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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少林寺里头住了一宿!

 黄亚洲工作室 2022-06-21 发布于浙江

夜宿少林寺

黄亚洲

我蜷缩于嵩山腹地,于少室山茂密的丛林中,于少林寺内某处禅房。星星与风都没有声音,四下寂静如虚无统制一切,昆虫匿迹,氧气饱满。今晚这一觉不可能不睡好。

仿佛,只翻了一个身,就呼呼睡去了。

早上起身,嘴角有哈喇子痕迹,可能是睡姿不准确,也可能是上年纪了,肌肉松弛。

但是精神饱满,光膀子拉开门,趴倒,冲灰灰黑黑的大自然练俯卧撑,竟然一气做了105个。姿势当然是极不标准的,但毕竟原先做80个气喘吁吁,这次不知不觉便破了百,可见嵩山腹地的氧气含量比起城市来,真是好到云霄。

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性力量,似已在全身悄悄涨潮。

不远处的殿堂,正传出悠扬的钟鼓声、木鱼声与念诵声,这种声音似乎也在一轮轮证实,我的这一良好的身体感觉,是有来由的。    

走廊上不见一人,就我的房门开着,房灯射出门外,在地面上为半暗的黎明打出一个亮亮的方框 。其余的禅房都木门紧闭,可以想见屋内无人,居此处禅房的各位师傅早已齐聚大殿,进行他们虔诚的早课。

能在寺内夜宿,真好。

说实话,当晚居于少林寺内的愿望,还是经我当面跟永信大和尚提出,才得以实现的。延秧法师来郑州机场接我的时候,告诉我晚上住宿已安排好,在登封市内,说是寺内缺乏住宿条件,尚不具备接待客人的能力,说寺院师傅们自已也住得相当挤,有一人一间的,更多是多人一间的,有些房间还挤睡着相当多的人,所以从中匀出一间僧房给客人住,不太现实,只待数年后,少林寺建好规模宏大的博物院,那就具备住宿条件了,有客人来都不担心了。

延秧法师的解释,跟我原先的预想,那是很不一致了。我原先设想,必是宿于寺内的,那么大的寺院肯定有一栋栋专门接待外来者的客寓,我在不少寺院都看到过这种招待所,有的规模还很大。再说,我拢共只宿一夜,第二天中午就得离开河南,若不宿寺内,以便更多地体味少林文化,那就太遗憾了。

既来少林,还不能住少林寺,要安排去登封市,真有点叫我揪心。

去少林寺的一路上,我都在跟开车的延秧法师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的另一个方案是,若寺内真不能住,那么寺外有无相应的旅馆,哪怕小旅社也行,我这人从不讲究住宿的星级,只要夜间有张干净的小床,早上有冷水冲个澡。如能这样安排,我也可在次日上午就近参与一下寺内的佛事,譬如早课之类,总之不要安排在登封市宾馆就行。

延秧法师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思考一下说,少林文化园内倒也有一家宾馆,条件不比登封市,要么安排去那里,我连声称谢,说就那里了,就那里了。

进了寺院,到了法堂,拜见释永信大和尚后,我又当面提出了我的想法,说我晚上作历史文学讲座之后,可不可以不出寺院,就住寺内,多感受一下少林,也方便第二天早上参与某些寺内佛事,多浸润一下少林文化。

估计释永信大和尚看出了我的诚意,但当时,也并没有直接答应,只说寺院接待条件不成熟,后来又说,再看看吧,知道你意思了。

而使我没有想到的是,在与释永信大和尚观看了少林武术表演,参拜了大雄宝殿,观赏了寺院碑林,吃了晚餐,以及晚上我进行了讲座之后,释永信大和尚忽然平静地告诉我,说寺院内有间僧房已经安排了出来,黄老师就住寺内吧,只是条件差一些。

闻之大喜,急忙称谢,然后便遵嘱跟着延豊法师与延桥法师两位,径往少林禅房而去。

此处禅房的房间,估计都是高僧住的,也不多。时近十一点,走廊上亮着几盏不很晃眼的灯。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估计师傅们都“大静”了。

就一房间开着门,亮着灯,是安排给我的,干干净净的木床,床上是干干净净的被子,干干净净的书桌上是几本干干净净的佛经,连床边的一盏台灯,估计也是新买的,以方便我夜起,伸手就可招来光明。

少林寺真是有心了。

我双手合十,再三称谢。两位法师走后,我关上门,木床上倒头就睡。

开始没睡着,想想永信大和尚专门把我请来讲历史,想想刚才殿堂内两百多位师傅一声不吭听我讲历史里跌跌撞撞的政治,晚上又给我收拾出一间干干净净的僧房让我闭眼,想着这就是宗教对于一个红尘人物的接待,想着他们实则是在一个神圣的地方特意弄出一小块展窗,安放一种凡俗现象,以便观察。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便睡死了。

任何佛菩萨都没有在梦中接见我。我知道,他们是要观察我一会,为何匆匆来此客串。他们不着急。

我知道,我来少林寺,身份就是一粒红尘,显微镜下杂质颇多,蠕蠕动动一片,远非嵩山深处的一粒负氧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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