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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写到：“歼灭战和集中优势兵力、采取包围迂回战术，同一意义，没有后者，就没有前者。”毛主席明确指出，歼灭战是作战方针，也是进攻作战的目的；集中优势兵力是贯彻这一作战方针，实现进攻作战目的的物质基础；实现合围，断敌退路阻敌增援，是打歼灭战的先决条件和方法。而要实现合围，穿插是一种最为重要的战术手段。 所谓穿插，就是从敌人防御部署的间隙、翼侧或者薄弱部位插入其纵深或者后方的作战行动。其目的在于夺占敌人纵深内的要点，断敌退路，阻敌增援，分割和打乱敌人的作战部署，为各个歼敌创造条件。抓住大胆穿插，断退路，包围住，先围而后歼这个基本环节，是解放军战史上众多进攻作战取胜的关键之所在。 解放军在拟制兵团规模的战役计划时，通常会以师规模的兵力实施战役穿插，以动摇敌人的防御体系，配合正面进攻的主力部队，实现歼灭战的目的。113师飞兵三所里（用时15个小时），124师突击高平（用时59个小时），分别是抗美援朝战争和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最具代表性的战役穿插行动。在同样70公里的穿插距离上，为什么后者用时是前者的4倍？其根本原因何在？  先说飞兵三所里。 1950年11月25日黄昏，第二次战役开始，西线志愿军率先发起战役反击。38军由中草洞、巨门洞地区，向德川地区的韩军第7师发起攻击，至26日14时完成了对敌合围，又经过4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歼敌近5000人并攻占德川，与友邻42军在敌人右翼打开了战役缺口。为了不失时机地发起连续进攻，38军奉命向军隅里、三所里实施战役迂回，协同40军歼灭位于院里、球场地区的美军第2师。 梁兴初军长决心：以112师、114师向戛日岭、凤鸣里、军隅里急进，构成截击敌人的对内正面；以113师主力沿安山洞、船街里、龙绍里的山间道路，向三所里方向实施穿插，务必于28日清晨到位，占领有利地形构成截击敌人的对外正面，断敌退路，阻敌增援，并派339团3营经三所里直插至安州、肃川间破路炸桥，339团主力留在德川地区打扫战场，尔后归建。 113师于27日11时受领穿插迂回任务之后，师党委经过简短研究，认为完成穿插迂回任务的关键在于按时插到指定位置，因此 一面通知各团准备迅速行动，一面由师首长分头到各团传达任务，并在战前准备的基础上，抓住仅有的几个小时时间（军命令17时开始行动），进行紧张的组织准备工作。  根据穿插迂回中可能遇到的情况拟定了处置方案。113师根据对敌情和地形的分析，判断穿插迂回途中在安山洞等地可能有逃敌袭扰，在沙屯可能遇到守敌阻击。据此确定：如果遇到敌人连以下兵力阻我前进时，以尖兵连歼灭或驱逐之；如果遇到敌人一个营兵力阻我前进时，以前卫营驱逐之，不能很快驱逐时，后续部队则在前卫营掩护下，迅速通过；如果遇到敌人一个营以上兵力阻我前进，短时间不易驱逐，而地形条件又许可时， 则以一部兵力牵制敌人，主力另选道路绕过。总之，从全局出发，不与敌人恋战，按时插到指定地点。 当接近三所里时，如果没有敌人占领，即迅速占领阵地，构筑工事，作好阻敌南逃北援的准备；如果有敌人占领，即以前卫营和另一个连歼灭守敌，抢占三所里，并构筑工事，做好阻击准备；如果发现敌人正在撤退中，则以先头部队迅速展开，夺占要点，断敌退路，等待主力到达。 按遭遇战的原则，编组穿插迂回队形。各级前卫和尖兵分队都组织两套，以便互相掩护前进。前卫338团的前卫2营组织两个尖兵连，在沿途遇敌阻扰时，第一尖兵连以勇猛动作驱逐敌人，第二尖兵连即接替第一尖兵连继续前进；师二梯队337团也做好担任前卫的组织准备。各级主要火器均提前随第一梯队跟进，以便及时支援作战。各级指挥员的位置都向前靠，由副职干部带通信工具与下一级指挥员一起行动，以便随时掌握和处置情况。  同时各级均建立起收容组织。