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冰雹过后,一场急雨,又风和日丽。村庄依旧波澜不惊。其实村庄应该起伏,应该夜不能寐的,那么多变化,那么大动静。但村庄必竟是村庄,它见证了太多,生与死,混乱与平静,衰败与繁华,动荡与太平,战争与和平。村庄是一位智者,永远把岁月洞穿。 一个村庄的喂养,远不止几季稻米,几茬果蔬,几缕炊烟,几晨甘露那么简单。村庄给予我的,是精神的亮堂,灵魂的丰盈,肉身的淡泊,世出的从容。它们从小根植在我的内心里,陪伴岁月的成长。当我厌倦了漂泊,村庄决然地收留了我。那一刻,远处安放的魂魄,一头扎进了村庄的怀抱。 村庄很快就有一批城里人要迁过来,他们是一群在寻找归宿的人,城市不是归宿,它只是人们偶尔落脚的地方,承载不了内心真实的沉重。但是村庄可以,田野山冈河流森林湖泊都可以。它们轻描淡写就帮你卸下一身盔甲,轻装上阵,像最初我们来到这世间。城里人望一眼这山峦田原,便觉得人间值得。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一拨一拨地寻觅而来,安静地听一帘雨,安静地钓一尾旧时光,安静地等一场日落,安静地渡一身晚霞。 像父亲一样,我期待每一颗汗水浇灌的收成。那时,父亲天不亮就挑着一担瓜果,在摇摇晃晃的山路上,迈着节奏而稳健的步伐,竹制的扁担在肩上节律地颠动。我和弟弟总是盼着父亲能卖出个好价钱,这样我们会得到糖果之类的奖励,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听父亲眉飞色舞讲起如何巧妙地卖掉一担果蔬。像一个勇士讲起一场胜仗的辉煌。村庄总会给勤劳的人以丰厚馈赠,我从小便深信不疑。父亲说,人只有赤脚站在土地上才是踏实的。我看着父亲曾经的土地开出了花,收获着各类作物,踏实而喜悦。土地诚不欺你。这是父亲让我明白的道理。所以即使我不再耕种土地,但我不输父亲当年的勤奋,我想村庄是看到了的,土地也是看到了的,所以,我无需等待。 我试图寻找这个村庄最原始的记忆,但是村庄缄默不语。既然尘封了,又何必去开启。村庄说,当下,才是你应该珍惜的。我惘顾四周,村庄正焕发勃勃生机,它见惯了新生与老去,于是平复了悲喜。把每一个风尘仆仆而来的游子统统揽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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