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悬念留到最后— “北京冬奥会开幕纪念”邮票策划始末

刘建辉 集邮博览 2022-03-04 17:50

2022年2月4日，北京时间20点整，位于北京中轴线最北端的国家体育场（“鸟巢”），华灯齐放，礼花璀璨，一场空前绝后的冬奥会开幕式拉开了序幕。此时，处在不同机位的4K、8K超高清摄像机采集的画面，正通过地球同步通信卫星将精彩纷呈的高清晰视频画面传送到亚洲、欧洲、美洲……传送到地球村的各个角落，人们可以尽情享受冬季奥运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欢乐。

冬奥北京会开幕式的影像，让世界再一次看到了开放的中国自信的脚步，看到了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大众携手肤色不同的各国人民“一起向未来”的包容和愿景。我相信，这场美轮美奂的开幕式将永远镌刻在世界人民的脑海里，成为永恒的记忆……

无疑，2022年2月4日的美好夜晚，属于北京，属于中国。

2月4日22点，“冬奥北京会开幕纪念”邮票面世

就在这场开幕式举行两个小时之后，浓缩在方寸之间的开幕式画面又在中国邮政的线上以另一种方式和大家见面了。《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两枚邮票以简洁的画面，白色和蓝色明快的色调，雪花、“鸟巢”、火炬等主要元素组成的邮票画面，在新工艺、新材料的加持下，熠熠生辉，美妙无比。这套邮票选题从提出到最后的发行，经历了怎样的日日夜夜？为什么要把邮票出售的时间留到开幕式之后？等等。这些问题经过和该套邮票设计者王虎鸣三个多小时的聊天，答案才慢慢还原出来。

《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既是冬奥北京会系列邮票中分量最重的一套邮票，也是系列邮票最高潮的关门票。究竟这个重头戏交给谁来完成，自然是中国邮政集团有限公司需要慎之又慎的选择。2021年8月，经中国邮政集团有限公司研究决定，王虎鸣成为承担这套邮票的唯一的设计师。历史选择了王虎鸣，也是对王虎鸣历次承担并圆满完成国家重大题材邮票设计的一种认可。

王虎鸣1987年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前身）毕业后，直接调入邮电部，成为一名专职邮票设计师，35年来，他不仅设计过多达160多套邮票，而且与奥运邮票有着不解之缘。

2001年，中国申办2008年奥运会成功，当时中国邮政、中国香港邮政、中国澳门邮政发行的纪念中国承办奥运会的第一套邮票，就出自王虎鸣之手。就在北京2022年冬奥会即将开幕之际，各国和地区为本届冬奥会陆续发行的邮票纷纷亮相。其中，澳门邮政局和素有“邮票王国”之称的列支敦士登邮政发行的冬奥邮票也是由王虎鸣担纲设计的。

交给王虎鸣这项任务的同时，邮政集团有关部门向他郑重地宣布了一条纪律，该套邮票属于绝密范围，设计方案包括任何信息都不得向外界透露。为何这套邮票的设计要贴上“绝密”标签呢？2022年2月5日，也就是冬奥北京会开幕式的第二天，王虎鸣才把隐藏在肚子里将近6个月的“秘密”透露给了我。

历届举办的夏季奥运会和冬奥会，开幕式中最精彩的瞬间一定有两个重点：一是奥运五环以什么方式呈现，二是火炬用什么方式来点燃，这是开幕式的核心。这两项都是观众期待的开幕式中的重要环节，各个主办城市会把悬念保留到开幕式最后一刻。第24届冬奥会开幕式的两大亮点无疑也是要保留到开幕式的最后一刻才能呈现给观众。而《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画面的主要元素跟开幕式的核心要素相关，因此，为了开幕式的核心要素保密这个大局，这套邮票也只好延到开幕式之后公开发行。这是后话。

那么，冬奥北京会开幕式究竟是什么样的？安排的两枚邮票图名是什么？主题分别是什么？由于高度保密的原因，王虎鸣找不到任何有关的信息。无疑，这是王虎鸣现在迫切需要了解的内容，否则设计工作无从下手。