连以副指导员带卫生员、文书等5人负责连的收容工作，营以副教导员负责营的收容工作，团以担架连收容全团沿途战斗中的伤员，师以一个担架连组织轻便收容所，以保证部队边走边打，连续作战。 继续进行深入的政治动员。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各级干部边组织边动员，进一步进行了政治思想鼓动工作。特别强调要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准备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进行紧张激烈的战斗；同时分析了完成任务的有利条件，讲明穿插任务完成好坏对全局的影响，号召全师“不怕牺牲，勇猛穿插，坚决完成任务”。经过动员，部队士气高涨，斗志昂扬，纷纷表示：坚决打好这一仗，为祖国争光，向毛主席报捷。 进行轻装。为了加快行动速度，部队进行了彻底轻装，骡马、背包和其它笨重装备统一由师集中组织留守，重机枪、迫击炮改用人扛，并多带弹药；除此之外，每人均带足6天的熟食。  全师下辖337团、338团、339团、警卫工兵营、侦察连和山炮营一个连。部队入朝之后，经过第一次战役和此次战役的德川战斗，实有兵力1.2万人，主要武器为步枪、轻重机枪、60迫击炮、82迫击炮、92步兵炮和75山炮。 穿插路线沿途都是高山峻岭，海拔一般都在300米以上，有一条乡间大路，人马可以通行，但是龙治里至三所里路段依山傍水，如果遭到敌人封锁阻击，另外选择道路就很困难，同时由于南北两侧山高路少，敌人运动也很困难。 11月27日17时，113师按338团、 师直、337团、339团3营的序列，由青龙里、当洞、松荫里地域出发，沿途在上新里、安山洞、船街里、沙屯遇到溃散的小股韩军，均被尖兵排驱散，前进较顺利。当部队到达松洞时，已是拂晓时分。根据天亮后敌机增多、活动猖狂和部队极度疲劳等情况，随338团行动的副师长刘海清毅然决定，为了争取尽快到达指定位置，部队脱掉伪装衣，加快速度轻装前进，号召指战员发扬不顾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优良作风，继续勇猛穿插，按时抢占三所里，断敌南逃退路。  28日晨7时，338团进到新兴站附近，了解到三所里有韩军一个连。该团即以前卫2营沿小路经街上站占领三所里以北高地，以9连沿江向三所里以南迂回。2营4连(尖兵连)分三路向敌人猛攻，歼其一部，占领了三所里，残余敌人向西逃跑。这个时候，敌人几辆卡车驶过江北，被4连击毁。尔后4连和9连击退敌人约一个加强连的兵力，随即在三所里以南公路两侧占领阵地，准备抗击北援之敌。 8时，2营主力越过街上站，发现敌人约一个连的兵力乘车由北驶来。该营即以突然火力将先头汽车击毁，歼灭敌人一部，其余敌人企图占领街上站西北公路附近小高地，被3营8连所阻。2营占领了三所里、凤德站地区，3营占领了街上站南北地区，1营占领了重德岘地区为团预备队，团直属队进到阳地站以西高地，全团基本上形成了环形防御部署。师指挥所也进至冷井站地区。 至此，113师以15个小时急行军72.5公里的速度，占领了预定目标三所里，切断了美军第9军由军隅里经三所里向顺川南撤的道路，震撼了美军第8集团军的整个战役布势，为主力分割围歼敌人创造了有利条件，对西线作战的伟大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说突击高平。 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第一阶段，担负广西方向作战任务的广州军区前指为了合围越南高平省东部之敌，根据军委的指示，组织了41军121师和42军124师两个主力师，采取大纵深战役穿插的打法，向高平以西和以南实施迂回包围。 