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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28年八月，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派儿子率领一万余骑进犯北魏边境。拓跋焘从广宁返回平城，亲自率兵追击，却没有追上。公元429年四月，拓跋焘想要对柔然展开一次超大规模的讨伐，先在平城南郊举行阅兵大典，祭拜天神，然后秣兵历马，整装待发。当时，北魏朝廷内外都不愿意打这一仗，连拓跋焘的乳娘保太后都坚决劝阻，只有太常崔浩极力赞成。说到这里，有必要介绍下保太后。当年，拓跋焘的生母杜贵嫔病逝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拓跋嗣让窦氏哺育他。窦氏精心照顾拓跋焘，疼爱有加，教导也有方，拓跋焘十分感激她，奉养她如同生母。公元425年三月十一，拓跋焘尊窦氏为保太后，开创了一个先例。尚书令刘絜等人一致反对征讨柔然，推举太史令张渊、徐辩向拓跋焘进言道：“今年是己巳年，是三阴之岁，木星突然靠近月亮，太白出现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一定失败，即便取胜也对陛下不利。”文武群臣异口同声地附和张渊和徐辩的说法，都道：“张渊年轻时劝阻过苻坚，苻坚不听，结果大败。他的预言全都应验，不可违背。”拓跋焘有些犹豫不决，下诏命令崔浩与张渊在御前辩论。崔浩质问张渊和徐辩道：“阳是恩德，阴是刑杀。所以，日食时要积德，月食时要注意刑罚。帝王使用刑法，从小处说是处决犯人，从大处说是用兵敌国。今天，出兵讨伐有罪之国，正是加强刑罚。近年以来，月亮遮盖昴星，现在仍然如此，这表明三年内将大破旄（音同毛）头星之国。柔然和高车都是旄头星部众，希望陛下不要犹疑。”张渊和徐辩道：“柔然是荒外无用之物，得到他们的土地不能耕种收获粮食，得到他们的百姓不能当作臣民驱使。而且他们往来如风，行动没有规律，很难攻取并彻底制服，何必要大动干戈呢？”崔浩道：“张渊、徐辩谈论天文，是他们的本职，至于说到人事和形势，不是他们所能知晓的。这是汉朝以来的老生常谈，用在今天，完全不切实际。为什么呢？柔然本来是我们的藩属，后来背叛而去。我们诛杀叛贼元凶，收回善良的百姓，使他们能够为我国效力，不是毫无用处。世人都信服张渊、徐辩深通天文历法，预知成功或失败。那么，我倒想问问你们，在统万城没有攻克之前有没有溃败的征兆？如果不知道，是没有能力；如果知道了却不说，是对君主不忠。”当时，赫连昌也在座，张渊等人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说过，惭愧不已，无言以对，拓跋焘大喜，坚定了出兵的信心。御前辩论结束后，公卿重臣有人责怪崔浩道：“如今，南方的敌人正在伺机入侵，我们却置之不顾兴兵北伐。如果柔然听说我们攻来，逃得无影无踪，我们前进无功，后面却有强敌，那时将怎么办？”崔浩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们不先攻破柔然，就没有办法对付南寇。南方人自从听说我们攻克统万以来，对我们一直深怀恐惧，所以扬言出动军队保卫淮北的土地。等到我们击破柔然，一来一回里，南寇一定不敢兴兵。况且，南寇多是步兵而我们主要是骑兵，他们能北来，我们也可以南下。在他们来说已经疲惫不堪，而我们还很轻松。更何况南北风俗习惯大不相同，南方河道交错，北方一片平原，即使我国把河南的土地让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当年，以刘裕的雄才大略，吞并关中，留下爱子镇守，又配备了经验丰富的战将和数万名精兵，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今日，刘义隆和他的文武群臣，才略根本无法与刘裕时代的君臣相比。而我们的主上英明威武，军队兵强马壮，如果他们真的打过来，就象是马驹、牛犊与虎狼争斗一样，有什么可畏惧的？柔然一直仗着距离遥远，以为我国没有力量制服他们，防备松懈已久。一到夏季，他们就把部众解散，逐水草放牧，秋天才聚集。如今，我们乘其不备出兵，他们一定惊慌失措，四处逃散。等到找不着水草，他们会再行聚集，乘他们疲劳困顿之际可以一举歼灭，一劳永逸。现在主上决心已定，你们为什么要阻挠？”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辩无可辩。