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红色的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台湾歌手韩宝仪的一首《粉红色的回忆》一时间风靡了大江南北,欢快、动感、激情的旋律以及诗一样的歌词“粉红”了那个年代无数少男少女的脸,“粉红”了无数少男少女的心,也“粉红”了无数少男少女的世界;留下了“粉红色的回忆”。而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有一段“棕红色的回忆”,且这段“棕红色的回忆”让我终生难忘。在我老家村庄的最西北边,也就是“西沟”的“终端”,有一种棕红色的泥土,当地人都叫它“红胶泥”。红胶泥不仅颜色鲜艳,而且可塑性非常好,极像现代孩童玩的“橡皮泥”,只不过红胶泥是单色的,“橡皮泥”是多彩的。把红胶泥粉碎后加水揉得粘糊糊、软和和的,可捏成各种动物、植物、器具,包括:小人、小牛、小狗、小猪、小兔子,玉米、苹果,汽车、飞机…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用它捏出来,具体捏得像与不像,全凭你的“本事”;反正童年的我经常会把自己的“杰作”晒满了老家的窗户台,尽管有许多“杰作”不伦不类。不过,小时候想获得红胶泥也并非易事。住在“红胶泥”沟旁的小朋友们自发组成了“护宝”小分队,他们像战争片中的“儿童团”一样,严防死守保护着他们心目中“阿拉伯神灯”般的红胶泥。同年代沟外的小朋友想得到红胶泥需煞费苦心,甚至会有“挨逼兜”的危险。我有过一次为获得红胶泥“挨逼兜”的经历,不过不是挨了“儿童团”的“逼兜”,而是挨了父亲的“逼兜”。那是在我念小学四年级时候的一天,为了得到梦寐以求的红胶泥,我和几个家门口的童友早晨早早就守候在我的家门口(因为我的家门口是“儿童团”成员上学的必经之地),逐个等待、计算着“儿童团”成员们上学走过,确认最“厉害”的几个“儿童团”成员全部过去后,我们就信心满满地向红胶泥所在地出发了,一路上倒是非常顺利,可到了目的地,确切的说是拿到红胶泥时却出了问题。因为走得时候没考虑拿红胶泥的工具,衣服上的“小口袋”里装不了多少红胶泥,“贪婪”的我们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记不清那个小朋友想出来个好主意,把几个人的书装到二个书包里,腾出来几个书包全部盛满了红胶泥(包括我的书包)。正在我们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兴高采烈往回赶的时候,在“场面”西碰到了“下夜”回来的父亲,脾气暴躁的父亲一看到我们就明白了咋回事——我们在“逃校”。哎呀!好一顿“逼兜”;打得我俩眼直冒金星,双耳嗡嗡作响。最惋惜的是好不容易“偷”来的红胶泥让父亲给倒的“一干二净”。之后好长时间里,我都生活在既怕挨揍,又想得到红胶泥的矛盾心理中。 我还有一次因为红胶泥挨骂的故事。故事的经过是这样的:为了使红胶泥做出来的“产品”更细腻、更逼真,我把“偷”回来的红胶泥先在石条上用脚掌一块块踩碎,又用锤子细心敲打,再用筛子慢慢筛出红胶泥中的砂子,但还感觉不太理想,“灵机一动”想起母亲经常用来萝面粉的萝子,可没萝几下就把萝子底给“萝”乱了,正准备偷偷把“乱萝子”放回去的时候又让母亲给发现了,一向对我非常疼爱的母亲一边用布缝“萝底”一边臭骂我,骂的凶横程度当时让我有了怀疑她还是不是我亲妈的感觉。在红胶泥的沟口有一口“老井”(具体打这眼井的时间我不清楚)。她的水清澈、甘冽;据说井水三九寒冬是微温的,酷暑盛夏却沁凉透心,她曾经养育了周边所有人。无论那井水在人们的锅里撒花欢腾,还是在井边石槽中微微荡漾,都润泽着每家那些或丰或俭的日子和季节。至今我仍深情眷念着她,因为我曾经喝过她的水,我至今感觉血脉里仍有那井水在涌动。当然,天天喝她水的“西沟人”估计那井水早已渗入他们肌肤。 记不清哪年的夏天,我陪哥哥给生产队放牛,我骑的是哥哥精心为我挑选的牛群中最温顺的一头老牛。那天下午,回村的牛群来到这眼“老井”边时我仍骑在老牛身上,没防住让要喝水的老牛回头用牛角狠狠的砸在我稚嫩的小腿上,当时我就痛的从牛背上滚了下来,咧着嘴、瘸着腿、满眼噙着泪水。不过我很快就忘了痛,因为我得到了几块红胶泥。高兴的我爬在那口“老井”的井沿边伸着脖子向井内高声吼了几声,井内回音嗡嗡作响;井底还倒影着兰天、白云和我的小脑袋。我恶作剧般偷偷扔下一粒石子进去,水面上的倒影碎了、没了,不过过了不久,倒影又照样晃荡着显现了出来。 