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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散文】全能人才王摩诘

 施云南 2022-06-10 发布于上海
【文苑★散文】全能人才王摩诘 大唐王朝,人才辈出,可是,如果要找出一些全能的人才的话,恐怕也还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但是,王维这个人,如果说他是天才,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的,九岁能文,十几岁便游学两京,二十岁状元及第,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无所不晓。他不仅在诗歌和书画上有着过人的成就,被人称为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而且,在音乐和佛学方面,也有着自己的建树,不仅如此,在操守和品行上,也是可圈可点的,如此一个全能的人才,怎能不让人遥想其当年名动天下的盛景呢。
   王维的才能,首先自然还是体现在诗歌上的。唐朝的诗歌相当繁盛,也因此而产生了很多的诗歌流派,比如以描写塞上风光,反映豪侠生活,抒发志士胸臆为主的边塞诗,还有以表现田园山水风光为主,反映隐者悠然闲适的生活为主的山水田园诗,都在唐诗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边塞诗和山水田园诗,这两种诗歌的风格,看上去差别甚大,可是王维却可以身兼两派,很多人都认为他不仅可以算是山水田园派的代表诗人,在边塞诗方面,也有着卓越的贡献。
   这也难怪,谁人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谁人不曾有过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伟大志向呢,纵使是笃信佛教,生性恬然的王维,其实也不例外啊,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写过不少有进取之心的诗歌,反映了他内心狂放和豪迈的一面。
   他的边塞诗虽然不多,但是,却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句流传千古,与日月同辉的精彩诗句,那便是著名的《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吏,都护在燕然。”这首诗歌既然写的是“塞上”的事情,那么毫无疑问,也应该归入边塞诗的行列。可是,它却和普通的边塞诗,有着明显的不同,它不像“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那样,能够让人看到旌旗招展,戈矛相拨,短兵相接,轻骑追逐的战争场面;也不像“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那样,能够让人读到诗人对于建功立业,封王拜相的期望,这首诗歌,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将自己沿途所见的场景,给描写了出来。
   可是,虽然如此,这首诗歌,却因为它的第三联而变得不朽,那便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沙漠是什么样子的呢,就算我们没有见过,我们也总能够想象到它的样子吧,不是“黄沙万里白草枯”,就是“平沙莽莽黄入天”,那应该是一片苍茫的感觉啊。可是,突然而起的一道“孤烟”,却彻底地冲击了人们的视线,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笔直的线条,却将沙漠那种单调而枯燥的场景彻底地打破了。此时,再加上天边的一团红日,就更加能够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突了,且不去论那太阳火红的颜色,单单只是一个圆圆的形状,就足以让人从大漠那种令人窒息的单调和枯燥中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壮阔的感觉。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确是这样,王维的诗歌,是可以当成一幅山水画来欣赏的,虽然这只是王维早期的作品,但是,已经能够从中看出他那非凡的笔力了,根本不用花费过多的笔墨,只是一条线,一个圆,就使得天地仿佛突然之间就有了生机,大漠给人的感觉,便不再是枯燥乏味的,而变成了壮阔豪迈,难怪王国维要称之为“千古壮观”啊。
  
   当然,王维最令人称道的地方,还并不是他的边塞诗,而是他那无数充满情趣的山水田园诗。或许,每个成功的诗人,他们的仕途都会遭受到一些波折吧,王维也是如此,他很年轻的时候便进士及第,可是,不久就因为某些原因而遭到了贬谪。张九龄当上中书令之后,曾经提拔他为右拾遗,这又重新燃起了他想要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他还曾经写了诗歌,赞颂张九龄反对结党营私和滥施爵赏的政治主张。可是无奈的是,张九龄罢相之后,继任者是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王维的仕途,也变得更加黑暗了,起伏升降间,他开始过起了半官半隐的生活。
   他曾经隐居在终南别业,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或许,就是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让他逐渐形成了有自己特色的山水田园诗。在诗歌中,他沉浸在美好的山水之中,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无限风光,虽然说,也有一些诗歌反映了对现实的不满,对仕途的厌倦,但是,绝大多数诗歌,所描写的都是安适自得的心境。
