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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灵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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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原因
张绍民
妈妈心里有很多糖
说出的话很甜
但发现她吃剩菜
把苦放到自己身上保管
偷偷瞟见
她眼睛流出苦
青涩
张绍民
在微风里起舞的禾苗
这炊烟的童年优美
夜晚
星空万里
大地如诗
星星拔高禾苗的高度
黎明
禾苗发觉自己长高
禾苗就像过年的妹妹穿新衣裳
喜悦的朝阳静静铺满村庄
从前的灯光
张绍民
吹灭灯
黑暗就回了家
许多夜里
我们灭灯聊天
节约煤油
话语明亮
那天来客
深冬的黑夜
娘点亮两盏煤油灯
灯光亮出了白天
屋里堆满了光的积雪
没有好吃的
娘用灯光
招待客人
坏手表
张绍民
那块坏手表很多年无人问津
居然还活在时间之外
隐居在人遗忘的角落
曾经这块手表忙忙碌碌
秒针吃那么多一秒一秒的光线
很多人死掉就像
这块坏手表
但坏手表拒绝这个世界的时间
不需要时间，超越了还能继续存在
战胜时间流失
永恒不会流失
一块坏手表
一块伤疤
伤疤复活为一块饼干
可以永远充饥
墓园
二月蓝
这里是唯一
不需要上锁的地方
死者已带走
深锁在他们内心的
伤口和秘密
除了一不小心
长出来的小草
片刻的美
文心
这个时候
没有雨，也没有
灼人的太阳。
墙外小庙里的柳树，有些疲倦。
地面上
跳来跳去的小麻雀，仍在品尝
人世包不住的苦。
此刻的寂静，像一块桂花糕
被这些小生灵
吃掉了一半。
有时，它们也会跳到门口
好奇地看着我
被它们猜测此生的来意
是幸福的。
我愿意，就这样无声地
坐一整个下午。
让这个白天，就这样过去
让这个六月，就这样过去
让一生，就这样
在美中消逝。
星空下
包苞
世界，终于归还给了弱小的事物
更轻的风声
更细小的水流
更胆怯的虫吟和蛙鸣
在更低处的黑暗中
它们尽情发出自己的声音
像另一群星星
我感动于此刻，身陷黑暗
却被照亮
一个人的灵隐寺
童谣
用带木字的偏旁
建一座寺院
用金字旁铸一口钟
用三点水，净手
上弦月是一只紫檀木鱼
一个人的灵隐寺
我是我的住持
寺里只供一尊菩萨：娘
在午后
刘郎
冷空气袭来，在午后，
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
微合双眼。
这时候没有任何理想能把我唤醒。没有理想。
没有任何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事情。
我沉浸在另一个宇宙。没有宇宙。
在那里，我走在内心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大街。
没有一件商品值得购买。没有商品。
没有一个人值得遇见。没有遇见。
观斗鸡
牛莽
当斗鸡手将第一只鸡放进场时
幸灾乐祸的欢呼声鹊起
当斗鸡手将第二只鸡放进场时
深明大义的唏嘘声四起
进场的两只鸡非但不斗
却相依相拥在了一起
脸皮涨红的宛若鸡似的斗鸡手
以一根七彩魔棒
于两鸡之间里捣外戳，挑拨离间
唯独天下太平
熟料鸡仿佛看穿了斗鸡手的
狼子用心
依旧相怜相惜，相爱相睦
这时裁判哨音响起，宣布：鸡
获胜
辩证法
黎落
一条河消失了。可它忘了它那些波浪本来就是虚构的
它哭。
河堤。苇叶。两岸的屋舍。被遗弃的足迹
都浸染在一个人思想的水泡里
她推窗：看到香樟树叶像唱歌的绿鸟。长江卡在上下睫毛之间
经过一夜奔流，已经符合理想的样子
区别于你们看到的。
母亲
泥巴
我的母亲，叫雷清珍
她太普通了，
灰蒙暗淡
混在她那个年龄段的女人中，
怎么也认不出来
太普通了，普通得
几乎就是
我们所有人的母亲。回到她
苍凉的村子，就好像
回到所有人的故乡。
但我的母亲
不那么认为。她紧紧攥着
我的手，确认我回来了，
再一次成为
她一个人的儿子
玫瑰
百定安
我父亲晚年是看玫瑰园的，但他从未送过一支玫瑰
给我的母亲。
他只把刺破的手指举起来让母亲包扎。
他流出的血，是玫瑰色。
那色彩堆积在枝头，如一堆情诗的手稿
但我父亲从未读过。
玫瑰园里有各种玫瑰
黄玫瑰黑玫瑰红玫瑰白玫瑰紫玫瑰
花园里的所有颜色
我都叫它们玫瑰
几十年后当我回忆起一个行伍出身的人
他委曲的身子低于那些玫瑰
我就想起我的出身
玫瑰花盛开的时候，父亲总是惋惜地说道：
唉，又一朵花败了
我越活越不像我自己
王立世
像粮食被煮成食品
像树木被割成家具
像石头被烧成白灰
我越活越不像我自己
在异样的目光下呼吸
在冰冷的脸色中居住
说话的声音都在小心控制
细小怕被噪音淹没，怕失去阳刚之气
洪亮怕显轻狂，怕划破寂静的时空
常常是拿腔捉调失去本真
做事更是反复掂量，三思而后行
怕卷入风暴，怕闯入禁地
更怕落入小人深挖的陷阱
一个喷嚏不敢痛痛快快打出
一顿饭不能慢嚼细咽
我总在低头赶路，无暇欣赏身边的风景
我有很多事要做，但不能善始善终
我有很多梦想，一生都难以抵达
我没有遁入空门，常常感到人生的飘忽和虚无
我没有偃旗息鼓，为了明天又一次举旗出征
我常常觉得越活越不像我自己
不是因为容颜衰老，而是如水的心态
过去是美丽的溪流，而今被装入奇形怪状的瓶里
六月之夜
维克多·雨果
夜色蚕食着落日最后的余晖，
夏花绚烂，平原上弥漫着陶醉的香气；
人间的喧嚣在耳畔慢慢褪去，闭上眼，
好像进入了一个清澈见底的梦里。
繁星闪烁，夜色更美了，
天穹仿佛荡起了涟漪；
温柔而苍白的黎明安静的候场，
在夜幕后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梦里的人儿。
（李时宇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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