那天,我站在红胶泥沟的坡顶,仰望着西天边的晚霞,总感觉是“神”把脚下的红胶泥涂在了西天边上。在“老井”的南边不远处曾经有一架“秋千”。每年的正月十五都要进行荡“秋千”表演。表演荡“秋千”的人开始由“秋千”边的人助推,随着惯性“秋千”就慢慢的越荡越高。在“秋千”运动到最低点时表演者迅速站起,然后慢慢下蹲,当“秋千”荡到最高点时,表演者再猛然站起,过了最高点后再慢慢下蹲,到了最低点时再岿然站起,以后重复上面的动作,使“秋千”越荡越高。看到惊险之处时,我的肩膀竟然不由自主的随着“秋千”的摆动而忘情摆动。 记忆中,“老井”和“秋千”中间的空地上,常年活跃着一群孩子。他们围着那口“老井”和“秋千”在快乐地玩耍着、嬉闹着。让我们这些想“偷”红胶泥的孩子很难下手。最让我难忘的是每到下大雨发山洪之后,在我的门前都会有许多小朋友拿着“炉勾”、“火铲”等工具在石缝中寻找“铜字钱”,“铜字钱”也就是古币。当时一颗鸡蛋七分钱,能换一张“一开”白纸,而一俩“铜字钱”就能卖一角五分钱,可换二张“一开”白纸,记得好像一俩是九个“铜字钱”。我买过的“一开”白纸中有多少张是用“铜字钱”换来的,早已记不清楚,但下雨后由西沟发下来的棕红色的山洪我却记得非常清晰,因为我家门口是西沟和北沟山洪流经的交汇处,北沟的山洪是褐色的,俩股洪水汇合处可谓“泾渭分明”。为啥发山洪后会有“铜字钱”出现?传说红胶泥沟内原来是一处古代的造币厂,也有说是古代的银行,还有人说是古代战争年代军队储备的“军饷”,众说风云。但五十年代一场大雨冲塌的一处窑洞里有无数“铜字钱”却是不争的事实。据说窑洞内的“铜字钱”用马车都拉了好几车,还为当时的人民公社换回来一台崭新的“东方红”拖拉机;还传说哪些铜钱最后都化成“铜水”做成了铜制品。现在随着古币知识的逐步普及让我每每想起此事就扼腕遗憾。我常想:红胶泥沟里曾经放铜钱的遗址当时为啥不保护、不研究?那些化掉的铜钱是珍品吗?有珍藏价值吗?现在的一枚铜钱能换多少张“一开”白纸啊。让我惊奇的是红胶泥沟离我家门口最起码有三、四里地,每一枚小小的铜钱是如何随水滚落下来的。今年五月中旬同学聚会时我们专门去看过红胶泥沟和那口“老井”。“老井”周边的窑洞大都垮塌,原来的院落全部大门紧闭,“秋千”的痕迹已找不到半点。到是红胶泥不知是政府还是某公司正在开采,挖掘机挖过的印痕是新的,简易的运输道路好像也是刚修不久的,只有那口老井井口让绳索磨出的深深凹痕像正在开放的“大菊花”是旧的。我不知道开采出的红胶泥都运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红胶泥资源是否转变成了财富,更不知道红胶泥换回来的钱能否改善仍然生活在村里的村民的生活,尤其是生活在敬老院的老人们的生活,如果真能改善敬老院老人们的生活,我在梦中也会笑醒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又是一个“中秋节”!“中元节”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中元节”忧伤的眼泪感觉还没来得及擦干,“中秋节”就已带着月饼、瓜果急冲冲的向我们走来。现在,我所居住的小镇的天空是异常晴朗,月亮像“金月饼”一样悬挂在天上,月色明媚、皎洁;不时还有爆竹的炸响声和礼花弹绽放时绚丽的闪光。家乡现在也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吗?月光下的红胶泥沟是咋样一番景色我没欣赏过,“老井”下能否看到“玉兔”的踪影我没体验过;但“人是家乡好,月是故乡明”、“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的情感却一直在我的心底涌动,就像在锅中沸腾的“老井”之水。我现在已是“身在她乡,心早回庄”。《粉红色的回忆》回忆的只是夏天和秋天;而我的回忆是四季的,有夏天、秋天、冬天、春天;还有棕红色的晚霞,棕红色的泥土,棕红色的思念,棕红色的希望,棕红色的回忆……
作者简介:
杨翠冠(曾用名杨兰宝),丰镇市元山子乡大庄科村人,现在察右前旗农牧和科技局工作;大学文化,高级经济师,爱好文学、艺术、摄影。 柴米油盐百姓事,锅碗瓢盆皆文章。关注【黄土地文学】,体验有滋有味的生活。 【黄土地文学】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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