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离乱中之琐谈（周天放著《国民革命军桐庐之战》节选）

此篇纯为离乱中琐细之事，其间不乏可歌可泣，可筊可恨之痕迹，错杂记之，以资谈助。

妇孺野老呼孙孟部下曰＂北老＂，曰＂北兵＂，谓其时期曰＂北老造反＂，殆以其部下皆北人，故有此称。然蹂躏吾浙者，系北洋军阀之丑类，缩简之曰＂北兵＂，于修辞上尚无不合，惟其称国民革命军，曰＂南兵＂，以皆南人之故，未免太抱地域主义矣。各乡老妪，当战斗激烈时，焚香叩天，或挽伴诵经，烧之，以祈祷。＂南兵胜利，北老速毙＂，闻胜合掌，诵佛号；闻败则涕泪涟绵，俯伏叩天，其愚可鄙，其倾向革命军之心理可嘉也。

逆军所经之地，掳掠固其本意，敲桌椅门壁烧火，此系炊饭或御寒，累杂之物携去数十步，或数里，仍抛弃之，以其笨也，妇女之衣服，择昂贵者往往戳破或焚烧，室内陈饰品亦不可免。更奇者所至，必倾视肥桶，有无金旺，而其粪每倾干其家所藏之粮食箩内，斯真不知其是何用心也。

孙传芳此次犯浙军队，以白宝山所部，纪律较好，宁绍会馆被焚，白对商会道歉，且允汇洋四万元来桐建筑，惜口惠至，实未至。

二月下旬，予（著者）在县党部接到邮局退信一封，用桐庐县议会信封，教育局信笺，系逆军团长郝雲亭亲笔致其沪上友人者，翩翩书记，词句熟甚清畅，自诉天气若寒，军事滞缓，並及桐江风景之美，复以目睹地方残破，军行扰民，无法阻止，言下颇存悯怜之意，较其他军官，指地方残破之状，谓系赤军破坏成绩，真所谓人不知其子之丑矣。

十五年腊底，逆部自上游溃败，率为下南乡民众围击，迂回避窜，一小队落荒而走，由大源进翻越群山，以出富阳之壸源，在黄松坞岭凉亭中，题壁记恨云＂飞越群山我马痒，恨心磨齿望桐庐，他时血染严陵濑，须问蠢囚认识无＂。诗甚幼稚，而怀仇图复之心毕现。

桐庐之战，逆部既得桐君山，在交换休息之时，丘八戏取寺僧袈裟披之，扣鱼打铰，谓作瑜伽显功德，射击愈猛烈，叩鱼打钹愈响，直至溃败，道场功德方散，亦战争中之趣闻也。

阵殁将士骸骨，战后先船载至县城附近安厝，再火化尘，西湖之岸，二十一师来收骨最早，各界曾在县党部开盛大之追悼合，诔词挽对，美不胜收。县党部联＂贼扑桐江，危垂顷刻，廿一师天发雷霆，重围聚解，魂归湖畔，威著环区九万里，地球点级，墓道大开＂。县农民协会联＂为乾坤，拼死扫妖气，满山满水，流热血，愿剑戟纵今，铸农器，多稌多黍裕民生＂。

桐庐一线，全浙底定，省垣有克复浙江纪念，乃革命军至省城之日也，曾在桐激战，各师有克复桐庐纪念，我桐庐反默默无闻，十七年总理忌日，有提灯遊行之盛举，真是瞎斗乾坤。

桐庐举行克复桐庐纪念，可得两种极良好之效果，一利用此时机鼓励民众革命，二藉以破除迷信。盖桐庐于废历元宵，行灯赛会，演戏酬神，消费甚钜，此虽由迷信之积习难去，亦民众劳动终岁，亦甚需要娱乐之时机。桐庐之战，适在元宵左右，若举行大规模之纪念，推行于各乡，以革命的娱乐，替代迷信之娱乐，虽试行时，民未必乐从，但继续提倡，必可转移民俗。附此，俾有志改良桐庐风俗者参考。

县长石国柱在军马倥偬之际，斡旋有方，战后力图恢复地方元气，颇著劳绩，为民爱戴。去之日，万人空巷，泣送东门之外。石有留别诗云：＂河阳初试识兵凶，足苦回旋百里封。期月未成呼负负，涓埃何补望喁喁。吏犹受禄妨清隐，志匪忧民愧病容。多谢桐君壮行色，山头绿意十分浓＂。

乡愚近来每病北老附身而呓语，须多烧冥镪，始痊。鬼之有无且莫辨，以北洋丑类之残虐，吾民肉食寝处尚有余恨，其复能为厉于斯土乎。

奚燕儿简化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