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寂寞写文章(上) 苏芝英 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其实,人一旦选择了改变,就意味着你将要面对许多的不适与巨大的困难,要承受许多新的压力和挑战。我刚到首府工作的时候,那真是困难重重,步履艰难。当时正逢国家粮食系统全面改制放开,单位大量裁减人员,妻子已在县粮食部门下岗,自己承包经营的单位食堂也不景气,手里攥着一大把食客们打下的白头条子要不回钱来,资金周转十分困难,最后没办法只得随我而来。单位一时没有房子,妻子便骑着自行车东奔西跑总算在大学路黄河娱乐城附近租了一间。当我第一次被她领去看房子时,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要租住的地方。 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十多平方米吧。顶棚上钉着灰白色的塑料蛇皮袋,上面满是黑麻麻的苍蝇屎。墙壁是新粉刷过的,进门还能闻到一股扑鼻的白泥味儿。两张木床往里头一放,锅碗瓢盆往柜子上一搁,女儿的书本往桌子上一摆,地上几乎就没有了行走的空间。虽说这屋子算正房,但掩没在林立的楼群之间,一天到晚几乎见不到阳光。房东是位退了休的老工人,人倒也和善,唯有那老婆婆怕是有些另类,院外的巷道里有的是公厕,可她却仍旧习惯使用马桶,拉屎撒尿全在家里,屋里整日臭气熏天,惹得满院子的苍蝇就像北约组织的飞机到处嗡嗡乱飞乱炸,令人十分讨厌。除此不说,这老婆婆还多少有些刻薄。妻子洗衣服用得水多了些,她要在院子里唠叨;女儿打开了收录机,她便赶紧跑过来看个究竟,生怕我们耗了她的电。冬冷寒天,屋里冻得人筛糠,可床上的电褥子只能等那老两口夜里安歇了,我们才能偷偷地插上一阵子。夜深人静,当你正要入眠时,可恨的老鼠开始与你作对了。顶棚上面就是老鼠们的乐园。每当深更半夜老鼠们便纷纷行动起来,可能是走东访西,可能是家族聚会,也可能是婚丧嫁娶,总之,它们走起路来总是一溜小跑。偶尔发生战斗,仿佛“造反派”夺权,互相攻击得吱吱呐喊。因为那是另一个魑魅的世界,我们实在对它们毫无办法,只能在无奈中轻轻叹息。小屋子冬天特别冷,西北风呼呼地直往里吹,孩子的脸常常被冻得通红。我家小弟芝荣专程从遥远的县城给我们拉来了小火炉,那卖炭的马车倒也不时将炭送到你的门上来。 当时家里并无什么好东西可吃,妻子只得给小弟炒了一盘山药丝。他见我们的生活如此艰难,竟心酸得掉下了眼泪,说:“真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种地步,你们这过得叫啥日子啊?!”当时,我的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妻子女儿跟着自己出来再吃这等苦,再受这份罪?如若这样长时间地下去,我又怎么能对得起妻小啊!忽儿我又想起了一位伟人的教导: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是呀,眼前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我一个劲儿地鼓励家人,不用怕,起步总是艰难的,相信我们的困难终将会被克服。一天,好友侯补堂来了。他原来是县石油公司的经理,现在已经卸任,一个人凭着那种永不言败的精神在首府开始从头打拼。 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是真的忘了,可他却还记得。他对我说:“贵祥,别在家里窝着了,我带你上街玩去。在呼市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想去哪儿?” 于是,侯哥骑着自行车驮着我直奔旧城。我们在一家小莜面馆高兴地饱餐一顿,算是给我过了个愉快的生日。我来呼市上班近一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在外面吃饭。饭后他又带着我飞快地过大街穿小巷,什么五塔寺街、县府街、梁山街……一下午我们几乎把旧城转了个遍,我也在这里第一次深切地受到了敕勒川文化民族性、地域性、艺术性的熏陶。屋里没有电视,晚上便显得很无聊。大女儿苏芳正在城里读大学不常回来。小女儿苏莉只顾埋头在小桌子上做她的作业,或戴着耳机学英语。妻子盘腿坐在床上,双手飞快地编织着毛衣,同时也在默默地编织自己心灵憧憬的梦幻。我也暗自高兴,这寂寞倒是远离了许多嘈杂和纷争,给了我许多思考与散文创作的时间,只是我无法与女儿相争,只得蹲在地下的小板凳上,腿上垫着女儿的画夹板,铺开纸张,开始随情畅想随心所欲,尽情地与心灵对白,倾吐自己的心声。我觉得,散文作为最直接、最能哭能笑、最能抒怀宣泄、最见至性真情的一种文学体裁,它的美学价值就在于作者在创作活动中,不断地陶情冶性,修养自我,是表现作者人格情操的圣地。所以,我一直认为写真实、抒真情是整个散文创作过程最重要的一条,而爱心则是悬在散文世界里的一颗永恒的太阳。没有爱心,作者便无法听到邻居哭声中倾露出的命运悲剧,无法看到朝霞睁开了金盏花般迷人的眼睛,无法嗅到舒伯特小夜曲中爱的紫罗兰在微微晚风中沁出馨香……因而也就无法写出贴近生活的好作品。这时,我的心中似乎排除了一切干扰,完全沉浸在自己人生的经历与生活的感悟之中,写起东西来快如流水,一晚上就是一篇散文,写下就拿出去发表,根本就没有回头修改润色一说。此刻你会感到十分轻松,眼前出现一片湛蓝的天空。