Impaired Infant-Mother Relationships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Child Psychiatry. XIV, 1975:  387-421.

翻译:古淑青(CAPA毕业学员)

审校:陈淑芳(CAPA在读学员)


   GREG (续)

治疗的深化

这是Annie、Earl与Vivian新关系的开始。Vivian逐渐处理了Annie的不信任,她对Vivian和所有“帮助者”的愤怒,并阐明了她自身作为帮助者的角色。Vivian是站在Annie、Earl和Greg一方的,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们——找到他们在生命中想要拥有、值得拥有的美好事物,为Greg提供成长为一个健康而快乐的小孩所需要的一切。

对Annie而言,和Vivian的关系变成了一种新的体验,和她知道的所有体验都不同。当然,Vivian以开放的态度对待Annie针对她的愤怒,开始这段新的体验,让Annie感觉到用言语表达愤怒是安全的。在一个愤怒和残忍的暴怒混合在一起的家庭模式中,Annie曾经只能通过逃避或者与攻击者认同来处理愤怒。在家庭剧场中,朝向母亲的愤怒和被母亲遗弃是环环相扣的主题。Annie知道她可以感觉生气,承认她对治疗师的愤怒情绪,而她的治疗师不会报复或者遗弃她。

在移情中体验对治疗师的愤怒是安全的,在这种保护性的关系中,愤怒的通道引领Annie回到童年的悲伤和恐惧中。这条路对于Annie并不轻松。是的,在Vivian开始重新家访之后不久,她在一次治疗中承认,是的,她对治疗师来家访感觉非常糟糕。是的,她非常怨恨治疗师。“谈话有什么用呢?我总是自己处理事情。我想要忘掉。我不想思考。”

Vivian对Annie的痛苦和想要忘记抱着全然的同情,和Annie讨论,无论怎么想忘记都无法消除掉这些情感或者记忆。Annie只能通过向Vivian谈起它们来使自己变得平静。通过谈话,治疗师能帮助Annie感觉到更好。

同一次治疗中,Annie并没有诉诸于词句。但是在这个时刻,她抱起了Greg,用胳膊紧紧抱着他,摇着他。但是她的紧张也传递给了Greg;她抱的太紧了,Greg开始抗议。我们已经看到Annie自发地抱起她的孩子,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她的尴尬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少,我们后来见证了她在和孩子的身体亲密接触上感受越来越多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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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治疗中,Annie终于允许自己讲述情感。她童年时期的被剥夺、忽视的经历,遭受的暴行,开始又一次呈现在治疗中,就好像两个月前就开始讲的故事现在才能够继续。但是这一次,Vivian明白了是什么导致两个月前Annie从治疗中逃开,而她自己的领悟可以用在阻止逃离或者见诸行动的方法中,最终解决问题。并不是故事的讲述导致了Annie逃离,而是那些记忆中处于解离状态的无法说出的情感导致的。你应该记得,Annie曾经用精确和冷漠的方式描述她继父打她的细节,但是情感是隔离的。在早期的治疗中,她从头到尾都在冷笑。在Annie报告被打、忽视的经历到从Vivian那里逃开之间,一直被部分压抑的情感浮现出来,愤怒、恐惧找到了客体,并给她命名,就是Vivian。

这一次,确切地说是治疗的开始,Vivian在讲述中引出情感,使回忆变得安全。当童年的恐怖事件浮现的时候,Vivian评论道:“对一个孩子来讲,这是多么恐怖。你那时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人可以保护你。每个孩子都有权利被照顾和被保护。”Annie苦涩地说,“本以为妈妈可以保护孩子。我妈妈没有那么做。”在早期的治疗录音中,反复出现一个叙述,“我受伤了。我受伤了。家里的每个人都很暴力。”接下来出现另一个重复,“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不想伤害任何人。”Vivian专注地倾听着,说,“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知道你有多么痛苦,这有多受伤。虽然回忆非常痛苦,但当我们谈论你的情感,我们就有可能找到办法承受这些事情,让你变成你想成为的好妈妈。”