124师奉命担任战役南线穿插部队，配属军坦克团、军和126师的侦察连、坦克1师130自行火箭炮营、工兵13团道桥、地爆各一个连和一个机械化桥排、汽车48团5个连，在龙州县布局地区的282高地、板花、叫堪占领进攻出发地域，待军第一梯队126师打通布局至东溪道路之后，从布局出境，经东溪上4号公路，向高平实施坦克、摩托化快速穿插，于当日18时前插至高平，在41军协同下合围歼灭高平地区之敌。 先头部队于1979年2月17日7时20分发起进攻之后，在前进过程中，先后多次受阻。  372团（欠3营）搭乘坦克，以军坦克团2营为前卫，于17日7时20分从布局出击，7时45分先头坦克营从20号界碑越过国境，紧随126师后穿插跟进，9时30分，进至那冈东侧小木桥，由于该桥被配属126师的坦克压坏，坦克只能涉水通过，而河底也被126师的坦克压深，运动保障队将木桥炸毁并在步兵2连的配合下，利用桥墩石块加铺了一条便道，以保障坦克通过。 3个小时之后，也就是12时30分，先头部队进至班翁，由于越军炸坝放水，淹没了该处一段乡村路和稻田地，造成道路泥泞，履带车辆强行通过。于16时进至靠松山附近，残余越军利用公路两侧有利地形阻击，师前指指挥部队以各种火器边打边前进，坦克兵以高射机枪平射的方法压制敌人。前进途中372团伤亡40余人，先头坦克被击毁1辆，翻落山沟1辆，但部队不顾牺牲，不与敌纠缠，继续勇猛前进。16时40分，前卫坦克营进至东溪桥，由于桥被配属给126师的坦克压塌，该营从桥的左侧便道迂回通过，于19时上了4号公路，向高平前进。 19时30分，先头部队在嫩金山口的弄梅隧道遭到越军阻击，被击毁坦克1辆，击伤3辆，前进受阻。18日清晨，372团团长亲自到3连阵地部署夺取隧道的行动。7时20分发起攻击，1营炮连和坦克5连以火力压制敌人，3连依托嫩金山口有利地形，以火力支援和保障2连战斗。7时25分，2连以部分兵力从公路两侧向隧道迂回，主力在3辆坦克引导下沿公路向隧道攻击。当第一辆坦克被击伤后，步兵即超越坦克，对隧道实施多路攻击，一举消灭了2个反坦克火力点和隧道守敌，摧毁敌人40火箭筒和无坐力炮，歼敌约一个排，于8时05分夺取了弄梅隧道。  12时10分，前卫坦克进至雅南北侧时，发现19号桥被越军炸毁，前进受阻，公路两侧敌人击伤装甲车和坦克牵引车各1辆。372团步兵立即下车消灭阻击之敌，并掩护坦克团运动保障队修筑便道。该队于18时25分用爆破和填土的方法开辟了便道。部队继续前进。 18时55分，前卫坦克进至楠囊南侧时，公路被北越军炸坏3处，每处直径约5米、深2至4米，位置都在盘山急弯处，一时难以修复。372团1营因与指挥所联系不通。到达该处后，即主动下坦克改为徒步穿插。19日3时30分师前指到达，为了争取时间，即令372团全部下坦克改为徒步前进；坦克团运动保障队抢修道路，师前指和坦克被阻于楠囊南侧。 改为徒步的372团1营，经过连夜急行军，于19日3时进至果冈，由于敌情不明，即占领果冈东北侧有利地形组织防御。8时50分，372团2营前卫4连进至果岗以北、博山东南的5号桥时，遭到博山、526高地之敌火力夹击，伤亡20余人。全连当即展开与敌激战，占领了博山南侧小高地，6连也占领了果冈西侧高地。9时30分，团指前出到果冈北侧无名高地了解敌情、查看地形，命令2营迅速围歼博山守敌。  博山位于高平市东南约6公里处，其东北与526高地互为依托，4号公路从两山中间通过，构成扼守高平市的屏障。博山海拔400米，南北长约2公里，东西宽约700米。该山是土山，山上树稀草低，视界开阔，山脚竹丛较多，便于构筑工事、部署兵力和隐蔽配置反坦克火器。越军851团2营、特工20营和一个冰雹火箭连，于18日赶到该地区仓促组织防御。 372团前指分析敌情、地形之后，认为2营兵力分散，不宜继续执行攻打博山的任务，于是调整部署，以1营接替2营攻打博山，并在天黑前占领博山。1营受命之后，以果冈西侧无名高地为依托，避开博山东侧和东南侧敌人火力，向博山西南侧实施迂回。 该营根据博山南北狭长，不宜展开过多兵力的特点，决心由3连加强重机枪5挺、82无坐力炮3门担任主攻，1连和2连为预备队。16时30分，3连兵分两路，主力从博山西南向敌人侧后攻击，在炮火和坦克的掩护下，于17时17分攻占了博山主峰，歼敌一个连，缴获和击毁冰雹火箭发射架各1具，缴获冰雹火箭弹18枚、120迫击炮2门和枪支弹药一批。 