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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师记(一)

 木杪栖白云 2022-06-15 发布于甘肃

    “沙舟”是我上高一时,一位语文老师的笔名。他只做了我一年的老师,教我的那年,是他退休前的一年。到了我上高三的时候,他摇身已成了学校的保安——这是后话。

    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诗人,还出过几本诗集。我的书架上现在还存有两本他的诗集,每次闲的时候便翻一翻。有些句子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一直对能有这样一位老师而感到自豪。

    “沙舟”不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课下,那股诗人的气质都很浓厚。每到下雨的天气,总是能看到他一个人逡巡在两边是树林的小道上找寻诗意。他不太讲究穿着,常给人一种邋里邋遢的感觉。一年里无论是那个季节,他额头上的刘海总是很修长,与之相伴的是他做出的“甩刘海”的动作,常是朝着右的方向。在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这个动作往往会让人忍俊不禁,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倒也少了几分兴致。在天气转热的时候,常能看到他穿着露脚的拖鞋,骑着一辆破烂的摩托车在“roam”,嘴里还叼着烟。每每我们有几个人并行时,看到他的“这般模样”,大家总会盯着他笑上半天,好不快活。

    课堂上,“沙舟”的激情好像很容易被点燃。我那时对学习并不怎么用心,上课的时候手里总是还攥着手机。印象最深的一堂课便是他讲到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讲这首诗的时候,他像是在讲这首诗,却又娓娓诉尽了徐志摩的一生;他像是在说徐志摩的一生,却又隐约掺杂了个人的哀伤。他从讲台上讲到了讲台下,又讲到了讲台上,平常秩序不太井然的课堂那天出奇的安静。他讲到李清照的《一剪梅》,仿佛那一刻他便成了那个独守闺房的少妇一般;讲到戴望舒的《雨巷》,给我们朗读《雨巷》时候的声音我现在都还能记起。每每回想起在课堂的一些情景,我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真的很美好,不像现在,我眼前只能看到披着伪善和假道学面具的兽,还有被世俗熏得喘不过气的鬼。

    在学校里,有一块被“沙舟”开垦出的菜地,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沙舟”在课上曾无数次对我们说要是想吃的话就去摘,我曾看到他很多次“奔往”那块菜地的身影,不过我没有去摘过,有几个同学去过。记得高三要毕业的时候,还路过那块菜地,菜地里的蔬菜长得很茂盛。我记得在他的一本诗集的扉页里曾有一句话,是这样说:“诗人身上有着浓浓的乡土气息,负载着父辈压弯的脊梁,体味着农家淡淡的丰收和喜悦,反思着大地深深的情韵。”这句话虽然有一些不太通顺,但我想他要表达的意思是很正确的。

    在我上高三的时候,沙舟退休,但他却又成了学校里的一名保安。不过这位“诗人保安”显然给予不了那么强烈的保护力,他常穿着保安服在校园里晃悠,有的同学违反了校规堂而皇之地骑着车进入了校门,他也只是用手指头远远指一下那个同学的脑门,指完后便又换个方向品味着他嘴里的烟。我记得有一次他在上课的时候曾说他冲着校长发脾气的场景,他讲起来显得很不在乎,或许他对谁都不在乎——诗人不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附:沙舟的几首诗

风中的苇叶

每一个黎明的到来

都让我心惊

每一个小生命的诞生

都丰富着母性的天空

血雨中摇摆着苇子

大地一下失去了应有的平衡

风吹倒了家门

母亲流去了所有的血液

我被淹没了心灵

变成

风雨中一片孤叶

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上

每一个女人的泪水

随便可写成一部悲惨的历史

这里

每一个男人的旱烟袋

都记载着弯曲的岁月

这里

历史曾是干瘪的乳房

流淌着伤痕累累的血

美学曾要求暂停

这片土地上

每天都拍摄着二牛抬杠的倒影

每个姑娘心中

都珍藏着望天石的故事

这是黄河古道

千百年来

始终弹着一支疲惫的歌

一曲古老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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