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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岁月 | 定格 —— 那个年代 ( 下)

 新用户9030yrKZ 2022-06-20 发布于上海

照片说明:知青返城,迎来了改革开放。当年在黎家边大队一起插队落户的梁建华(右二)将赴美国定居,本文作者和同窗好友去她家送行时合影留念。照片从左至右:邹黎明,耿榴娣,梁建华,施绮(本文作者)。(照片提供 / 施绮)

“上坡容易,下坡难。” 这句话曾经在我们身上切切实实的灵验过。

一天,我们四个女生向队里借了一辆大板车,准备去腾桥赶集用,我们想多买些东西回来。

从队里出发,一路都是上坡的小路。下了关口,就见平坦的公路了,我嚷嚷着想要试一试拉大板车是啥滋味。得到了她们仨的许可后,我得意的拉起了板车,走的飞快。心想拉车有啥难的,她们三人坐稳后,我就大踏步的拉着车一路前行。

那条公路延绵起伏,但挺宽敞,路上经过的车并不多。我边拉车边嘀咕着,拉车一点儿都不难,蛮好玩儿的。于是越走越快。转眼到了该下坡的时候,由于没有生活经验,还一个劲儿的跑着,脚下生风。只听得她们姐三个在车上谈笑风生,哈哈哈笑得前俯后仰。此时的我,已经感觉情况不妙,脚不听使唤,想刹车已刹不住了。车顺着坡度快速下行,我想,要翻车了。

怎么办?此时不知哪儿来的智慧,灵机一动,拉着车往路边斜坡的草丛边靠,再将车往后一掀。连车带人都滚到路边斜坡下的泥地里。她们仨还没搞清楚状况,就都仰面倒在车子里了。只听得她们大声叫着:你怎么这样啊,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呢?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一连串的问题对着我。我只能告诉她们,我已经刹不住车了,怕碰到公路上过来的汽车轧到你们,只能这样做了。对不起!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听了这些话,她们终于理解了,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

冬天来了,江西的冬天阴冷潮湿,不用出工干活。

那天正好下雨。我们四姐妹躲在被窝里尽情的说笑聊天,觉得日子蛮不错滴。

心想,反正还有家里寄来的零食可以充饥,这样混日子挺好。

我们都赖在床上。大家都是同龄人,谁也支不动谁,呵呵呵。约莫到了午饭时间,肚子真饿了,不得已才起床弄饭。这时不知谁出了个好主意,说:今天我们就吃两顿饭吧,这样可以多玩一会儿,还可少做好多事呢。咱仨一听,立即同意。多好啊,得省多少事儿啊?屈指数来,真是好处多多。

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那个难受劲儿就甭提了。主要感觉是冷,而不是饿。这是我总结出来的,她们都同意这结论。

这时候再做饭已经来不及了,四个人只能苦苦的捱过去。

当夜,我们四人把肠子都悔青了,就为了偷懒,少做事。

 嗨,谁让我们这么懒啊,呵呵呵!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了。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75年6月的一天,我所有转插队的手续都办妥了。 准备随时离开黎家边大队,大游沅生产队。去临川县高坪公社继续插队。

在返回生产队的路上,遇到了在司古墩插队的唐同学。(我们从小住在一个弄堂,小学同班,中学同校,并在同一大队插队)。我告诉他我要离开这里了。他马上问我,行李怎么运?我们生产队距离公社长途汽车站有15里路(8里小路,7里公路)。我说,最近生产队一个同学都不在,好像都在外面为自己的出路奔波吧。

他立即说:我来帮你。真是求之不得,雪中送炭呐。我一下子高兴起来,马上就说好的,那就谢谢了。当即,说好了具体哪一天,用什么交通工具运行李等等。

到了那一天,唐同学早早的来到了我们大游沅生产队,帮我把行李放好。(我的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啦)他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一路上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也许当时太想离开这里了,竟然没有回头再好好看一看大游沅——我与同学们同甘苦,共患难一起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地方。一直往前走去。

长途汽车来了,他帮我一起把行李装上车,我急急忙忙与他道了别!(后来想想,他当天还得自己一个人拉15里路空车,把车还回我的生产队,再走十几里小路返回自己的生产队。)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总想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好好致谢。2001年,中学同学第一次聚会,我终于见到了他。(他后来恢复高考后考上江西大学,并在那里成家立业。八十年代调回上海,在上海某大学担任要职。)

多久没见面了,整整过了26年。想当面好好谢谢他的,但真的见了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在心中深深的感谢吧——我童年,少年时代的同学。

自转入临川县高坪公社再插队后,觉得新生活又开始了。

那年夏天,我入了团,并担任了村团支部书记。还主动要求参加大队的武装基干民兵。那时, 对自己有了新的要求,不能再胸无大志,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了。

