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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院是贾府最吃香的部门，多少人挤破了头也进不去，能在这里工作，事情少活儿轻，福利待遇又好，羡煞旁人。 怡红院的丫环们，尤其是大丫环们，过得简直比小姐还要好。当然，能在怡红院混到数一数二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么，个人条件非常突出，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眼前一亮，有惊艳之感，这是外在之美。要么，能力强足够优秀，拥有强大的管理才能，得到众人的认可，这是内在的实力。 怡红院里，排在前面的两个大丫环，一个是晴雯，另一个是袭人。她们都是从贾母房里拨来，专给宝玉使唤的。贾母对她们的用处，也早做了一番规划。晴雯生得很美，有些林黛玉的样子，性情爽利，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贾母认为，晴雯将来是可以给贾宝玉做妾室的，纳妾纳美嘛，这就是当时的标准。 而袭人嘛，是锯了嘴的葫芦，粗粗笨笨，外形和性情都不是贾母所欣赏的类型，但胜在细心，忠心，最适宜做管家兼保姆，让她来照顾金凤凰贾宝玉，也是比较放心的。贾母的眼光很毒，这样的安排也合情合理，堪称完美。 晴雯到了怡红院，渐渐地却成了出头鸟。虽然晴雯也是大丫环，但几乎没人认可她，信服她，相反还树了不少敌人，得到了很多负面的评价。本来最拔尖的晴雯，拥有最宝贵的资源，却渐渐失了人心。  难道是贾母看错人了，还是晴雯一到了怡红院，就不成体统了？在这里，没有领导的管束，让性子洒脱张扬的晴雯，确实也更加放飞自我，这在旁人看来，就是不讨喜的，也很容易授人以柄。 晴雯虽然为人坦荡，但性情火爆，加上生得标致，整个贾府都少有人及，这更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一个人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是要低调，否则容易招来灾祸。但晴雯哪里懂得这些呢？温柔和顺的作风，她是万万学不来的。 很多时候，晴雯就是怡红院的恶人，得罪人的事净都她做了。责骂小丫环的，是她，要撵人走的，也是她，讽刺小红攀高枝的，也是她，开口闭口损袭人等人的，还是她。晴雯天不怕地不怕，在贾宝玉面前都是我行我素，更何况对其他人？她为人又直，看不惯的，一定要说出来，哪里想过祸从口出，只顾着自己痛快罢了。 长得美，本就易让人嫉妒，再加上行事简单粗暴，就更是埋下了祸根。在不知不觉间，晴雯已是被排斥孤立，成为孤家寡人了。怡红院里的大小丫环，唯袭人马首是瞻，全都站队袭人，就是小丫环佳蕙，也在背后说晴雯的不是，说晴雯不配得那么多好处，不过是仗着和宝玉关系好而已。 更严重的是，晴雯还得罪了一个庞大的群体，那就是婆子们。晴雯和婆子们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仇恨，但那些婆子，却偏偏厌恶晴雯得很，逮着机会就说晴雯的不是。晴雯到底是怎样得罪了她们？想来无非是，晴雯口无遮拦，语气张狂，让人恨上了。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婆子们普遍缺乏素质，更对年轻貌美的少女抱有成见，而晴雯的不知死活，刚好精准地踩着了她们的痛点。  如果晴雯能低调一点，也许王善保家的不会在王夫人耳旁吹风，而王夫人也是亲自见识过晴雯的阵仗，虽然只远远的一面，却对晴雯的印象十分不好了。晴雯虽然真没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相反她还是怡红院最光明磊落的姑娘，但她素日老娘天下第一的风格，就已经成功地把自己架在火上了。 晴雯的翻车，是迟早的事。不管有没有人告她。只要王夫人发现了她，她的好日子就不会长久了。因为晴雯正是王夫人最讨厌的类型，还是贾母想要栽培的对象，王夫人心里，如何能舒服？ 晴雯死于太高调，但一向低调圆滑的袭人，虽然走了和晴雯相反的路线，其实也渐渐地成了出头鸟。 没错，袭人的外表给人以安全可靠的感觉，她没有出挑的外貌，也没有伶俐的口齿，如果单从个人条件来看，她远不及晴雯。