我们看到,Annie获得了两方面的信息。Vivian与Annie的自我站在一起,对抗无意识的在孩子身上重复伤害的愿望;同时,Vivian说,“和我说起这些令人害怕的记忆和想法是安全的,当你谈起它们,你就不需要再害怕它们;你将会获得另一种控制它们的方法。”

Vivian也预料到,治疗中痛苦的记忆被激活时,Annie可能会出现的负性移情。Vivian对Annie说,“在你讲述过去的时候,可能你会感觉到对我的愤怒,但你并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些发生的时候,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试着去理解你当下的情感是如何与过去的记忆联系在一起的。”

然而,对于Annie来说,很不容易告诉他人自己生气了。她抗拒把自己的情感用语言表达出来,她的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非常清晰地表明了这一点。Vivian问Annie,如果Annie对Vivian生气的时候,她认为Vivian会做什么,Annie说,“有时候我和人靠近——然后我就变疯了。当我疯了,他们就离开了。”Vivian向Annie保证,她会接纳Annie的愤怒情绪,保证不离开。得到了表达愤怒的许可之后,Annie的暴怒在接下来的治疗中浮现出来,常常是在移情中,朝向过去客体的愤怒非常缓慢地被再次体验到,以恰当的视角被看待,Annie从而能够以更不冲突的方式与现在的家庭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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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这些治疗小节中,Vivian那双警惕的眼睛也在看着一直在房间里的Greg。暴怒会喷涌出来吞没掉Greg吗?然而,就像Mary的案例一样,又一次,我们见证了这个年轻的母亲和Greg之间关系的巨大变化。在愤怒和泪水之中,当Annie讲起自己沉重的过去时,她就会靠近Greg,抱起他,把他抱在自己的臂弯里,喃喃地对他说着安慰的话语。现在我们知道,Annie不再惧怕她对于Greg的破坏性情感。那个暴怒是属于过去的,针对其他人物。而对于Greg的保护性的爱,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她的身份认同发生巨大变化,开始代表婴儿发声。过去,她认同的是她童年时的攻击者,现在她是自己孩子的保护者,给予孩子自己孩提时代未被给予或是鲜少给予的东西。“没有人”,一天Annie说到,“能用伤害我的方式伤害我的孩子。”

在Vivian的工作中,她不停地在Annie过去和现在的故事中穿梭。她帮助Annie理解,她儿时父母的可怕形象是怎样使她认同了他们可怕的品质。当Annie进入到对孩子的保护性关系中时,Vivian就会强化她观察到的每一个变化。有时候,Vivian会代表Greg说:“有一个了解你需要的妈妈难道不是好事情吗?”Greg已经能够活动了,当他自己越来越多地靠近妈妈寻求爱、安慰、陪伴的时候,Vivian就会吸引Annie注意孩子的每一个举动。她指出,Greg正在学习爱和信任他的母亲,所有的这些都是由Annie及其对Greg的理解带来的。现在,Annie会抱着Greg,在自己的臂弯里非常爱护地摇着Greg。我们再没见过“玩耍”中打人和杀人的威胁,而其实在几个月前我们还看到过。Annie已经开始喂养自己的孩子,并且用Vivian机智的给予她的建议,为孩子提供优良营养成分的饮食。

这个家庭没有养育孩子的传统,Vivian经常不得不充当机智的教育者。在Annie和Earl的家庭中,即使7个月大的孩子,都会被看作是有能力心怀恶意的,报复的、狡猾的。如果一个婴儿哭闹,他就是“心怀恶意”。如果这个孩子很坚持,那他就是“顽固的”。如果他拒绝服从,他就是“被惯坏的”。如果他不好安抚,那就是“想要激怒你”。Vivian总是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 他为什么哭,他为什么固执,那会是因为什么?这对父母,可能开始的时候对这种陌生的靠近孩子的方式感到惊讶,现在也开始吸收内化Vivian的教育方法。日复一日,随着时间的推进,我们看到这对父母越来越多地自己去寻找原因,从而缓解孩子的痛苦。Greg开始茁壮成长。

