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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刘元锋:父 亲

 中州作家文刊 2022-06-21 发布于河南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948】  

父 亲

河南南阳       刘元锋

题记:2022年的一个下午,像往常一样翻阅工作日程安排,不经意间看到这周日是父亲节,思念父亲的闸门一下被打开了,满满是父亲对我们子女的慈爱关怀、对母亲的淳朴情爱、对亲邻的友爱和睦、对工作的勤劳敬业,在键盘间敲下了和父亲那些年的那些记忆,写完已是深夜时刻,不惑的我此时像个丢了家的孩子泪如滂沱。在致敬父亲的节日写下此文,以示对父亲深深的怀念。

儿时遥看阳光划过树梢的温暖历历在目,那是在村边等候父亲探亲归来时守候的幸福,而今这守候就只能停留在回忆中。父亲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每次提笔想写点什么留作记忆,却又无从下笔,父亲对我们的爱是无声的、温暖的、和蔼的,一幕幕生活的场景和慈祥的脸庞总会涌上脑海暖在心田,感觉父亲还在身边,只是出了一次长差。

勤 劳

父亲生于南阳盆地一个叫长庆店的靠山农村,兄弟三个,在家排老二,父亲3岁时奶奶就不在了,靠爷爷拉扯带大,经历过吃食堂,地贫田少家穷,一家挤在三间房里。听村里老人讲,父亲从小就勤快话少,深得周围邻居喜欢,经常帮爷爷干家务,帮邻居大爷、大叔跑个腿的。上到初中,辍学在家帮爷爷打理家务,到地里干农活、挣工分,是远近有名的好小伙子。70年左右,河南地质勘查队来我们镇上招工人,招工对象是部队退伍军人,有位老兵家里比较偏僻,父亲热心肠带着招工负责人到5里之外老兵家里,那位老兵却嫌地质队常年在野外工作太辛苦不愿意去。回来路上父亲诺诺的对招工负责人说“当工人多好的事,我能不能去啊?”招工负责人看父亲人诚实、勤快、能吃苦,就说可以去试试,行了就可以转正。就这样父亲到了地质队工作,一年试用期结束,父亲凭勤劳用工、埋头苦干、兢兢业业,被地质队正式录用为工人。

父亲在工作上是踏踏实实勤劳肯干的。地质勘查队常年在野外探矿,探矿机器是昼夜打孔,机器轰鸣,打出大量泥浆碎石,需要工人将打出物排出去,非常辛苦。父亲眼近视,常常值班到深夜,有时还帮家属随队的替值夜班,在地质队是有名的老好人。年复一年,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直到有一次下夜班回家,几个爱开玩笑的工友,在路上躲在黑处扔土疙瘩捉弄父亲,听母亲讲那次把父亲吓坏了。母亲第二天给队领导说了父亲害怕夜里上班,这时正好队里缺一个材料员,队领导深知父亲诚实守信,就让父亲干起材料员工作。材料员主要帮地质队到许昌、郑州等城市采购日常生产耗材,要求细心、可靠、能吃苦。小时候看过父亲进货的台账本,细到买的1支笔多少钱都记录在账,哪任队领导都喜欢他的这种可靠实干,这一干就是20多年。

到90年代末,地质队开始市场化经营,父亲这些老工人都让按病退回家,每月只发120元的基本生活补助。父亲没有任何怨言,回来后先是走街串巷用勘探技术给乡亲打水井挣我们的学费。后来父亲曾经共事的一个地质队队长自己组建了一个探矿队,请他过去继续做材料员。队长主要看中父亲可靠实在,给安排的工作比较清闲,伙食待遇也比较好,但明显感觉父亲觉得不好意思压力更大,父亲电话对我们说最多是队长对咱真不错,一个月能发1000多元,平时还特别照顾,这不能忘啊。工作上,父亲更是尽心帮队长管理材料进出货。常年野外作业,饮食不规律,再加上体质本来也不好,几次检查说是心率不齐,这时我们姊弟三个刚开始工作,家里负担没那么大,都劝父亲别干了,父亲总是笑着说再帮队长这两年,人要对得起别人的好。