袭人能被调到怡红院，凭借着的，是自己勤谨的工作态度，是比较好的口碑。 袭人来到宝玉身边，也将这种劳模精神继续发扬，活要做最多的，但为人也是最温和的。哪怕做到第一管家的位置，袭人还是温和大度，对谁都和气，渐渐地有了天下至贤至善之人的好名声。 袭人的作风，和晴雯正好相反。袭人对人和善有礼，从不当面怼过人，连吵架她都不会，有了状况，还得叫麝月快上。在那些丫环的心里，袭人就是好脾气的小姐姐，大家对袭人的为人，工作都十分认可。而那些刁钻多事的婆子，也从来不说袭人的不是，一个丫环，能如此八面玲珑，也是少见的。  有了袭人在，怡红院就让人放心多了。贾母放心，王夫人也放心。就是那些人闲话间，谈起各房的丫环，也都说袭人是怡红院的主心骨。袭人还赢得了薛宝钗与薛姨妈的肯定，人前人后说她的好话。袭人在她们口中，俨然成了完美的化身。 但明明说好低调的，袭人却越来越受到大家的注意了，她就像一个演员，已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也就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她。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又该如何表演呢？ 王夫人喜欢她的低调，她也很小心地向王夫人进了言，然后王夫人收了她，做了心腹，涨了她的月钱。薛姨妈喜欢她的低调，却说她和气里头透着刚强，薛姨妈眼光也很毒，她的低调，其实是伪装，刚强才是本质，她想要的，可从来不是什么低调，她是想争荣夸耀呢。而怡红院里的那些丫环，眼看着袭人扮猪吃老虎，眼看着袭人涨工资涨待遇，她们其中也不乏低调者，默默做事者，可哪里有袭人的好运气啊！ 袭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确实是低调的，她用低调的作风，勤劳的工作态度，为自己换取了比较好的前途，当她得到了这些时，再想低调，实力已经不允许了。晴雯更是把袭人当成了竞争对手，总是对着袭人大呼小叫，甚至差点当众说出她和贾宝玉的那点事儿。袭人的母亲死了，她享受到了山寨版贵妃省亲的待遇，一切按姨娘的标准来，这也够风光了。  这个时候，是袭人的高光时刻，但也给袭人带来了困扰。贾母明知袭人已经是准姨娘，在元宵之夜没有看到袭人服侍，还当众说袭人的不是，说跟了主子，哪有热孝不热孝的。而赵姨娘的兄弟死了，安葬费比袭人还少二十两，赵姨娘上窜下跳，直说自己连袭人都比不上了，直呼不公平。 这个时候的袭人，也有些躺着中枪了。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袭人既然想当姨娘，就得面对这些是非，此时的她，就是出头鸟了。像晴雯所说，连姑娘都没挣上去呢！袭人说话低调，但行事却不低调，什么都不是，就和宝玉有了关系，还和王夫人达成了某种交易，这样的手段，能让她成功，也能让她走向灭亡！ 晴雯作为头号出头鸟，落得个悲惨下场，而袭人得到了最大的好处，也是怡红院的出头鸟了。晴雯被驱逐后，连贾宝玉都疑心起袭人来。更严重的是，袭人虽然得了姨娘的工资，却没名没份，王夫人利用着她，却也将她悬在了半空。越是早定下来的东西，越是没有保障，身份尴尬。将来的袭人，很有可能成为正妻宝钗的眼中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晴雯败于做了出头鸟，而袭人，又何尝不是？虽然她们做出头鸟的方式有所不同，但一个人得到了太多的东西，占尽了风头，总会遭来嫉妒和排挤。晴雯虽然什么也没做，但她什么都说了，而袭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什么都做了。 晴雯无心机，袭人为自己苦心经营，但都不过错付了。怡红院这两名最出色的姑娘，虽然走出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但细想，那不过也是同一条路。晴雯输得简单干脆，而袭人则功败垂成，她们的心里，都有不甘，愤怒和委屈，却不得不在无情的命运面前，低下头来，接受黯淡的收场。 作者：阿五，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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