这并不是说,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内,我们已经消除了Annie童年的残酷影响。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抵达过去。当Annie的声音有时变得很刺耳时,她就会粗暴地对待Greg,Annie和Vivian都知道,来自于Annie童年的幽灵又入侵到了婴儿房中。他们也能够一起发现那些突然淹没Annie的情绪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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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孩子的进步,随着Annie充满冲突的过去得以梳理,我们开始发现有一个人出现在Annie的童年里,他代表着保护、宽容和理解。这个人就是Annie的亲生父亲,他在Annie5岁的时候死了。在Annie的记忆中,父亲是和蔼公正的。他从来没有打过她。他也不允许别人粗暴对待她,要是他还在该多好啊。当她说起自己的父亲时,爱和丧失父亲的回忆淹没了她。当然,Annie对于父亲的回忆准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混乱和恐怖的童年里,曾经有一个人给过她爱和保护的感觉。Annie在过去中搜寻好的经验、力量的来源,这是她所发现的,Vivian让Annie的美好记忆鲜活起来。现在我们理解了一直迷惑的另一部分。你记得吗,当我们第一次知晓Beyer的家庭时,Annie不但拒绝照顾孩子,还经常把孩子交给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来照顾。在我们介入几个月后,Annie通过她的治疗师学会作为母亲如何成为孩子的保护者,一切都发生改变。

在头几个月的工作中,Greg对妈妈的连接开始增强。在他10个月的时候,恰好是Vivian离开去度假之前,Greg指向母亲的行为表现出有选择的回应,会找妈妈,对妈妈有很多微笑,寻求与妈妈的接触,去妈妈那里寻求安慰和陪伴。但是,我们仍会看到,当他做了些稍有不当的行为,妈妈用刺耳的声音叫停他,这时Greg还是有些害怕母亲。

我们现在回想起来,在这几个月中,Annie怀孕了。她几乎不和Vivian讲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就好像怀孕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关于孩子的幻想。她完全被自己和Greg占据着,Greg成为了她的中心。

7月份,Vivian在度假时,Annie做了死胎流产。Vivian回来后,Annie很难过,而且非常内疚。她认为孩子的死是对她的惩罚。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她觉得上帝不想让一个不被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治疗花了很多时间来整合丧失和自责的情绪体验。

也是在这个期间,Annie开始在治疗师的帮助下,理解她为什么没有为下一个孩子做好准备。实际上,她已经倾尽了所有贫瘠的情感资源来关心和爱护Greg,这种给予让她感到耗竭。在我们的印象中,很多时候Annie是通过治疗师的温暖和关心来维系自己的,在和治疗师的关系中,她借用治疗师的力量,增强她贫瘠的爱的体验。当然,这终归是一个职业关系,但对于一个一直情感饥饿、被残酷对待的女孩来说,这种职业的关爱和理解是被体验为爱的给予的。

这种童年期未满足的饥饿,是这个家庭挥之不去的幽灵。通常,当治疗师到来时,Annie和Earl都在看电视。他们喜欢的电视节目是儿童节目和卡通片。这并不是因为Greg,我们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因为Greg对这些节目根本没兴趣。在那个夏天的水门事件听证会期间,理所当然几乎每个频道都在播这个事件,Vivian看到Annie和Earl不停地换频道,直到他们找到一个喜欢的节目——《欢乐的绿巨人》。

当Vivian带来一个为Greg精心挑选的玩具时(当我们了解到父母无法为孩子提供玩具时,我们总是会为孩子们买),Annie的脸上呈现出了冲突的表情。Vivian意识到那是嫉羡和渴望。一次,当Vivian为孩子带来一些简单的塑料玩具时,Annie充满感情地说:“下周是我的生日。我就要17岁了。”Vivian当然明白,Annie希望礼物是给自己的。治疗师很快做出回应,说起Annie即将到来的生日,并且她希望那是非常特别的一天。Annie说,“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我从来没有生日庆祝会。我计划8月份给Greg办一个生日会。我妈妈可能忘了我的生日。”(她妈妈确实忘了。)在Annie生日那天,Vivian为Annie买了一个精心挑选的小礼物。

