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乌：俄军炮击下的生存与战斗

这是扭腰客记者的一篇战地采访稿：正如一名乌克兰士兵所说，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了一场“炮兵的乒乓球比赛”

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与今年春天早些时候的冲突不同。俄罗斯军队在 2 月和 3 月的初始战役是一次三线入侵，缺乏连贯性或军事逻辑。乌克兰军队进行小型伏击并使用火箭榴弹、反坦克武器和无人机摧毁俄罗斯的部队编队和装甲车辆。广为传播的视频显示了他们的直接攻击，坦克在火焰和烟雾中消失。现在，俄罗斯军方已经重组其部队，利用其在火炮和空中力量方面的优势，在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进行更有针对性的攻击。正如国防研究机构 CNA 的俄罗斯军事专家迈克尔·科夫曼所说，“俄罗斯正在取得断断续续但渐进的收益，而乌克兰在顿巴斯的地位比以前看起来更不稳定。” 我最近在顿巴斯呆了几天，那里的一些官兵告诉我，乌克兰步兵很少见到敌人。相反，战斗通常在十英里或更远的距离内进行。正如一名士兵告诉我的那样，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了一场“炮兵的乒乓球比赛”。

一、不一样的战斗

在距离前线几英里的中型城镇巴赫穆特，我遇到了最近几周被派往东部的基辅动员部队的成员。他们看起来衣衫褴褛，但很快乐。由于俄罗斯军队在 5 月占领了附近的波帕斯纳镇，巴赫穆特完全落在了俄罗斯的火炮射程之内。它也是乌克兰通往西维尔顿涅茨克的主要补给线，这座城市现在是俄罗斯的主要目标，也是街头巷战的发生地。一名士兵改用英语来描述战斗：“让我这样说：非常TM的可怕。” 他接着说：“我们想射杀敌人，但我们看不到他。步兵在炮战中除了挖掘和逃跑之外别无他法。”

在离开巴赫穆特的路上，我在一个军事检查站停下来向 Volodymyr Yelets 打招呼，这位 50 岁的志愿战士有着深沉的男中音和浓密的银色胡须。战前，叶莱茨是一名HR活动家。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 2 月23 日，也就是俄罗斯入侵的前一天，在他的家乡托列茨克。战争一开始，叶莱茨就加入了领土防御部队，并被派往这里，他和其他部队正在挖掘新的战壕，以防俄罗斯进一步推进。“你可以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改变，”他说。“只是现在我用步枪捍卫人们的自由。” 我们走到山顶，可以看到广阔的地平线。一架乌克兰军用无人机在头顶嗡嗡作响。“我们采取了这个无人机，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一切，”叶莱茨告诉我。随着巴赫穆特和附近另一个城市莱曼的激烈战斗展开，连绵起伏的景观中的几处浓烟滚滚。“波帕斯纳很难受，到处都是火箭、导弹、炮弹“他说。他站在原地，看着天空被钢铁火雨照亮。最近，他听说了一种他认为是战场上的新火炮系统——听起来“就像恐龙的狂吼，”他说。

二、俄军的新战术

第二天，我沿着高速公路开往顿巴斯的另一个城市——出于安全原因，军事指挥部要求不透露其确切位置——在那里我遇到了东线乌克兰军队副司令奥列克桑德尔·塔尔纳夫斯基准将。塔尔纳夫斯基描述了俄罗斯战术的转变。“如果以前他们只是排着浩浩荡荡的长队，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真正战斗了，”他说。俄罗斯军队已将其部队分成较小的小组，并使用这些小组以及庞大的无人机群来识别和瞄准乌克兰的阵地，然后用火炮和空袭对其进行打击。当一个特定的区域或村庄被有效地夷为平地时，地面部队——由普通俄罗斯士兵、瓦格纳雇佣兵，卢顿动员兵进入，试图夺取瓦砾。

在顿巴斯的一些战区，俄罗斯指挥官每天都派出新兵来替换前线的人员。“一名士兵前进两米，然后另一名士兵继续向前推进，”塔尔纳夫斯基说。在战斗最为激烈的地区，据他统计，俄罗斯拥有5:1的人力优势。塔尔纳夫斯基还估计，俄罗斯拥有高达7:1的火炮优势和类似的大量弹药库存。因此，俄罗斯军队可以依靠大口径火炮的一波又一波的狂轰滥炸，以及导弹和空袭，来软化乌克兰的防御，在他们前进之前造成大量乌军人员伤亡。

我听说过俄罗斯过度依赖重型武器的多个故事。一个由 10 名成员组成的乌克兰侦察部队在一次任务中被发现，然后被三枚俄军战术弹道导弹轰！这种导弹的战斗部足以摧毁一座桥梁或整个指挥所。塔尔纳夫斯基告诉我，伊斯坎德尔导弹瞄准的乌克兰个别火炮阵地，估计一发花费了 500 万美元。“这是一种非常昂贵的乐趣，”他说。“你必须非常富有，或者非常绝望。”

