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梦》第六二回 读红品诗词-175 《红香圃酒令》赏析之一 文/墨吟 筱蕊
当下又值宝玉生日，因贾母和王夫人等为老太妃送灵去了，贾政点了学差赴外任，均不在家。这一来反而有了另一番热闹，众姐妹及丫鬟们无拘无束，都来怡红院给宝玉送礼拜寿，几乎挤破了门。不料又引出另外三个人是同一天生日，她们是宝琴、平儿、岫烟，让宝玉分外高兴。 当天众人在红香圃摆下筵席，为四个寿星贺寿。这红香圃乃大观园的一处景观，位于芍药栏内，有三间小敞厅，小巧玲珑。一时大家一同到了红香圃，只见筵开玳瑁，褥设芙蓉，众人都笑说寿星全了，上面四座定要让他四人坐，四人皆不肯。谦让一番后，终究让宝琴、岫烟二人在上，平儿面西坐，宝玉面东坐。探春又接了鸳鸯来，二人并肩对面相陪。西边一桌，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惜春依序，一面又拉了香菱、玉钏儿二人打横。三桌上尤氏、李纨，又拉了袭人、彩云陪坐。四桌上便是紫鹃、莺儿、晴雯、小螺、司棋等人围坐。 宝玉便说：“雅坐无趣，须要行令才好。”众人中有的说行这个令，那个又说行那个令。黛玉提议用抓阄的办法来行令，众人都道妙。大家想了一回，共得了十来个，由香菱一一写了，搓成阄儿，掷在一个瓶中。探春自荐令官，便命平儿拣，平儿向内搅了一搅，用筷子拈了一个出来，打开看时，上写着“射覆”二字。但这个酒令比较难，探春又叫袭人拈了一个，却是“拇战”，颇合众人口味。 所谓“拇战”，即划拳。这边湘云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八乱叫划起来。平儿、袭人也作了一对划拳，叮叮当当，只听得腕上的镯子响。一时湘云赢了宝玉，鸳鸯赢了尤氏，袭人赢了平儿，赢者有权限酒底酒面。湘云便说：“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古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1】有的话，共总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众人听了都笑道：“惟有她的令也比人唠叨，倒也有些意思。”便催宝玉快说，宝玉笑道：“谁说过这个？也等我想一想儿。”黛玉笑道：“你多喝一盅，我替你说。”宝玉真个喝了酒，听黛玉说酒面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 黛玉又拈了一个榛穰，说酒底道： 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 黛玉所说酒面中“落霞与孤鹜齐飞”是一句古文，语出唐·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鹜”原指野鸭，此处代指大雁。 图2：落霞与孤鹜齐飞 “风急江天过雁哀”是一句古诗，系根据宋·陆游《寒夕》中诗句“风急江天无过雁”化出，陆游原诗为：“夜扣铜壶彻旦吟，了无人会此时心。灯残焰作孤萤小，火冷灰如积雪深。风急江天无过雁，月明庭户有疏碪。此身毕竟归何许？但忆藏舟黄苇林。” “折足雁”是骨牌名，指骨牌中的大刀九，上方六个绿点并排，似大雁，下方三个绿点斜排，似断足。 “九回肠”是曲牌名。 “鸿雁来宾”语出《礼记·月令》：“季秋之月，鸿雁来宾。”后为皇历所采用。 酒面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晚霞与失群的孤雁一起飞向远方，江上风急浪高，孤雁从天上飞过，传来声声哀鸣，原来这是一只断足的大雁，其凄厉的鸣叫声令人愁肠寸断，这正是鸿雁南飞寻求寄宿的深秋季节啊。 断足孤雁乃黛玉孤苦身世的象征。 黛玉所说酒底“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寄托着对远方亲人的思念：榛子原与院外的捣衣石毫无关系，为什么也传来千家万户的捣衣声呢？ “榛穰”即榛子的果仁，“榛”与“砧”谐音。“万户捣衣声”语出唐·李白《子夜吴歌·秋歌》，李白原诗为：“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注释 【1】时宪书：即皇历。因乾隆帝名弘历，为避讳而改称皇历为时宪书。 |
|
|
图1：红香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