在Greg生日那天,Vivian为他买了一个玩具巴士。Annie打开了包裹。她欣喜若狂。她检查着每一个小部件,打开汽车门,把所有的小人都放到座位上,直到她不再玩的时候才给Greg,和他分享她自己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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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幽灵,最顽固的幽灵

最后一个离开婴儿房的幽灵,也是第一个进来的。当然,它的名字是“向攻击者认同”。在最初几个月的治疗工作之后,这个幽灵最可怕的方面已经不再威胁婴儿;也就是说,Greg不再处于被母亲虐待的巨大危险之中。我们看到,在母亲和孩子之间不断增强的爱的连接是如何保护孩子免受身体虐待。我们也看到了Annie对自身痛苦遭遇的回忆是如何成为保护婴儿的一种方式。她不会再将她的痛苦加诸于孩子身上。

在治疗的第一年结束时,Greg在发展上的进步和对母亲的依恋方面表现出良好的迹象。但是幽灵依旧在屋内徘徊,我们看到它以很多方式存在着,继续威胁着Greg的发展。

当Greg变成一个活波的、独立的、好奇的、淘气的2岁小男孩时,Annie的纪律训练策略是从她的童年遗迹中获取的是现成策略。当Greg很安静、顺从、很“好”的时候,Annie就是母性的、保护的、深情的,但是,当孩子出现不服从,或出现仅仅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很普遍的小失误时,Annie就会发出刺耳的、尖锐的、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在这些时刻,Greg就被吓坏了,Vivian在很多时候会让Annie注意到孩子的反应。很快,我们就发现,Greg获得了一种用来防御由母亲的生气引起的焦虑的方式。他会笑到晕头转向,我们觉得有点像歇斯底里。当然,这种防御方式恰是他母亲小时候获得的。在Greg16个月的时候,我们见证了这种防御的出现。

很明显,Annie的防御中很重要的一个成分——向攻击者认同——到现在还没有在治疗中得到处理。Annie在治疗中还没有充分体验到她在童年时期当过去那些危险的、不可预期的、暴力的和强大的人物出现时,所经历的焦虑和恐怖。从分析性的体验中,我们知道,向攻击者认同这个防御方式的发病机理,是在攻击者面前的焦虑和无助。通过精神分析而达到防御结构的这一层,通常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我们如何通过这种一周一次的厨房中的心理治疗而达到这一层呢?

我们检视了对我们而言可能的所有途径。Vivian观察到,Annie的声音瞬间就能从一个自然交流的、属于自己的声音,转变成刺耳的、震耳欲聋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另外一个人所发出的。但是Annie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个外来的声音好像也是她人格的一部分。我们能够运用这个病理性认同的现场临床表现,来进行两阶段的解释处理吗?首先,要使得这种声音变成对自我而言是异己的,然后识别它;接下来,把它诠释为是对那些不能忍受的焦虑的防御,引导Annie再次体验到她小时候那种恐惧感和无助感。

在家访中找到这样的时机并不困难。当我们在会议中讨论检视了技术问题之后不久,一次家访中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场景。

 17个月大的Greg坐在他的高椅子上吃早饭。在他吃饭的过程中,妈妈不停地大声发出一串串警告,“不要那样。不要掉饭。”接着就突然对高椅子上发生的某个微小错误做出反应,Annie大叫,“停下来!”Greg和Vivian都吓一跳。Annie对Vivian说,“我吓到你了,是吗?”Vivian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觉得这是她等待的时机。她说,“有时候,Annie,从你嘴里发出来的词汇和声音好像根本不是你的。我很好奇它们听起来像谁?”Annie立刻说,“我知道。它们听起来像是我妈妈。我妈妈过去常常吓到我。”“你对此是什么感觉?”Annie说,“如果在瓷器店,你和一个粗壮如牛的人在一起,你感觉会怎样?……而且,我不想谈论那些。我已经非常痛苦了。那已经成为过去。”