最近几周，乌克兰军队遭受的损失是巨大的。该国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表示，每天有多达一百名士兵丧生，五百名士兵受伤。在顿巴斯的一条高速公路上，我路过一队卡车，挡风玻璃上写着“Cargo-200”，军事用语是阵亡士兵的说法。尽管如此，乌克兰军队并不缺少士兵。自2 月以来，大规模动员努力和大量志愿人员的涌入使武装部队人数增加了一倍。塔纳夫斯基告诉我，更紧迫的不足在于经验和技能。“许多正规军事人员被杀，”他说。“他们被医生和工人取代。我们有人力，但这个核心的大部分”——那些有战斗经验、可以领导和激励新兵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受伤了。”

三、炮击下的生存和战斗

在顿巴斯，我从基辅的一位著名记者娜斯佳·斯坦科的朋友那里听说，她多年的朋友维塔利·德里克在附近的战斗中阵亡。他当时 34 岁，曾是一名记者，是乌克兰志愿者组织的主要成员，在 2014 年基辅独立广场革命期间照顾受伤的抗议者后，他自愿加入了在顿巴斯打击俄罗斯支持的代理民兵组织的战斗。 . 然后他回到了平民生活，在一个搜救队工作。俄罗斯入侵几天后，2 月，他重新入伍，加入了一个新组建的旅，在那里他被任命为一个反坦克部队的指挥官。

该部队的另一名呼号是“希腊人“的成员告诉我，他们已经开始在基辅郊区的战争中作战，他们在那里组成小型侦察队，以识别俄罗斯的装甲纵队。有一次，他们找回了一架被击落的俄罗斯无人机，并将其发送给军事工程师进行进一步研究。4月初，他们被派往顿巴斯。很明显，他们的新战线会有所不同。“炮击永远不会结束，他们连续几天向你开火——这让人筋疲力尽，然后俄军才开始向你进攻，”“希腊人“说。“感觉好像他们正试图将每个乌克兰士兵和顿巴斯的每一寸乌克兰土地炸成粉末。”

“希腊人“说，即使损失越来越大，该部队的战斗精神仍然很高。在莱曼市附近的一场战斗中，一辆俄罗斯装甲运兵车冲进了乌克兰的一个阵地，火力全开。乌军两名士兵被打死，另外七人受伤，随后德里克用一枚反坦克导弹击中了车辆，将其炸毁并停止了袭击。莱曼最终在 5 月下旬被俄罗斯军队占领。“火力如此猛烈且持续不断，我们无能为力，既不能前进，也不能撤退，”德雷克部队的另一名成员说，他的呼号是波比。“移动就是冒着死亡的危险。”

几天后，在另一个面临俄罗斯攻击的城市斯维特洛达尔斯克城外，德里赫发现了一列三辆载有士兵的俄罗斯卡车。他开火，摧毁了他们，减缓了围攻。在那之后，“希腊人“说，“俄国人简直疯了一样开始报复性炮击。” 俄罗斯飞机在德里克的阵地上空飞行了四架次，炮火不断。一枚可能由俄罗斯战斗机发射的导弹直接击中了德里克的防空洞。他当场被杀。“你可以勇敢、有经验，知道在任何情况下该做什么，”“希腊人“说。“但运气也决定了很多。” 根据“希腊人“的说法，算上死伤人数，该部队已经损失了大约 40% 的战斗力。

四、士气高昂却很无奈

在顿巴斯的几天里，我参观了多家医院，与受伤的士兵交谈。总而言之，他们的士气和斗志似乎很高，但面对无情的炮击，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出一种无奈。我和二十多岁的伞兵弗拉迪斯拉夫（Vladislav）一起进行医疗后送时，我乘坐了一辆救护车，他曾在西维罗顿涅茨克附近的森林中参加过一场战斗。他和其他七名士兵与两个俄罗斯步兵排发生了枪战，并杀死了至少十几名俄罗斯战士。但弗拉迪斯拉夫说，这种近距离战斗很少见。取而代之的是，这些天来，俄罗斯部队倾向于在第一次接触后就立即撤退，然后让位于他们身后的炮兵连远程打击乌克兰军队。

俄罗斯的弹幕开始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弗拉迪斯拉夫躺在他在森林地面挖的战壕里。一批批 152 毫米炮的炮弹开始落在他周围——大口径炮弹旨在摧毁装甲车辆和步兵群。弗拉迪斯拉夫描述了在炽热金属云下发现自己的经历。“它从一声响亮的哨声开始，你会感觉到有东西飞过。然后是爆炸，接着是冲击波。最后是弹片，它像苍蝇一样在空中成群结队：嗡，嗡，嗡，”他说，模仿声音。“你要做的就是躲起来，屏住呼吸，在地下挖得更深。” 弹片穿过森林，大地起伏，树枝折断。一棵树倒下，把弗拉迪斯拉夫的沟里盖住了。爆炸使他昏迷不醒。当他醒来时，他被恶心和头晕所困扰，当他吃了加拿大提供的 MRE 口粮后，情况变得更糟。两天后，他被送往医院接受脑震荡治疗。