   王维不仅善于写诗,而且还善于作画,所以,自然便会以一个画家的眼光来看待大自然的山水,其情趣,其专注点,便与一般人有所不同。他笔下的田园,给人一种牧歌式平静祥和的感觉;他笔下的山水,一派清净的景象,不仅有“空、寂、静”的境界,也有的能给人以宏伟壮阔的感觉。
   在《汉江临泛》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王维是多么讲究构图,讲究画意,“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别的且不说,单说那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就足以给人无穷的想象,让读者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苍茫、辽阔、迷蒙的景致。
   这样的诗句,在王维的诗歌中比比皆是,他的诗歌,从来都不故作高深,从来都不用浮夸、华丽的词藻来显示自己的文采,他虽然学富五车,但是却不故意用深奥的典故,深邃的哲理来显示自己的学问,他只是那么娓娓道来,便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美景,总结出一句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再看《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在这首诗中,王维以有写无,以动写静,特别讲究色彩的搭配。前三联写景,首联点明题目,王维首先总体地描写了一下山间的秋景,从自己的角度来感受,写出了山中秋天傍晚时分的宁静、清新和幽美。颔联具体写山间晚来景色,他十分注重写景的构图与色彩,那通体透明的月光与山泉配上青松,很淡雅,也很静美。颈联由物及人,前静后动,写山中人日常劳动生活的场景,突出纯朴宁静的情味。这样的“动”,非但没有破坏夜的静美,反而更加反衬出“静”了。
   不过,如果光光只是描写出一番静美的田园风光,那么王维也只能算是平凡的庸手,所以,他便在最后,加上了两句能够点明主旨的诗句,“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表明对山间美好景色的热爱,也表达了自己乐于隐居的心境。
   这种创作手法,让人很容易就想到了谢灵运,谢灵运也很喜欢写山水诗,而且也常常在诗歌的末尾处加上自己的议论,抒发自己的情感,可是,和谢灵运相比,王维的诗句显得通篇混融完整,有句有篇,将议论和景色紧紧连一起,也将禅意融合在诗中,给人无限的遐想。
   王维曾经创作了大量的诗歌,都是论述自己希望远离尘俗的愿望,再加上他的诗歌自然清新,如同信手拈来,有一种淡远的意境,所以,颇有魏晋时代陶渊明的遗风。
  
   既然说,王维的特点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么,便不得不提到他的另一项绝技,那便是他的书画技艺。中国画历来以线条为主,善于表现意味,不长于表现外形,而唐人看出了线条画的短处,开始尝试通过墨色的浓淡变化来弥补短处,表现事物的层次感,比如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便用了这种方法。
   待到山水画正式独立出来之后,唐代出现了吴道子、李思训、王维等山水画大家。吴道子善于写意,他所画的佛像,更是被人称赞为“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李思训开创了金碧青绿山水的画法,笔法工细,色泽艳丽,被后世尊为工笔正宗。而王维呢,他最擅长的是水墨画,务求淡雅,富有诗情,重在意境的表露,被称为文人画。
   虽然说,山水画并不是自王维开始,但是,王维却赋予了山水画新的生命。他采用一种叫做“破墨”的新技法,采用水墨的浓淡变化来渲染山水,使得山水画不再受青绿色彩和线条勾勒的束缚,所画出来的山水之景,便有了重重叠叠、远近掩映的神韵,能够更好地反映出山水之美。王维之画,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可以算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王维不仅善于作画,还潜心进行书画理论的研究,他所撰写的《山水论》和《山水诀》,详细地叙述了画山水、林木以及四季之景、早晚之景之时,需要注意的地方,为山水画的后学者提供了很好的理论基础。
   虽然说,唐人张彦远对于王维画作的评价不太高,他将画分成神、妙、能、逸四品,每品又列上、中、下三等,王维仅列妙品上,但是,到了宋朝以后,文人画开始兴起,王维在画坛开始备受推崇,明朝的董其昌就曾经称王维是南宗画之祖。
   人们形容一个文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用“琴棋书画”这几个字,作为一个全能的文人,王维不仅善于书画,在音乐方面,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有一个传说故事,就足以证明他是多么精通音律。据说,有人得到了一幅《奏乐图》,王维看了之后,便说:“《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他非常肯定地就辨认出了画中所画的场景是正在演奏什么乐曲,这着实让人惊叹。有好事之人集乐工尝试着演奏,竟然和王维所说并无差别。
   能够如此明察秋毫,除了对于绘画极其了解之外,也足以证明,王维对于音律,也是相当精通的。
  