但是Vivian温和地坚持着,并且做了关键性的诠释 。她说,“我能够想象,你那么小,一定吓坏了,为了降低自己的害怕,你开始像妈妈那样说话和发声。”Annie又说,“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但是她深深地被Vivian的话语触动了。

余下来的治疗时间里,发生了一个令人好奇的转变。Annie开始在Vivian面前崩溃了。在整整一小时内,她从一个强硬的、挑衅的、攻击性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无助的、焦虑的小女孩。由于她找不到词语诉说现在她感受里的深深的焦虑,她就开始说她当前的生活中能够感觉到的一切,那些让她感到害怕、无助、孤独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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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许多治疗时间里,Vivian通过这种方式使得Annie回到过去重新体验她童年的无助和恐怖,在现在和过去之间来回穿梭,Annie识别出来,她把自己的体验带到了她养育Greg的过程中;她也意识到,当她变成Greg的可怕的母亲的时候,对她童年可怕人物的认同是如何被“记起的”。当Annie能够说,“我不想我的孩子怕我”的时候,是治疗中值得庆祝的时刻。

这个领域的工作给Annie和她与Greg的关系带来了深刻的变化。Annie自己开始丢弃那个强硬的、街头孩子的方式,刺耳的尖叫声也变得柔和了。当对她自己妈妈的病理性认同开始消解时,我们看到Annie开始寻求新的养育方式和展示女子气的方式,其中有一些很容易识别出来是Vivian的贡献。

Greg开始对他变化了的家庭氛围做出反应。正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对母亲的恐惧和用来防御焦虑的紧张笑声开始消失。事实上,因为母亲和孩子间的牢固纽带,Annie现在能够毫无畏惧地教育她的孩子了。

Vivian把母亲训练成了观察者,可以观察到Greg想跟她交流的努力。Vivian以一种支持性的、非批评性的方式为母亲提供了具体建议和演示。这一次,Annie就可以以一种较少防御的、更为建设性的方式来应用那些发展性指导,和治疗师一起为Greg的利益结盟工作。在最初识别出Greg需要帮助的语言后的一个月,Greg开始使用语言来表达,现在他在贝利量表测试中,达到了非常正常的范围。

Annie又怀孕了,预产期是初秋。她告诉我们,这个孩子是她想要的孩子。Annie带着快乐和作为母亲新建立起来的自信,期待着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在整个孕期,她都认真地遵从医学顾问的指导。她和Earl已经决定,两个孩子或许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合适的。Annie不认为她有足够的爱和耐心传递给很多孩子。

我们并不知道原来的幽灵是否还会出现在这个孩子的洗礼上。然而,有积极的线索表明Annie和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之间的纽带已经开始建立。Annie设想着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对她、对Earl、对Greg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有选举权的女性,而不是害怕的、挑衅的青少年,Annie现在对Vivian说,孩子们还不能独立,他们需要妈妈在家保护和安慰他们,Greg可能会嫉妒,她会找到方法给Greg、Earl和这个新生孩子他们所需要的关注和亲密。同时,Annie也能够表达自己的需要了,不但对她的治疗师表达,也对她丈夫表达。她开始明白,她也是能够拥有自己所需要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亲密的。她和Earl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Earl正在计划着当新生儿出生时在家呆两周,来帮助和支持Annie和孩子。

Annie和她即将到来的孩子之间的纽带已经形成。Annie已经能够卸下过去幽灵的负担建立关系,这个孩子将在这样的时候出生。如果我们能够帮助确保Annie和她的孩子在最初的几天和几周内建立起连接,我们觉得入侵的幽灵就会离开,就像在很多婴儿房里出现的情况一样,孩子此时是受到家庭的魔法圈所保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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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问题——一个假设