弗拉迪斯拉夫告诉我，他渴望并准备好战斗，但不是这种。“当一个人向你开枪时，你清楚地知道如何反击，知道将你的肾上腺素引导到哪里，”他说。“但当一块炽热的金属向你飞来时，你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生存。我是一名步枪手，我没有武器来保护自己或者反击。”

五、乌军的新火炮

顿巴斯之战的高潮——俄罗斯入侵以来的第三阶段——可能归结为双方围绕时间的竞赛：俄罗斯能否碾压乌克兰军队并继续其一米一米的前进速度，而不是乌克兰能够获得实质性西方火炮系统和弹药的数量？美国提供了一百多门M777 榴弹炮，5 月31 日，拜登政府表示将向乌克兰提供“海马斯”，这是一种射程约四十五英里的制导远程火箭系统。法国提供了凯撒自行榴弹炮；英国从其军火库中发送了一些美国制造的 M270 火箭发射器。但即使有所有这些货物，乌克兰在战场上的重型火炮也远少于俄罗斯。

一天下午，我参观了乌军第 55 炮兵旅的一个阵地，在过去的三周里，该阵地一直使用美国提供的 M777 榴弹炮。该部队的两名士兵曾到德国的美国训练场接受指导，然后回来教其他人。深绿色榴弹炮位于森林边缘附近的一片草地上，一门巨大的大炮，其大约十七英尺的炮管指向地平线。榴弹炮可以打击 25 英里外的目标，而且比乌克兰许多现有的苏联时代火炮系统精确得多。“我们过去不得不射击十次才能命中目标，”该部队中士和高级炮手奥列格告诉我。“现在我们用一次射击来纠正我们的火力，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就能击中目标。”

奥列格回忆起最近在马林卡附近的一场战斗，马林卡是一个靠近可能成为分离主义首都的顿涅茨克的小镇。一名指挥官转述说，俄罗斯军队正在移动一个 Grad 火箭炮系统，即车载多管火箭发射器，以便向乌军的部队开火。Grad 发射器的射程是乌军以前的苏式火炮难以打到的。“我们的第三枚炮弹击中了它，”奥列格说。指挥官用无线电表示感谢。“现在俄国人知道他们也可能受到攻击，”奥列格继续说道。“敌人已经不再觉得自己占主导地位了，不再觉得他在掌权。” 我问奥列格和部队中的其他士兵他们还需要什么来击退俄罗斯军队：他们说更强大的火炮和美国制造的 Excalibur 弹药，这些弹药由 GPS 引导以提高准确性。

六、市长：如果三周内没有重武器，我们就输了

在顿巴斯中心的一个驻军城镇克拉马托尔斯克，我去见了该市的市长奥列克山德·洪恰连科。自二月以来，炮击袭击了公寓楼和至少一所学校。4 月 8 日，俄罗斯集束弹药袭击了克拉马托尔斯克的一个火车站，据报道有数千人在等待撤离。至少有五十七人死亡。Honcharenko 说他在打击后七分钟后到达火车站广场。地上布满了身体部位：胳膊、腿，还有一个头被炸掉的孩子。“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Honcharenko 说，“坦率地说，如果我从来没有见过会更好。”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空袭的警报声响彻城市空旷的中央广场。洪恰连科和我都没有动。“我们已经习惯了，”他说。“如果我们要完成任何事情，我们不能每次都跑到掩体。

大约在我到达城里的时候，一枚俄罗斯导弹击中了高压电线，切断了城市的电力。那天晚上，我看到居民在我住的公寓楼的院子里用临时篝火做饭。几天后，乌克兰官员表示，在 8 英里外的邻近斯洛维扬斯克 (Slovyansk) 的一个住宅区遭到袭击，造成三人死亡。

洪恰连科说，克拉马托尔斯克的人口已经减少了一半以上，只有大约五万人。他了解俄罗斯在顿巴斯的战役可能对他的城市意味着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占领某个领土，假设他们设法做到了，但目的是什么？” 他接着说，“他们不在乎他们正在捕获什么，将留给他们占据什么。重建他们正在摧毁的东西是不可能的。他们最终会得到一些散布着废墟的空地。”

洪恰连科刚刚与当地军方官员会面，后者向他通报了前线的最新情况。一些战线目前保持不变，另一些则很脆弱。温暖的春季天气使田野变得干燥，使坦克和其他重型装甲车可以驶过；为了减缓对克拉马托尔斯克的进攻，乌克兰军队挖了一大片拼凑而成的战壕。我问洪恰连科，俄罗斯军队可能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这座城市。“我们不应该期待任何奇迹，”他告诉我。“很明显，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越长，俄罗斯获得的领土就越多。” 他的声音既快活又严肃。“让我以市长的身份发表我的专业意见：如果我们在两三周内没有获得重型武器，我们就完蛋了。”

作者：Joshua Yaffa

链接：https://www./news/dispatch/the-fight-to-survive-russias-onslaught-in-eastern-ukr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