在民兵营长的指挥下,认真学习步枪的射击,及拆装枪支弹药等。可惜手榴弹投射前的测试没过关,只能为其他老战士们拿衣物做后勤工作。心想,谁让自己不争气呢?模拟手榴弹只扔了2.3米远,要及格的话,起码得扔20米远,不然会把自己给炸了。也只能望弹兴叹了。

冬季,全公社组织了围垦造田的大活动。整整一个冬季吃住在大田。结束后我被评为县一级劳动积极分子。第二年被推荐到上海师范大学读书(当时华师大与上海师院合并,改名为上海师范大学)(也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因政审未过关,被删了下来,同公社的一名上海知青顶替去上了学。(那时上海有几个地方大学,专门到全国各地招上海知青入学。)

这年暑假,我的情绪有点低落,不过没多久就挺过去了。现在想想还蛮佩服自己的,竟然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学校的老师们得知此事后,很同情我。尽量逗我开心,为我排解心中的委屈。从那以后,我深深感悟到,人的命运有时真由不得自己。

既然与大学无缘,那就老老实实继续我的插队生活吧,生活总得继续啊。

我们公社有一个抚州纺织厂的知青点。(抚州纺织厂在抚州地区很有名气,厂子特别大,估计有好几万人,属于大厂。宣传队里的一个朋友带我去她家玩,并去厂区参观过。那好友的父母是上海人。)公社介绍我参加了他们的宣传队。每到秋收以后,就在公社集中排练演出,为贫下中农服务。我们每年都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回到公社后再去各大队巡回演出。几乎整个秋冬季都在干着这一件事情,工分赚了很多,比队里的男劳力还厉害,早工带晚工。直至第二年的春耕再回生产队。

与这么多年轻人在一起,过着自己喜欢的唱唱跳跳的日子,也就不觉得寂寞枯燥了。我在宣传队还是骨干呢,不仅得演好自己的角色,还担任了报幕员,很受领导的器重,日子过得还蛮有滋味的。

几十个额外的年轻人在公社食堂集体用餐,公社需专门派人负责我们的伙食。那是一位公社办公室主任的家属,我与她有点面熟。一天午饭前我站在灶台边看着她炒菜,边与她聊着天,聊着聊着,突然不争气得眼泪憋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她顿时傻了,问我:妮仔,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我半天才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你在菜里放那么多辣子,我不会吃辣子。” 好多时候因为菜太辣,我就只能吃白饭了。她笑了,马上说:“那以后菜烧好就先给你盛一碗放边上,再放辣子好吗?我破涕而笑。以后每餐都是这样。农村人真好,心地真善良!

在南城县岳口公社汇演时,我认识了一位下放老师。她爱人在抚州地区教育局工作。与临川县高坪公社中学的王校长关系较好。后来她爱人想办法,将我调到临川县高坪中学对面的生产队落户。吃住在中学,与本校老师的一个女儿(抚州下放学生)同住一室。(那是一个寄宿制学校,我在学校食堂搭伙,每月好像十块钱就足够了,一日三餐。)

校长听说我喜欢唱唱跳跳,就让我给学生们排一台戏。(也就是二个小时左右的文艺节目,歌舞,朗诵。) 

这是一所完中,却连一架风琴都没有。学校没有音乐老师,也不上音乐课。那年正好在上演电影《闪闪的红星》,里面的插曲我都会唱。我就将电影里所有的歌曲串起来,添加了舞蹈,朗诵(都是我一个人自编自导),并在全公社演出多次,受到了当地村民和公社干部的一致好评。

校长对此很满意,觉得接纳了我,他很有面子。后来他们一家在生活上很照顾我,直到我回上海。

好像是2004年吧,我带了很多糖果,点心去江西临川看望我那尊敬的校长,(他七十多岁了,已退休,住在县城)还有那个学校的一些老师。(包括生产队的村民们。可惜,好多人都已经不在村里住了,去外面挣钱。)如今,大部分老师都退休或离开了中学。一个当时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老师夸我说:“你这个妮子很有良心啊,特地专程来看望我们。” 我正与老师们说着话,听得有人叫我名字。觉得挺奇怪。经了解才知道,她以前也是高坪中学的学生,当年排演节目,她也参加了,她说一直都记得我呢。如今她已成为了这个学校的老师。听了她的话,我特别欣慰。

正逢元宵节,校长夫人告诉我,说校长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让儿子(他儿子很会烧菜)为我烧了一大桌菜。我就在他们家过了一个很有意思,也很特别的元宵节。可以说,是我终身难忘的元宵节!

