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随同一位大哥参加一公司的年度庆功宴，主题是业绩可嘉，把酒言欢。宴会热闹隆重，近乎奢华。桌上珍馐美馔，山珍海味，大快朵颐。作为地区的老总，在众主管面前，大哥自然是座上宾。来的都是客，何况是老总的客呢！我跟着沾了光。主管们纷纷与我举杯对饮，一敬再敬。原本过来凑热闹捧个场，谁知三杯下肚，我一下进了角色。摆出“老总兄弟”的架势，喝得喜笑颜开，人生得意。高兴！
又上了一道位菜。菜品极其精致。十几颗牛肉粒像夜空里的星星，点缀在银河一样的餐盘上。牛肉粒四方大小，丰盈饱满。射灯照着料汁，闪闪发光。大家对这道菜啧啧称赞，甚至有人直呼，此品只应天上有啊！近旁的一位，叫什么总，我忘了。清晰听到他说了一句：这是日本顶级神户牛肉，一盘够买老家乡下的一头小牛了。听到他这一说，我突然浮想联翩，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我默数桌上的人头，一、二、三，……，一共十二位。似乎看见，十二头小牛，欢呼雀跃着跳上了餐桌，又悲痛万分的钻入了人们口中，然后碎碎的离去。伤感来袭，找不到明确的缘由。平时吃的猪肉、牛肉、羊肉，等等，只要是肉，都要宰杀动物。人，作为食物链的顶级大佬，有足够的权力享有这些美味，既是生存的需要，也是生活的享受。我试着用这个思路去劝说自己。但伤感依旧。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幕场景：家乡父老，赶着十二头小牛，在风里雾里雨里雪里，不知疲倦的奔波。每头牛都是命根子啊！清晰记得，邻居在走丢一头牛后，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冒着严寒，硬生生走遍了方圆数十里的田野，只想追回那头牛。结果，牛一去不返，人绝望而归。酒足饭饱。酒后的高谈阔论洋洋洒洒，听起来天旋地转。我对这些浩如星辰大海的言谈并无兴趣，借故提前离场。马路拥堵，一辆辆车宛若一头头牛，前后簇拥，向家的方向奔去。夜风凄迷，吹来了草原的味道……
沉睡一夜，还没完全醒酒。身子发软，面带红晕，呼出的气体泛着浑浊。此刻，我已走在了早晨的街道上。虽非蓬头垢面，但明显状态不佳。昨夜的酒让我有些头痛，无心四顾，闷头前行。道路略显冷清。店铺尚未开张，只有行人脚步匆忙。并非有意关注俗世苦痛，奈何已钻入我的眼中：一位中年妇女，满脸窘迫，怀里躺着一个小女孩，坐在路边乞讨，等待路人施舍。身旁的牌子，歪歪斜斜的字迹写满了悲苦遭遇。我仔细端详那个女孩，年龄约莫四五岁，头发凌乱。面庞残留着泪痕和食物的残渣，脏兮兮的，但未能掩饰天然的清秀稚嫩。大人乞讨也就算了。但孩子年幼，刚食人间烟火，便有如此周遭，实在可怜。正在这时，一辆豪华轿车“噌”的一下在我身旁急停。年轻的女司机，气势汹汹的冲下来。恍惚中，我醒了神：莫非是我在路边蹒跚，招惹了人家。且看这位女子，从车头前大步流星走过来，到了副驾驶旁，狠劲拉开车门，大声吼道：你给我下来，听到没有，再不下来我就打死你！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位小女孩，也是四五岁，背着一个小书包，穿着公主礼服，一副苦痛状，像个忧郁的小天使。小女孩死活不肯下车，不愿上幼儿园。紧接着，便是母女俩鬼哭狼嚎的争吵。我竟然焦虑，这边的争吵会扰了那边熟睡的女孩。结果还好，睡得睡，吵得吵。他们相安无事，矛盾却装在了我的心里——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多的自然与不自然。缓缓前行，我又想起了昨夜餐桌上的小牛，想起了草原上的风雪，想起了那个找牛的邻居。思绪越来越乱，像一股夜风，迷醉于灯红酒绿，看不见来路，找不到归途，强打精神，在这个早上沉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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