2021年9月—11月，五次会议

2021年9月3日，讨论《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设计思路的第一次会议在首钢园区冬奥北京组委举行。此时，距离冬奥会开幕还有5个月时间。参加人员有王虎鸣和邮政集团的相关工作人员及冬奥北京组委开闭幕式工作部部长常宇、市场开发部部长朴学东等。常宇扼要介绍了开幕式的核心要素，大家围绕主题做了初步探讨。会议确定，由王虎鸣根据讨论的情况，先设计邮票初稿，并相约国庆节之后，等王虎鸣设计完邮票初稿后，做第二次研讨。

2021年10月12日，在“鸟巢”召开了有关开幕式纪念邮票的第二次会议，讨论王虎鸣设计的《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初稿。参加人员有冬奥北京会开幕式总导演张艺谋、冬奥组委相关部门领导、王虎鸣和邮政集团相关部门领导以及将承担此次邮票印制任务的河南省邮电科技有限公司主管技术的副总经理燕其廷。王虎鸣介绍了邮票图案设计初稿和设计思路。张艺谋简单介绍了开幕式的两个环节的黑白短视频，以及开幕式的核心要素和简约、现代、唯美的总体要求。

2021年11月6日，在国家体育中心会议室再次研究和讨论《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的构图元素。参加会议人员有张艺谋、王虎鸣和冬奥北京组委有关领导等。会议对王虎鸣设计的第二稿中的第二图一致给予了肯定。第一图的内容经反复推敲，张艺谋赞成王虎鸣提出的用“圆”作为邮票主要元素的设想。

2021年11月29日，在国家体育中心，张艺谋、王虎鸣及冬奥北京组委相关领导研究讨论第三稿邮票图稿和邮票小版。会议对王虎鸣设计的以“圆”为核心的第一图图稿予以充分认可。王虎鸣表示：“我用一天时间再将邮票图稿进一步完善，修改完的图稿需要尽快请张艺谋总导演、朴部长、常部长确认。”张艺谋说：“那就明天下午5点，最后确认。”

2021年11月30日，在国家体育中心4层光合厅，张艺谋、王虎鸣和冬奥北京组委朴学东、常宇，讨论并确认王虎鸣设计的冬奥会开幕纪念邮票图稿。会议最终同意王虎鸣设计的“共向未来”“希望之光”两枚邮票的设计图案，张艺谋、常宇、朴学东等一一在图稿上签字确认。至此，《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两枚邮票的图稿设计工作暂告一段落。

此时距离冬奥北京会开幕仅有两个月零3天。

五次会议，五次碰撞。每一次都是心灵的沟通，随之而来是邮票图稿艺术的升华。看似平静的会议后面，却是王虎鸣日夜拼搏后交出设计图稿后面临的一次次的大考。就是在这样一次次地打磨中，邮票图稿日臻完美，日趋精彩。

设计“冬奥北京会开幕纪念”邮票的四个难点

2022年2月5日，当《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开始向公众正式发售以后，王虎鸣才向我吐露了设计该套邮票之难。把这样一个宏大的开幕式现场浓缩到方寸之间，王虎鸣认为难点有四。

一是如何处理宏大与精微的关系，也就是大与小的关系。

邮票的特点之一就是小，是在方寸之间表达主题内容。而作为北京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举办场所的国家体育场（“鸟巢”）占地20.4万平米，可容纳观众9.1万人，是世界最大体育场之一。而这套开幕纪念邮票的规格是56毫米×33毫米。开幕式的展示场地是邮票的展示面积的11000多倍，如何将这样一场宏大的开幕式的场景浓缩于（仅有0.001848平方米）方寸邮票之中，由大到小的转变具有非常大的难度。

二是如何处理动态与静态的关系，将声光电集合于一体的视听盛宴转变为平面语言。

北京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集合了声、光、电等多种媒体形式，而且融合了多种先进的科技手段，是一场视听盛宴，将多种媒体的视听盛宴转换为由动到静的平面语言具有非常大的难度。