我还真是相信命运这一说哎,这辈子与大学无缘。

转眼到了1977年。打倒四人帮,恢复高考第一年。我正好寄宿在中学里,有一个从上海复旦大学数学系毕业的上海教师(70届大学毕业生),他鼓励我,并主动提出教我数学。半年左右的时间,白天干活,晚上学习。从有理数加减法,一直教到一元二次方程。(不过他私下里笑我,缺少数学细胞。)

等到真正开始报考时,那个帮助过我的女教师起了私心,她希望我一直留在江西,还把她的一个忘年交的学生及全家介绍给我。希望我和那学生能成为一家人。她与她丈夫竭尽所能动员我,让我报考抚州师范学校(中专)。那男孩一家都住在抚州师范学校内,这家人对我很热情。由于自己太年轻了,不懂得其中的奥妙,也就听从了他们夫妻俩的安排。(但与那男生交往的事,我坚决抵制。我说:我一定要回上海的,谁都阻止不了我。而且态度特别坚决。)再说那位男生76年已被推荐上了武汉大学。后来没有再见到过他。(原先也是我们岳口公社的抚州下放知青,我们曾在一个宣传队排演过节目,他是拉二胡的。)

文化大革命开始,我们正逢小学毕业,小学基础打得很扎实。初中根本就没学什么,在写大字报,盲目批斗老师中渡过的。对数理化我一窍不通,那几十个化学元素一个都不认识。最搞笑的就是,那天考化学。我拿着卷子,像看天书,坐在我边上的男生早就做完了卷子,将考卷摊开在我的面前让我抄,我偷偷瞄了一眼。哎,就连依样画葫芦都不会。真是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 恩赐机会。

好多年后,父亲与我说起这事时还不无遗憾的说:“假如你当时报考大学文科的话,很有可能就录取了”(那时考文科类大学免考物理,化学,英语。只考地理,历史。历史地理可以自学,死记硬背。再说小学里学过一些历史,中国地理。父亲是大学教师,每年都参加高考语文阅卷。

还能说什么呢。一切早已过去了。

又一次与大学失之交臂。可见,在世上混,是要付代价的。

上大学彻底没戏了。

1977年的一天,公社办公室主任找我认真严肃的谈了一次话,说:县里来了少量几个招工指标,这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好好考虑考虑吧。

我当时不知道水泥厂是怎么回事,家里没有工人,所以不清楚水泥厂的工作环境与性质。还一味的想,总算有份固定的工作,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如今回想起来真的后怕呀。(水泥厂的职业病)。

那时母亲每月都固定寄给我十五元钱,以保证我的正常生活开销。

正准备去水泥厂时,接到了母亲的来信。告诉我,插队的知青可以搞病退回城。关照我,啥地方都别去了,准备回上海。真是老天开眼啦,天无绝人之路。

在同一个大队当地知青的帮助与陪同下,去县医院看病,开证明。走上了漫长的病退之路。

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那天在县上山下乡办公室办病退迁移户口的手续时,一个工作人员突然间问我:“你是上海知青啊?”是啊,我回答干脆。她说:“你临川话怎么讲的这么好啊,我都没有听出一点点外地口音,很地道啊!” 她用赞叹的口吻对我说。(当时江西有十万下放干部和学生大军。)我笑了。心想讽刺啊,当我语言终于过关时,却要离开了。

1978 年的最后一天,我的户口终于从江西迁回上海,并落户上海。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终身难忘。

掐指算来,从1970年的4月8日到1978年的12月31日。整整8年半。户口又回到了原点,但,时光却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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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份,一个噩耗传来:张心岳同学因病离世了。

记得去年上半年梁建华同学从美国回上海探亲时,我们还和他曾坐在一桌吃过饭。(他是与我们同一届,同一个学校,在同一大队插队的同学。)

那天追悼会结束后,陆同学做东请一起送行的同学们一起吃了顿饭。听说这顿饭足足吃了4个小时。聊人生,聊当年。缅怀逝去的人。

于是,有了这次黎家边大队同学的聚会。发起人是我们大游沅的董班长。并诞生了我们《黎家边》群。群名也是当时大家一致通过,由耿同学负责并当了群主。

那天的聚会上,大家尽情的畅谈,敬酒。。

回首往事,真是感慨万千。那是镌刻在我们心中永远抹不去的印记。将永远定格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定格在我们这代人的生命里。

每一个人,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无论故事的情节如何,都是人们用自己的心血与汗水写就。

我用自己写的诗来结束这年轻而遥远的故事吧:

《人生》

当你

一声啼哭来到人间

一切的一切

由不得自己。

当你

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所有的所有

都是自己所为。

当你

走进了暮色

该来的,该走的,该得到的,该付出的。

已画上了圆圆的句号。

《岁月的痕迹》

将记忆的碎片点点拾起

拼凑成一集集,一本本

待黄昏的霞光

渐渐暗淡

暮色笼罩心扉

眯缝着昏花老眼

布满褶皱的脸上

露出了笑容。

全文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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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芳华》主题歌

那 些 花 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可是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春秋和冬夏。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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