371团于13时接受了攻击652高地的任务之后，团首长立即组织战斗，调1营和3营炮兵连的82迫击炮由团指挥所直接指挥，实施火力掩护，以3营为先头沿652高地东南山腿攻击，于18时23分攻占了652高地。至此，124师形成了威逼高平市之势，行程约70公里，耗时59个小时。  同样是70公里的穿插距离，为什么124师所用时间是113师所用时间的4倍？过去有一种观点，认为这是部队军事素质或者说部队战斗力差距的体现。诚然，抗美援朝战争时期的113师作为志愿军的主力部队，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争考验，在血与火的拼杀中锤炼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用军迷挂在嘴边的话说，叫做“轻步兵的巅峰”；而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时期的124师，已经有20几年没有打过仗，再加上特殊时期对军事训练的冲击，军事素质自然不可与113师同日而语。 但是，部队的军事素质或者战斗力这样的主观因素，并不是124师用时4倍于113师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客观因素，也就是敌情和地形道路因素。113师战后总结明确指出：此次穿插迂回路线，是利用我军已经打开的战役缺口和美军第9军暴露的翼侧，沿安山洞、船街里、松洞直插敌人后方交通要道三所里的。这条道路既隐蔽又便于运动，加上敌人后方空虚，所以沿途未遇到大股敌人的阻扰，使我迅速到达指定地区。 113师总结说得非常清楚，部队之所以能够以15个小时前进72.5公里的速度迅速抢占三所里，其根本原因在于敌情顾虑几乎没有（沿途四次遇到的，都是溃散韩军的小股兵力，用尖兵排就解决了问题），道路条件良好（穿插过程中没有遇到需要组织力量克服的断桥、深坑、泥泞路段等道路障碍），使部队能够不受客观条件的制约快速前进。  而124师面对的敌情、地形道路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敌情方面：东溪地区，越军有地方部队和武装公安以及民军1000余人（第一梯队126师消灭了一半）；高平外围博山地区，越军有主力部队一个加强营。地形道路方面：从布局到高平，道路少、路况差、拐弯急、坡度大 、隘口、河流、桥梁、涵洞多，还有隧道等，这对坦克、摩托化部队行动的影响很大。 该师在穿插途中，前后八次受阻：那冈断桥、班翁泥泞路段、靠松山越军阻击、东溪断桥、弄梅隧道越军阻击、雅南越军炸桥、楠囊越军破路、博山越军阻击。其中三次为敌人阻击，五次为道路障碍。部队既要组织力量歼灭阻击的敌人，又要组织力量克服各种道路障碍，行动的速度当然就严重受限了。 以楠囊受阻为例，越军对公路进行了三处破坏，炸开了三个大坑，每个坑直径5米，深2至4米（平均深3米），部队为了克服这处障碍，实际耗时8小时36分；以博山战斗为例，从上午8时50分遭敌阻击，到下午18时23分攻占652高地，部队为了歼灭敌人，实际耗时9小时27分。 也就是说，113师是强行军，124师是攻击前进，二者的实战运动方式完全不同，不可类比。简单地以124师用时4倍于113师为依据，来证明124师军事素质如何差，战斗力如何弱，是不科学的，是荒谬的。发挥主观能动性，要建立在尊重客观事实的基础之上，一切从实际出发，才是科学的态度，唯心主义、主观主义要不得。 124师在穿插过程中，在主观方面有没有问题？当然有，在战前侦察、组织指挥、战斗编组、道路保障、步坦协同等方面都有明显的缺点，但是这些不足不是用时59个小时才完成穿插任务的根本原因。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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