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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姥姥和作者
“二哥，姥姥去世了，能回来不？”2022年5月11日傍晚，接到弟弟立新的电话，我顿时心头一惊，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啥时候的事儿……”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强忍悲痛再次追问弟弟。那一刻，我想着立刻马上回家见姥姥最后一面，但因为疫情防控要求，公共交通已经停运，即刻出发已难以成行。和弟弟通话只有短短56秒，挂断电话后我盯着手机屏幕却愣了许久。从部队驻地到老家，距离是160公里，当晚，联系好最早一班返乡的私家车后，我彻夜难眠。脑海里，姥姥和我们在一起的温馨画面浮现在眼前。由于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又要在田间劳作，我和哥哥、弟弟多半时间是在姥姥家和奶奶家替换着吃饭，听着老一辈的真实故事长大成人。姥姥孙记英出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那个时期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动荡年代。日本鬼子进村扫荡时，当时还年幼的姥姥亲眼目睹了日伪军殴打老姥爷，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坏人打，她被吓得哇哇直哭。儿时的我，每次听姥姥讲这段痛苦回忆时，我都会攥紧拳头暗下决心：“好好读书，长大了当兵保家卫国。”
姥姥保存的作者的照片
我六岁那年，姥爷带着我和哥哥去郊外打野兔，姥姥则在家里做饭等着我们回来。那时我最爱吃的就是姥姥包的大包子，皮薄馅多味香，吃得满嘴流油。“慢点别噎着，喝点米汤，包子锅里还有！”看着我吃饭像小老虎似的，姥姥在一旁高兴得合不拢嘴，她笑起来的样子令我至今都难以忘怀。其实，姥爷和姥姥都是从苦日子中熬出来的，但是他们把所有的辛苦和心酸都藏在心底，用双手硬生生地托起一个大家庭。听母亲说，姥爷和姥姥年轻时开过豆腐坊。做豆腐是个技术活，更是个辛苦活。那时农村还没有自来水，需要人来回到水井挑水，姥爷和姥姥总是起早贪黑忙碌着。在农村，做豆腐都是凭借积累的经验，制作过程虽相同，但细节却有很大差异。姥姥是姥爷的贤内助，对黄豆和水的比例、火候的掌握和卤水点豆腐的时机，一切工序都心中有数，做好的豆腐格外醇香，深受街坊邻里的好评。从小经历过旧社会水深火热的生活，刻骨铭心的成长经历使姥姥变得坚韧、沉稳和从容，更加懂得有国才有家的朴实道理。在姥姥家客厅正面墙上，始终悬挂着毛主席画像，她经常对孙子、孙女、外孙子和外孙女说：“那是毛爷爷，是他老人家带领咱们过上好日子的，这个可不能忘！”长大后，每次听姥姥讲毛主席的故事时，我都会发现她眼角噙着的泪水，这更加坚定了我从军报国的信念。2005年12月，年满18岁的我报名参军，而时年74岁的姥姥得知我即将去部队时，踮着曾经裹过的小脚走夜路赶来送我。看到我穿上了崭新的绿军装，姥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家乡，我情不自禁地向姥姥敬了一个军礼，没想到姥姥抬起右手也给我回了个军礼，并塞给我200元钱连声嘱咐：“买点营养品，身板壮实才能当好兵，到部队多立军功给家乡争光！”参军入伍后，姥姥对我说过的话时常在耳畔响起，并激励着我扎根军营刻苦训练。入伍第二年年底，我光荣地加入党组织，并选改为士官。第一次探亲休假，我迫不及待地带着营养品去看望姥姥，一进院子就大声喊着“姥娘，姥娘！”姥姥看我一身戎装出现在眼前，格外惊喜：“小，啥时回的啊？快进屋……”那天中午，姥姥一边和我聊天一边张罗着午饭，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做好了丰盛的饭菜。后来，姥姥因突发急病摔倒住院，我因在外执行任务无法探望，内心十分焦急。等我完成任务请假回到家时，姥姥已经出院居家疗养，坐在轮椅上的她依然乐观豁达。
妈妈和姥姥
聊天时，她还是那么幽默地逗孩子开心，见到我时还不忘嘱咐舅舅和姨姨订饭店的菜，送到家里留我一起吃团圆饭。其实，姥姥也有羞涩的一面，就是我每次要给她洗脚、剪指甲，她都委婉拒绝：“小，不用麻烦，刚洗过没几天。”母亲在一旁安慰姥姥：“孩子在部队不常回来，就让孩子给您洗洗脚呗，捏捏脚睡得舒服着嘞！”这时，她才让我这个外孙子为她洗脚。2015年5月，我随中国第三批赴马里维和部队出国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听母亲说，那段日子里姥姥时常念叨着我，并盘算着我啥时候回国，有时担心到失眠。一年的异域征程圆满结束，当我休假回到家里时，特意将姥姥和奶奶接到家里一起吃饭，两位长辈看到我平安归来，眼含热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2017年5月，我再次随中国第五批赴马里维和部队出国执行维和任务时，已经86岁的姥姥再次为我担心起来，她嘱咐道：“小，一定要注意安全，去维和就是行大善做好事，好好工作为国争光！”2018年6月，当我圆满完成维和任务休假回到家时，首先向姥姥敬了一个军礼，姥姥很认真地给予回礼，我开心地给姥姥一个深深地拥抱。2022年的春节假期，我去给91岁高龄的姥姥拜年，虽然躺在床上行动不便，但是姥姥精神饱满、目光炯炯。姥姥一生可谓是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见证了新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赶上了幸福美满的晚年生活。现在，追忆和姥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总是隐隐作痛。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总以为来日方长，其实生命本无常、聚散不由人”。尽孝应尽早，孝心需奔跑。长辈们对晚辈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很多时候我们觉得等下次腾出时间再说、再做，可世事无常、时光一去不复返，后会可能无期……
祖孙俩相互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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