2010年春节后,父亲终于退下来。岑子老家由于长时间没人住房子出现裂纹,我们兄弟俩又在外地工作,父母亲就住到十林镇姐家,也好有个照顾。父亲闲居在家开始很不适应,不是扫扫地就是这洗洗那拖拖闲不下来,帮母亲整理下家务,帮姐姐做做饭,帮周围邻居做点杂事,农忙时回岑子老家整理一亩农田,整天闲不下来。期间,有两次父亲回岑子老家时,晕到在路上,乡村医生说可能是心慌、心理疾病等等,这期间父亲经常说耳鸣。端午节回老家,开车带父亲到郑州153医院做过一次全面检查,医生说父亲身体不错,期间又到省军区医院、郑大一附院检查也没查出问题,医生开了一些药让在家调养。哥哥回家看父亲时,当时父亲自己清楚身体不太好硬扛着,对家人报喜不报忧,直说吃药后有些效果,哥哥回郑州时父亲恋恋不舍,家人都没想到父亲心血管有问题。哥哥12月17日晚上往家里打电话,父亲接的电话,还在惦记哥哥家里的事。12月18日早上,父亲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在门口和邻居聊天,突然晕倒,邻居赶紧叫医生救护,最后没有抢救过来,听到姐夫电话里说的噩耗都不敢相信,急急忙忙同妻子、另外两位同学一起开车千里赶往老家(当时老家没通高铁),一路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太突然了、像开了一个玩笑,晚上9点多到家,看到家里的挽棚知道父亲真的离开我们了.....

家里的老亲和在镇上新认识的邻居,还有地质队百里外赶过来地质队老同事,一起送别父亲,感叹父亲这么好的人咋这么早就走了,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走了--真是劳累命啊!

由于70年代,舅舅参加集体生产队挖水渠时不幸工伤逝世,不久外爷也生病去世,只有外婆一人,考虑到外婆身体不好需要照顾,父亲又常年在外,母亲就拉着姐姐和哥哥从长庆店老家到岑子外婆家这边生活,方便照顾外婆。我出生就是在岑子外婆家这边,后来姊弟三人也是在邓州完成了小学、初中、高中。

孩时记忆父亲老是出差,每次回来带罐头、饼干类的美食,有一年还带回一袋子山里的核桃,在玩伴里炫耀半天。上学后,记得都是过年父亲才回来,每年父母亲都想着办法让我们穿上新衣服,年前炸油馍是最幸福时刻,每次父亲都让我们用筷子扎着油条慢慢吃,免得手拿太油了抿的到处都是油乎乎。姐姐那年考上了师专(在当时属于铁饭碗,农村最吃香的)需要交4000元学费(当时在村里可以盖三间砖瓦房),母亲告诉父亲后,父亲赶紧请假先从单位借了钱,回来后骑着自行车又东借西借的把钱凑齐,开学送姐到学校,自己没上成学对儿女教育特别重视,后来无论条件怎么艰苦、还是病退在家,都坚持培养子女考上大学,姐姐师专毕业当上人民教师后又自学攻读了本科学位,哥哥考上重点大学一直读到博士毕业,我也考上了军校一直读到硕士。记得刚拿到军校录取通知书的那个下午,父亲近视贴着通知书从下午反复看到晚上,看了不知多少遍,反复给我说这是解放军的学校,还是软件工程专业多好啊,去了可要好好学习.......

父亲对我们子女的爱也是无微不至的。98年,姐姐姐夫他们可以在学校附近集资买房子,首付需要2万元,当时他们工资只有几百元,父亲母亲商量后把多年的积蓄都支援了姐姐姐夫,后来和父亲聊天时听父亲讲再挣几年把外婆这边房子修修、再在老家找块地盖个房子,我知道这是长期在外游子的心愿。哥哥在读博士期间有了侄女,又要读书、又要照顾孩子,忙不过来,父母亲商定在侄女9个月大时带回老家喂养,一直带到3岁上幼儿园,母亲身体不好有“三高”,父亲承担了大量喂奶粉、洗尿布的工作。我工作后在外面出差比较多结婚较晚,一直没要孩子,父亲每次电话都催着说早点要个孩子,趁老俩现在身体还行,能帮你们照顾照顾孩子,一直到父亲不在,也没能让他老人家抱上孙子......