我们是带着一个问题开始撰写这篇文章的:“那么,是什么决定了父母过去的冲突是否会在他的孩子身上重演?”父母的病史不能独自预测过去在现在生活中的重复。父母过去生活中出现病态人物,其本身并不能预测与那些人物的认同,也不能预测病态体验是否传递给其孩子。

March和Annie以及很多其他临床案例中,父母过去的幽灵占据着婴儿房,从中我们看到一个具有显著一致性的模式:这些父母在童年早期的严重恐怖经历中, 对危险的、攻击性的自我的敌人形成了病理性认同。如果我们用比较熟悉的术语来描述这种情境,那就是“向攻击者认同”,我们还没有将此加入我们对这一防御的知识总体中。关于防御的文献很少。安娜·弗洛伊德早期作品中命名并描述了这一在童年期形成的防御,除此之外,我们还没有从大范围的临床研究中了解,是什么情况会决定选择使用这种防御而非其它,或者说是什么动力使得他们与敌人认同。

我们有可靠的临床依据来提出假设,这一防御中出现的某种形式的压抑, 为重复提供了动机和能量。 但是被压抑的是什么呢?我们所知的大量的案例中,“向攻击者认同”是作为病态养育中的核心机制来进行临床探索的。我们可以说,对童年的虐待、暴力和遗弃事件的记忆是清晰的,包含令人不寒而栗的细节, 而无法记得的是与之相关的情感体验。

Annie记得小时候继父打她,记得母亲遗弃她。她不能记起的是被打和被抛弃过程中体验到的恐惧和无助。最初的情感已经被压抑。当治疗工作激活了这些情感,Annie能够在她和治疗师的安全环境中再次体验到它们之时,她就不再把这些痛苦加之于她的孩子身上。March夫人能够记得童年期遭受的拒绝、抛弃和乱伦体验,不记得的是伴随着每件侵害事件出现的淹没性的焦虑、羞耻和无价值感。当焦虑、悲伤、羞耻、自我贬低在治疗中复苏、被再次体验的时候,March夫人不再需要把自己的痛苦和童年期的罪恶加诸于她的孩子身上。当这些童年的痛苦伴随着记忆一起被再次体验时,每一位年轻的母亲都会说,“我永远不会让这些发生在我孩子身上。”

这些话听起来很耳熟。很多父母都有饱受摧残的童年,而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的痛苦加诸于他们的孩子身上。这些父母明确地或潜在地表示,“我记得那是什么样子……我记得当我父亲爆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记得当他们把我和妹妹带走,住到那个房子的时候,我是如何哭泣……我永远都不会让我的孩子经历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对这些父母而言,痛苦和苦难并没有被完全压抑。因为记得,他们幸免于盲目重复病态的过去。 通过记忆,他们认同的是那个受伤的孩子(童年的自己),而那些无法记得的父母,会发现自己在潜意识中和过去的可怕人物认同、结盟。通过这种方式,父母的过去传递给了孩子。

我们的幽灵故事的关键在于父母童年的命运。我们的假设是,造访童年的痛苦成为抵御养育过程中出现重复的有力屏障,而对痛苦情感的压抑和隔离,则为与背叛者和攻击者认同提供了心理需求。尚未解决的问题在于,为什么在童年早期的极端条件下,有些孩子后来成为父母时能够体验到痛苦;他们没有和攻击者结成命中注定的联盟,从而使得他们孩子的自我免受难耐的危险,消除意识上的焦虑体验。我们希望在将来的研究中探讨这些问题。

这里提出的理论虽然并不完善,但对于一些家庭的父母和孩子的治疗有着实践意义,在那些家庭中,父母过去的幽灵已经占据了婴儿房。在每一个案例中,当我们的治疗使父母记起并再次体验到童年时期的焦虑和痛苦时,幽灵就离开了,折磨人的父母变成了他们孩子的保护者,抵御着他们充满冲突的过去再次重演。

参考文献

Freud. A. 1936, The Ego and the Mechanisms of Defense. New York: 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Press, rev. ed., 1966.

(完)

北京CAPA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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