   当然,这个世上能够像王维一样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天才,其实也并不在少数,但是,腹有诗书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内心世界也同样崇高,就拿同样是唐朝人的宋之问来说吧,他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诗人,所做的诗歌,屡屡得到皇帝的青睐,也令无数的同僚艳羡,而且还对律诗的定型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是,他的人品问题,就值得商榷。宋之问不仅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一味地谄媚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张昌宗,而且,还曾经卖友求荣,靠出卖自己的好朋友来达到自己晋升的目的。但是,王维就不一样了,王维不仅才华出众,他在人品上,也是可圈可点的。
   当然,王维的一生,其实也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情,和那铁血丹心,金戈铁马,从北国杀入南朝的辛弃疾相比,要逊色不少;和那赤胆忠心,胸怀正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相比的话,更是不能同日而语,但是,王维的一生中,至少也做过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天宝年间,安禄山造反了,一时间,“渔阳鼙鼓动地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占领了东都洛阳,建立了大燕国,自己当起皇帝来了,不仅如此,他还不满足于此,很快,又占领了大唐朝的首都长安。唐明皇为此而仓皇出逃,跑到四川躲避去了,只可惜那些来不及扈从的文武官员,一个个全都当了安禄山的俘虏。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很多人都投降了安禄山,当了他的伪官。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屈服于安禄山的淫威,自然还是有人能够“威武不能屈”的,比如,乐工雷海青就是其中之一,当安禄山模仿唐明皇,在洛阳宫中的凝碧池里头大宴群臣的时候,他让教坊梨园的乐工歌舞助兴,可是,雷海青却偏偏拒绝,而且还大骂安禄山,最后被安禄山杀死。
   此外,还有一个人,也留下了光辉的一笔,那个人,便是王维。安史之乱后,安禄山听说了王维的大名,便将他给请到了洛阳,但王维是个有骨气的人,不肯投降安禄山,便吃药装病,“服药取痢,伪称瘖病”,安禄山拿他也没有办法,便将其迎至洛阳,拘于普施寺。当王维听说了安禄山在凝碧池大宴群臣的消息的时候,颇为感慨,便写下了《凝碧池》一诗:“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但是,很遗憾,王维并没有能够死节以报国,后来,由于时局所迫,他最终还是违心地投降了安禄山。
   安史之乱后,唐肃宗将那些投降安禄山的人一一法办,但是,王维却由于写了那首名叫《凝碧池》的诗歌,让皇帝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加上他的兄弟“请削己刑部侍郎以赎兄罪”,皇帝被感动了,特宥之,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曾经投靠安禄山而遭到波及。
   不过,王维的心中似乎始终是有愧的,虽说他依附于安禄山乃是出于时局所迫,是逼不得已,但是,他毕竟还是做了有违自己良心的事情,和乐工雷海青等人比,真是差得很远,所以,他自此开始渐渐地淡漠了自己追求仕途之心,退出政治舞台。如果说,王维虽然曾经写诗言志,但是,最终还是未能坚守,算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遗憾的话,那么,“知耻近乎勇”,他能够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而且,能够很明智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适合走做官为宦这条道路,从而选择淡然隐退,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明智之举了。
   王维所生活的时代,适逢佛教思想传入中国,并且开始深深地影响到中国的百姓,王维便将自己的注意力逐渐地从官场转移到了佛教。佛教有一部《维摩诘经》,是维摩诘向弟子们讲学的书,王维的名和字,就是源于此处。
   王维对于佛学也是相当精通的,据说,王维兄弟都信仰佛教,常常素食,不茹荤血。当他还在京城当官的时候,就常常在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隐居在辋川之后,每日里和几个朋友一起浮舟往来,谈论佛事,弹琴赋诗,啸咏终日。到了晚年的时候,他更是开始吃长斋,且不衣文彩,每日里只是以玄谈为乐。
   这就是王维。王维是一个擅长做诗的人,无论边塞诗,还是山水诗,无论绝句,还是律诗,他都有流传甚广、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王维是一个擅长绘画的人,水墨山水画派的创始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画双绝,名垂千古。王维又是一个精通音律,洞悉佛典的人,虽然说,安禄山叛乱的时候,曾被迫出任伪职,但是,一首《凝碧池》却又为他证明了清白。总而言之,无所不能的王维王摩诘,不仅是大唐王朝,也是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一个天才。 【文苑★散文】全能人才王摩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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