过了许久，寇谦之小心翼翼的问道：“柔然果真可以一举攻克吗？”崔浩斩钉截铁道：“必克无疑。只是怕将领们顾虑太多，瞻前顾后，不能乘胜深入，以致于不能一举取得彻底胜利。”在此之前，刘义隆趁北魏使者回国，让他转告拓跋焘道：“你赶快归还我们的河南！否则，我们将用武力来收复。”拓跋焘正在商议讨伐柔然，听闻此言大笑不已，对左右道：“龟鳖小丑自救不暇，还能有什么作为！他若真敢打来，如果我们不先灭掉柔然，就是坐等敌人来攻，腹背受敌。所以，朕决定立即讨伐柔然！”公元429年四月二十九，拓跋焘从平城出发，命北平王长孙嵩、广陵公楼伏连等留守京师。拓跋焘向东取道黑山，平阳王长孙翰向西取道大娥山，约定在柔然的王庭会师。五月十六，拓跋焘抵达漠南，留下所有辎重，亲率轻骑和备用马匹袭击柔然，大军很快逼近栗水。拓跋焘来得太快，郁久闾大檀果然没有防备，原野上到处都是牲畜和牧民，当发现北魏军突然袭来时，惊慌失措各自逃散，根本无法集结。郁久闾大檀只好放火焚烧房屋，向西逃走，无人知其下落。郁久闾大檀的弟弟郁久闾匹黎先主持东部防务，听说北魏军大举攻来，立即召集所部打算向郁久闾大檀靠拢，刚刚出发就与长孙翰遭遇，被长孙翰杀得大败，斩杀大人数百名。郁久闾大檀逃走后，柔然部落四处流散，躲藏在荒山深谷之中，牛马等牲畜遍布原野，没有人收集照料。六月，拓跋焘沿着栗水一直向西行进，抵达菟（音同图）园水，分兵搜索柔然残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俘斩柔然人无数。乘着北魏的兵势，高车部也开始攻打、掠夺柔然。这样一来，柔然各部先后投降北魏的就有三十多万帐，北魏缴获的战马多达一百多万匹，牲畜、车辆、帐篷遍布山谷水畔，约有几百万。接着，拓跋焘沿着弱水继续西进，抵达涿邪山。众将担心再向西深入恐怕会遇到埋伏，都劝拓跋焘停止，寇谦之把崔浩讲的那番话告诉拓跋焘，希望大军乘胜追击，彻底消灭柔然，但拓跋焘还是选择班师。七月，拓跋焘率领大军东归，到了黑山，把战利品依照等级分别赏赐给将士们。这时，有投降的柔然人报告道：“可汗前些时卧病，听说魏军杀来，不知如何是好，仓卒之间焚烧了毡帐，躺在车上，率领几百人潜入南山。人和牲畜挤在一起，没有人统领，距涿邪山只有一百八十里；只因魏军没有继续追赶，才慢慢向西逃去，得以幸免。”后来，又听到凉州的胡族商人道：“魏军如果再前进两日，柔然就被彻底消灭了。”拓跋焘听说后，深为后悔没有穷追到底。不久，郁久闾大檀忧愤而卒，儿子郁久闾吴提继位，号敕连可汗。八月，拓跋焘抵达漠南，听说高车东部屯居在巳尼陂，人口繁盛，牲畜众多，距魏军只有一千余里。于是，拓跋焘派左仆射安原等统率一万骑兵进攻高车。高车各部投降北魏的有几十万帐落，北魏缴获的牛羊有一百多万头。十月，拓跋焘返回平城，将柔然和高车降附的百姓迁徙到漠南，安置在东到濡源西到五原阴山的三千多里草原上，命他们在此耕种放牧，然后征收赋税，命长孙翰、刘絜、安原以及侍中古弼共同镇抚他们。此次北伐柔然，北魏大获全胜，捞得盆满钵满，连民间的马、牛、羊及毡皮的价格都大幅下降。因崔浩舌战群臣，有定策之功，拓跋焘因此加授他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等职务，将其视为谋主，对他言听计从。拓跋焘曾把崔浩领到寝殿，语重心长地对他道：“你富有才智，学识渊博，侍奉过朕的祖父和父亲，忠心耿耿辅佐了三代君王，所以朕一向把你当作亲信近臣。你应该竭尽忠心，直言规劝，不要有什么隐瞒。朕虽然有时因为盛怒不听你的劝告，但最后还是深思你的话。”拓跋焘还曾指着崔浩介绍给新近投降的高车部落酋长们道：“你们看这个人长得瘦小文弱，既不能弯弓，又拿不动铁矛。然而，他胸中的智谋远胜兵甲。朕虽有征伐之志，却不能决断，所建功业都是因为得到他的教导啊！”又特意下诏给尚书省道：“凡是军国大事，你们所不能决定的，都应该向崔浩请教，然后再付诸实施。”崔浩之于拓跋焘，就如同王猛之于苻坚、刘穆之之于刘裕，但又各有不同。王猛文武双全，刘穆之长于处理政务，崔浩长于决断大事。在此之前，听闻北魏出兵讨伐柔然，赫连定本打算趁机收复统万，率军向东抵达侯尼城时，却不敢再向前进发，只好班师。赫连定小时候凶狠残暴，不务正业，不被赫连勃勃重用。此后没多久，赫连定在阴槃狩猎，登上苛蓝山遥望统万城，痛哭流涕道：“如果先帝早让我继承大业，怎么会有今日之事！”长江后浪推前浪，每个时代都会涌现几个风云人物，如今的拓跋焘俨然是当世第一人，他赫连定注定只是个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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