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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周五啦。下班回到家，先冲澡，把旗袍扒了换睡衣，也卸掉这几天身心的疲惫。女儿今天通过了一直担心的体育中考，也颇为轻松。七点钟，饭菜上桌，母女俩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我盘着腿全无吃相地一口水、一口饭，再叼只小番茄，女儿更是满嘴喷饭地呱呱呱。两个人谈的话题是——婚姻！ 我家这破孩子一直人小鬼大，经常会蹦出一些让我和她爸心跳加速的词，见怪不怪了，渐渐我跟她什么话题都能瞎聊。今天就开始从什么样的男子比较优秀开始，一直讲到对婚姻的经营。女儿说对婚姻觉得很恐惧：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居然有了爱情、变成亲情、吃喝拉撒打嗝放屁都在一起，妈妈，以后我不要婚姻。我笑得哈哈的。你说的挺对的，婚姻还真是得啥丑陋的面目都见着了才真实，那你觉得你爸妈不可思议吗，我们可都觉得婚姻是最幸福的一件事儿呢。女儿说，这不一样，你们是我爸妈。瞧瞧这逻辑！ 刷好碗，洗好衣服，给女儿切好苹果，泡好糖水，对好英语答案，浑身酸痛，头疼欲裂，躺在床上假寐。想起女儿说的道道，忍不住浮想联翩。 问过老公，初相识时喜欢我什么，他说是让人安定的一种感觉；他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对眼了。相恋19年，是爱情还是亲情已经分不清。这个礼拜，连着收到别人对我们感情的高度评价，心里陶陶然、熏熏然。自己心里知道婚姻是怎样过来的，幸福并不是唾手可得的，滴滴的甜蜜都是点点的辛苦付出换来的，欢笑背后也会有争吵、怨怼、泪水、愤怒，不过绝没有仇恨。我一直坚信，我一定会幸福。孩子，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就算前面的路不全是大道，你也一定会幸福。因为我们身上有前辈们遗传下来的幸福密码。
这个密码来自你的两个老太，一个是我的奶奶，一个是我的外婆。 我的奶奶是乡下最常见的那种妇人，大字不识，不太讲卫生，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长年的田间劳作、照顾儿孙使她瘦小黧黑、腰背微驼，拄着拐杖，着一件灰色对襟大衫，包一个黑色头巾，最爱吃肥肉、各类肉皮 ，最爱走动，最爱拉家常。 那时候我10岁，在外面住宿，周末回家，老太总在村口等我，老远喊着“阿丽回来啦。”周日回校，80岁的老太满心不舍又没什么东西给我，就总是从咸菜缸里捞一把自己腌的咸菜给我带上。 她儿孙多，儿孙们的生活总有差别，越是条件差的孩子给她带了点小吃零碎，她越会满村说谁谁给我买了啥，还要带出去跟人分享；倒是条件好的给她补品啥的，她一声儿都不提，仿佛就没这个事儿。那时候我不懂，说她老了所以糊涂，好坏都搞不清楚，现在我懂了，老太心里明白着呢，她爱自己的孩子，不因为贫富、不因为孝敬多少而有差别。 她能说会道，在外吵架几乎没有对手，可是在凶的儿媳面前就会略逊一筹，在善的儿媳面前倒会偶露峥嵘，我那时候觉得她欺软怕硬，现在明白了这是老太希望儿孙家都能太太平平，可以说，我的奶奶大字不识，却是有大智慧的一个妇人，我想这种大智慧来自于她身上的幸福密码。 你听到过不少你的另一个老太——我的外婆的故事。她跟我的奶奶截然不同，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女红、厨艺无一不精，一直负责料理家事，所以肤色白净、微胖，有些聋，说话带一点无锡口音，一笑像一个弥陀佛，喜欢种花种草、吃斋念经。 据说她年轻时酒量颇好，能喝8斤家酿黄酒，外加两块方肉。在那交通困难的上世纪70年代，她能带着一干行李、几个儿孙赶火车，可想也是风风火火。 不过我最清晰的记忆是老太那两间清静、整洁的小屋，三炷香飘出缕缕轻烟，她坐在藤椅上，手里一挂佛珠，嘴里念念有词，据说念经后记录在锡箔上，在儿孙的生辰时烧化能祈福。我会大声叫：外婆。她转身，慈祥地笑，露出整齐的假牙，起身，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坛子，坛子里装着石灰，里面有姨妈和舅舅寄来给外婆的糖果、点心，我们欢天喜地地吃糖，老太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她轻易不出门，可是村里同龄的老太太病了，那是必定要上门探望的，或许只带手绢包着的几块酥糖或者自制的一碗馄饨，可是必定要去看一下的。 老太后来高血压瘫了，拖了几个月后，不忍拖累孙辈，不肯进食而去，那时候我恨恨地想，不是说佛祖保佑吗，为什么信佛的、善良的她临终会受尽煎熬，现在我猜，人的因果不以自己为界，老太在天有灵，知道她的幸福密码传下来了，会颔首微笑的。
我想这种幸福密码更来自我的妈妈、你的外婆。 你外婆那一代人经历的事儿特别多，高中毕业该上大学时遇上文化大革命，像你这样的细皮嫩肉直接扔到大太阳底下滚泥浆水；后来当代课老师、民办教师，终于踏上最后一班车转为公办教师，其间上班站讲堂，下班种田、养鱼、带孩子、做家务，哪样都不肯落在人家后面，还要带一些知识分子的细腻、唯美。 我们一直说你外婆做的菜最好吃、理的东西最整齐，在那个要啥没啥的年代，我一直记得，你外公到镇上开会，实在没啥带的，她拔了几棵青菜，去掉叶子，把菜梗切细、用盐抓过，多放一勺油炒了，那一搪瓷缸的菜梗至今口齿留香。过年都要穿新衣，有点缝纫手艺的外婆年前总要忙到深夜，为亲亲眷眷、四邻八舍赶制新衣。你外婆体弱，外面打拼的事儿全靠你外公。每次他暑热里归家，一杯凉茶、一条拧好的带着井水的清凉的毛巾马上会递到他手中。你外婆用外表的柔和骨子里的韧把爱一点点地渗入她身边的人心里，也把幸福的密码传播给身边的人，我想我们这些她最爱的人最懂。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对人生懵懵懂懂，既充满期冀又怀着担心和恐惧，但是因为有对幸福的憧憬，因为怀着爱的力量，妈妈从十几岁的青葱少女变成了如今你的妈妈，为什么我要说幸福的“密码”，因为虽然我们身上有这种遗传的基因，可是幸福也不是唾手可得的，需要我们用心去感受、经历、反思，人生路上会有九曲十八弯，但是不管遇到什么，当你回想起你的老太们、你的外婆、你的妈妈、你的其他长辈给你的爱，给你的幸福密码，我想你就会坚信：一定会幸福。 悠然 写于2012年5月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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