三是如何处理立体与平面的关系，将一个时间段的多个精彩片段浓缩于一个瞬间。

北京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瞬间，展现了多个主题。而这套邮票只能通过两枚邮票来展示如此丰富的主题内容，邮票设计者要把这一个个的精彩瞬间定格为一枚永恒的邮票，选取哪个概念？将那么多的内容浓缩于两枚邮票之中，由丰富最终提炼为简约的邮票所具有的独特的平面语言是极具挑战性的。

四是如何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即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的关系。

北京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以科技的融入将团结、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传统文化与世界语言多种内容相结合，展示了2022年冬奥会举办地——中国想要对世界说的话。邮票画面需要将这些概念，特别是将中国元素与世界语言相结合，将传统文化与科技元素相融合。将中国元素以一种更现代、浪漫的语言表现在方寸之中，让传统讲出世界语言同样具有非常大的难度。

张艺谋反复强调，简约、现代、唯美是整个开幕式创意中的贯穿语序。因此，简约、现代、唯美也应该是冬奥会开幕纪念邮票要遵循的原则。

从构图的色彩来看，张艺谋提出的就是冰雪的概念，并没有提出具体的画面，王虎鸣对此的理解为，冰雪的色彩就是白色、银灰、蓝色，这是主色调，这是色调方面的。因此，两枚邮票中第一枚以白色调为主，第二枚以蓝色调为主。

2022年2月5日，媒体见面会

2022年2月5日，冬奥北京组委在邮票线下出售的当天，举行了一场邮票设计家、张艺谋、冬奥组委相关部门与新闻媒体的见面会，这也是冬奥会开幕纪念邮票第一次向新闻媒体展示。首次见到邮票真容的张艺谋，在讲话中不吝赞美之词给予刚刚看到的邮票：“我觉得这套邮票非常漂亮，虽然之前跟设计师一块讨论了好多次，但是看到成品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漂亮，非常有科技含量，而且很雅致、很高级的感觉，突出了开幕式最核心的理念，我觉得真的很好。这套邮票在设计中特别突出了点火环节，把星星之火、最能代表人类精神的火种，放在高科技的邮票上面，真有星光璀璨的感觉，这次的设计删繁就简，很契合冬奥会简约的办奥理念。”

对于王虎鸣设计的第二枚邮票采用的蓝色调，张艺谋也不乏溢美之词：“这套纪念邮票中的冰蓝色主色调运用得非常好，这么大型的活动，通常都是五彩斑斓的，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很难突出某一种色调，但冰雪给了我们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就是以蓝白为主的纯洁浪漫的色调。王老师（虎鸣）就特别抓住这个色调，我觉得蓝用得非常好，和银在一起，可以看作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合，很简约，其实常常有力量的东西是很简洁的。”

听到张艺谋的这段话，我问王虎鸣，张艺谋是不是在讨论时事先透露过这种蓝？王虎鸣说没有，当时给他看的两段视频都是黑白的。这种蓝色是他无意中在一个资料上看到的，感觉很深邃、空灵，特别透，他就将这个蓝色样本快递给了河南省邮电科技有限公司主管技术的副总经理燕其廷。当时河南省邮电科技有限公司没有这种专色，为了找准这种颜色，工人师傅们做了多次试验。在最后一刻，蓝色油墨终于调配成功。邮票印好后，出来的效果和开幕式上的蓝非常接近，从王虎鸣满意的表情中透露出他对邮票印制企业的一种高度的认可。

那么，两枚冬奥开幕纪念邮票的设计，王虎鸣是怎么解读的呢？2月5日一早，王虎鸣不顾疲劳，详细介绍了两枚邮票的构图：“第一枚'共向未来’，我就选择了一个'圆’的元素。用一个正圆与北京2022年冬奥会的LOGO组合，象征圆融、圆满、包容、平等和团结。中心的'圆’与邮票的'方’取自'天圆地方’，也寓意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概念。正圆与'中国结’曲线图形巧妙组合，环环相扣，连绵不断，升华了邮票主题的立意。圆外背景的留白既寓意宁静圣洁的冰雪世界，也使画面整体更加空灵。白色背景中舞动的雪花随着不同角度的变化，整个画面静中有动，虚实相生，七彩变化的中国结烘托了画面的韵律，节奏的视觉美感彰显了我们对团结、友爱'一起向未来’的美好心愿。”

