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托知己,此生何寥寞? ——送别杨怡超先生 文/刘新阳(辽宁省文化艺术研究院艺术研究部主任,副研究员) 焉知三十载,犹隙白驹过。昔时方舞象,今朝已不惑。 寻旧忆尘往,同缘结戏墨。鱼雁传书简,莎斋忝列座。 京华每相访,一别阻遐阔。乙未渡榆关,怡然情自若。 携游登隆山,款款步逸陌。宝鼎凝夕晖,柞林映日落。 殷殷期勖勉,愧吾性慵惰。忘年托知己,此生何寥寞? ——《乙未仲秋赠杨怡超先生》 这是我在2015年9月写的一首小诗,题中的杨怡超先生是20世纪90年代在中国戏曲学院梨园书店的售书老师。杨先生是1942年生人,属马,高高的个子,戴着眼镜,受母亲影响酷爱京剧,尤喜李和曾先生的艺术,同刘曾复、吴小如、陈志明等先生相熟。古道热肠、性格开朗、乐于助人是杨先生的最大特点,这也是多少年来,我始终乐于同杨先生交往的缘故。非但如此,他在“名角说戏”“马连良金唱片”等诸多京剧音像制品出版的过程中,都出过不少的力。 怡超先生特别关爱青年,也给90年代当时的那批青年人以很多热心和无私的帮助,相信戏曲学院在搬离里仁街前,去过书店的读者都有体会,我就是十五六岁在梨园书店认识的杨怡超先生和刘庆春先生,他们就给过我买书和考学等很多帮助,杨先生曾把青岛大学教授宁殿弼先生介绍我认识,还在1996年和1998年两次带我去中关园拜访过吴小如教授。 时隔九年,2007年我再去北京,杨先生从怀柔坐长途汽车专程来看我。当时我们约定在珠市口教堂门前集合。记得相约时间很早,街上还没什么人和车,我早到一步,不久就看到从东面风尘仆仆背包走来的杨先生。虽然一眼就认出了彼此,但九年未见,感觉他也老了一块。我们又一同步行到棕树斜街“欣燕都”我的住处。舟车劳顿,又起了个大早,抵达我住处时,杨先生不得不倚靠在旅馆的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后来再去北京,我大概都要和怡超先生在陈志明先生家见上一面,喝喝茶,聊聊天,再去南草厂街的东方福缘家常菜烤鸭店吃顿饭,点的都是些麻豆腐、干炸丸子、醋溜木须、烧茄子的家常菜,杨先生爱吃酥鲫鱼,有时还能喝上小二两,酒足饭饱,我们再拱手告别。 2015年初秋,杨先生独来沈阳旅游观光,我们一起去了昭陵游园,当时畅谈良久,甚为快慰。杨先生比我父亲还长一岁,但他把我视为忘年交,比作知己,还勉励我趁着年轻,一定要勤奋,在戏曲研究、评论上做出一番成绩。上面的小诗就是当时我赠给怡超先生的留念。此间恰有戏友相召,于是我带上杨先生一同前往,杨先生并不唱,但听我跟弦儿唱,似乎很欣慰,很满足的样子。歌罢,召集人还在个清真馆请我们吃的饭。怡超先生还专门到寒舍做客,临行前还给当时不到三岁的小女撂下一千元钱,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培养孩子。 我们始终保持着联系,从我上学到工作,再到我成家育儿;从通信到打长途,再到聊微信——先是借他女儿召卉的微信,再到他自己独立熟练地用微信,前后差不多有三十几年,不曾间断。我还向杨先生学过包肉粽并付诸实践,我认为肉粽和白粽属于两个系统,各有千秋。据杨先生讲:吴小如先生的夫人杨玉珍女士生前就特别喜爱杨先生老母亲包的肉粽,每逢端午,杨先生都会给吴先生送去母亲或妻子包的肉粽。只是由于年龄和疫情的关系,近几年我们很少见面,但在微信上经常聊天,还是那种“60秒方阵”的聊法,彼此回忆过往、回忆小如先生,倾吐着对京剧艺术、传统文化和时代发展变化的看法,尽管讨论的观点未必一致,但我们彼此却都非常开心,也都记挂着对方。 在我的惯性思维里,总觉得20世纪40年代出生的人,尚不至垂老将至。这其实是我的错觉:认为自己还总活在记忆里期许的青年时代,对身边人的印象大抵也是当年的印记,但无情的岁月,可曾放过谁?如今,怡超先生又继李和曾、刘曾复、吴小如、陈志明等先生辞世,南草厂街口的东方福缘烤鸭店也已倒闭多时,此中的感触又岂止是物是人非四字所能概括的?近几年,人事皆非的苍凉一次次真切而又无情地击打着我的心房,使我的内心久久难以平复。杨先生是2月27日辞世的,我是3月18日得到的消息,来不及道别,谨以此文送别远行的怡超先生,唯愿先生在天国有戏听,继续他同刘老、吴老、李和曾先生、陈志明先生欢快的聊戏,惬意地吃肉粽、酥鲫鱼,痛快地喝二锅头。 2022年3月18日于沈阳西滨河畔无尘轩南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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