和 睦

父亲性情温和,特别注重亲情,无论对我们子女还是对亲邻里都是宽厚待人。春节是我们一家最幸福的团聚,每年也都重复着同样的“程序”,父亲回来“捎的包”(罐头饼干类食品)不论多少都给邻居老人分享,到河边拉沙给院子和外面共用的小道铺铺沙子(农村土路,阴雨天就成了泥浆路);除夕下午带着我们哥俩先是到外爷、外婆、舅舅和老家的爷爷、奶奶、三爹坟上拜祭,然后到大爹家坐坐,哥俩基本都是一年没见面,聊些子女、家族的事,互相问候身体;初一带我们到外婆这边的几个堂舅舅家拜年,后面几天就是到几个老亲戚家登门拜年。大爹家二哥刚到县纪委工作应酬比较多,每次两家人在一起团聚时,父亲给二哥说的最多的话“红行啊,可要干好工作,公家的咱一定别沾”;三爹家堂弟到郑州上大学时,我也在郑州上军校,父亲当时工地离郑州比较近,一个周末父亲过来叫上我俩,先是请我俩吃了一顿稍丰富的大餐,饭间给堂弟塞了些伙食费,不停说缺啥给二爹电话就行,在返回工地路上还不忘给我电话说“权娃从小没了爹,不容易,在郑州能帮多帮帮”;邻居占周堂舅和华方长年在老家,到了农闲时节就没活干,父亲病退在家期间带他们学打井技术,后来华方学成,一直到现在还在方圆村镇打水井作副业。

温 馨

记得初中时,父亲出差要到邻镇灌涨赶早班车,早上4、5点吃完母亲做的荷包蛋骑车带着我,天还没亮,只有过往车辆零星散射的灯光,一路上凉风嗖嗖,坐在后座听着父亲说着工地上的事、问着我学习上的事,10多里路不经意就到了,到了候车点父亲先是带我到早餐店给我买了份胡辣汤和一盘子锅贴,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直到现在都怀念那时胡辣汤的味道。记得高三下学期时,由于身体不好,经常请假看病、煎中药,父亲一次回来和我拉家常,说着上学是我们走出农村最好途径,不过也可以当兵、真不行还可以到地质队替他的班,只要好好干在哪都有好饭碗。记得读军校时,每次回家,父亲都让我把军装穿整齐、把帽子戴好,说看着都乐,把我换下来的迷彩服当宝贝一样自己也经常穿,时常叮嘱我要处好领导战友关系,要踏实肯干,在部队可不能拖后腿。

工作后,随着我们姊弟们都成家立业,生活多有改善,但父亲生活还是极其勤俭,父亲来北京和我们有短暂居住,生活省吃俭用,基本就早餐稀粥、午餐面条就辣子、晚餐还是稀粥,说过多少次到外面吃吃烤鸭、涮肉的,父母亲都是说没自己做的擀面条好吃,有次大学同学过来,带上父母一起在外面吃烤鸭,期间看着他们吃的很香,心里知道他们那辈人勤俭惯了舍不得在外面花钱;记得,父亲白天有空就到周围转,晚上回来告诉我那有买百货的、那有买衣服的、那方便买菜买水果的.....,母亲还说父亲白天丈量着从租房处走到我们单位看看有多少步,走路需要多久?需不需要买自行车。还记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我们单位帮我拿东西,出门前特意把衣服整理下,到单位转了一下,说二楼四季大厅真气派、环境真好,有空调离家还这么近,哪找这么好的工作环境,可得好好工作;一次,陪父亲到八达岭长城,登了两个烽火台坐在台阶上休息,吃着饼干喝着矿泉水,父亲说:爬过这么多山,还是人家北京这边修的好。长年在外上山下山的体力不错,感觉爬长城比我还轻松,在长城垛口给父亲拍摄带着防风帽微笑的照片,经常进入我的脑海。

那年父亲离去时我30岁,三十而立,父亲让我真正体会到而立的艰辛、体味到生命的无常。多想再听听您问问部队的生活、问问工作累不累、问问单位吃米饭可以加汤把菜拌进去;多想让您带带孙子孙女、逛逛公园、吃下烤鸭还有涮肉、爬爬长城……;鸣鸣读了研究生、冉冉开始上大学了、登登小学4年级了、姗姗佳佳马上上小学了、瑭瑭明年就可以上幼儿园了;哥也当了学院院长、姐夫也是学校校长,我们这几个工作也不赖,就是母亲身体不是太好,有老年痴呆症,现在住养老院,我们几个能抽空都会过去陪陪......。

儿子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曾问过我:爸爸,北京这么大路你记得怎么这么清楚啊,我说这是遗传了你爷爷的基因,对地理方向特敏感,儿子又问:那我爷爷是干啥呢,看着好奇的儿子,给他讲起父亲地质队的那些事......

父亲,您从未走远!

                                                                              儿元锋 敬

                                                                       2022年父亲节前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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