王虎鸣说，这个“圆”是“猫眼”形状，是立体、凸起的，象征着地球。“圆”虽然不是七彩的，但由于做了特殊处理，在不同角度可以看到七彩闪烁。只有亲眼见到邮票，才能感觉到“圆”是一种镭射膜（激光全息猫眼浮雕技术）制造的。“圆”既代表地球，也包含团结、“一起向未来”的主题。历来奥运会的口号是“更快、更高、更强”，这次在上述传统口号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团结”这样一个口号。世界人民在当前面临全球公共疫情的情况下，一定要团结。强调团结不仅仅是共同举办一届更精彩的冬奥会，而是要和世界各国团结起来，一起向未来，去战胜当前面临的诸如“新冠”疫情、环保、低碳等方方面面的挑战。在白的中间，有很多小雪花，很弱，也是用镭射膜做的，只要观者在转动不同角度看的时候，就有雪花往下飘的感觉，营造了一种冬雪的氛围。他在设计这套邮票的时候，反复琢磨的是如何更简约，更空灵，一定要做到减到不能再减的程度。当他把邮票图稿交给冬奥北京组委会的时候，张艺谋和其他相关领导非常满意，在场的领导当即一一签字表示同意。

第二枚“希望之光”，将“鸟巢”、冰雪、火焰等元素同时呈现在画面中，冰火共舞象征了冬奥健儿用坚毅征服冰雪、用激情点燃希望。汇聚的雪花象征团结与和谐，画面左下角表现了本届冬奥会火炬形象，燃烧的火苗采用蓝色与黄色火焰纹，组成祥云外形，象征激情与光明，表达了祥和、喜庆、美好的希望，向全世界奉献浪漫、唯美、温暖的盛会，展现自然之美、人文之美和运动之美。

王虎鸣介绍说，冬奥北京会开幕式地点“鸟巢”在第二枚邮票中只有抽象的“屋顶”，画面背景就是空灵的蓝，这样会给观者以想象的空间。这个空灵的蓝，实际上就是中国画的“留白”，中国画中广泛采用的“留白”，是我们老祖宗在实践中智慧的结晶，是中国独有的文化。留白是主动的，是让观者参与交流的方式，是让观者自己对留白处去想象。第二枚邮票的右上角位置有一个大雪花。这个大雪花，张艺谋总导演的灵感来自李白的一句诗——“燕山雪花大如席”。这个大雪花，就是2月4日晚上开幕式上出现的令人震撼的“雪花台”。由于“雪花台”中的火炬缩小到邮票里已经很小很小了，犹如星星之火，那怎么能让观者看清呢？承担邮票印制任务的河南省邮电科技有限公司采用一种激光全息动态衍射技术，这样在不同角度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雪花正中的光点。

邮票上的大雪花，也预示今天世界各国人民欢聚北京，共同成为一朵璀璨的大雪花，来体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和“一起向未来”这样一个人类共同的情感。雪花外面的六个瓣是橄榄枝，橄榄枝象征着团结和平，代表了全世界各个国家之间不分地域、不分种族、不分信仰的大团结。

现在，《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纪念》邮票如期和大家见面了。这套邮票不仅张艺谋总导演给予了盛赞，网上集邮者看到邮票后也是予以一致的肯定和赞美。那么这套邮票成功的原因是什么呢？我以为，一是邮票策划团队的不懈努力与团队的智慧，以及高超的艺术想象力、创造力；二是邮票忠实地契合了开幕式活动的核心理念—简约、安全、精彩，实现了张艺谋总导演提出的简约、现代、唯美的效果要求；三是邮票设计者忘我的投入和对邮票主题的深入理解以及对奥运题材邮票创作的经验积累；四是设计者在创作过程中，宽松的环境，尊重艺术、尊重艺术规律的氛围让设计者始终处于愉快和兴奋之中；五是承担邮票印制的工厂全力以赴，调动全厂的技术力量，以邮票的印制效果为最高目标，精心打造最契合的印制工艺，最终为大家奉献了一套经典邮票。

来源｜《集邮博览》总第420期：把悬念留到最后— “冬奥北京会开幕纪念”邮票策划始末，作者：刘建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