这个时候我才对曹雪芹举家食粥写作《红楼梦》有了深切的感知。至于外面别人当多大的官挣了多少钱,我是听也不想听,那些都与己无关。 那时,二女儿苏莉刚转到市里上初中。为了她的转学,我和妻子真是伤透了脑筋跑断了腿,又说好话又送礼,转学的事情才算有了着落。妻子对女儿十分疼爱,每天女儿过点不回来,她就有些心神不定坐卧不安。一天下午突然天降大雨,马路上满是流淌着的雨水。妻子担心女儿没有雨鞋怎么能回来?于是,便顶着雨伞步行了很长的路,到学校给孩子送雨鞋。当时,学校并未放学,她一个人在校园里的一棵大树下整整站了一个多小时,浑身让雨水浇了个透湿。当她们母女回到家里时,妻子已被冻得嘴唇发紫,连说话也直打哆嗦。我被妻子的这份爱心深深地感动了,这是多么伟大的母亲啊!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苏莉没有课本可用。我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整整跑了一个上午,总算买到一部分。还有几本练习册听说在呼钢附近的小书店可以买到。我便又掉转车头向那里奔去。一路上,我心里只想着为女儿买书的事儿,谁知迎面过来一辆摩托车我还没有看见,竟被一下子撞出老远。等我忍痛爬起来一看,自行车前胎早已扭成麻花状,可那骑摩托的年轻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我满身泥土直惹得匆匆过往的行人向我投来惊异卑视的目光。本期编辑:李洁 
作者简介
苏芝英, 内蒙古自治区清水河县盆地青村人,1953年7月出生,大专文化,中共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就职于内蒙古自治区财政厅。曾任清水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办公室副主任、县物价工商管理局局长、自治区财政厅办公室副主任、内蒙古财会杂志社社长、自治区债务管理中心主任、经济贸易处调研员等职。主要著作有散文集《彩色的乡情》《扬一扬手吧、母亲》《苏芝英散文》《苏芝英乡情散文》《走近欧洲》《走近澳洲》《叩拜大地》等。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栏目曾多次介绍过其散文作品。 苏芝英老师原创散文链接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二《真的好起来了》( 下)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二《真的好起来了》( 上)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二《小小工农兵通讯员》( 下)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二《小小工农兵通讯员》( 上)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一《变化真正从这里开始》( 下)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一《变化真正从这里开始》( 上)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夜校灯火》(下)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十《夜校灯火》(上)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九《走上讲台》(下)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九《走上讲台》(上)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八《母亲之死》(下)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八《母亲之死》(中)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八《母亲之死》(上)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七《少先队员》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六《为吃馒头而念书》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五《饥饿的记忆》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四《朦朦胧胧的大跃进》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三《并非金色的童年》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二《父亲和母亲》
苏芝英—散文集《叩拜大地》 连载一《走西口的祖辈们》
声明:平台文章为原创作品。允许转载和责编,授权转载请联系平台编辑并注明来源:“黄土地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