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逆流   第27章 年夜饭 ○ 作者：徐勇强 没多久，王代书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黎安回拨过来的。 田先生接通了王代书的手机，对面立刻传来黎安的声音。 “请问你是？”黎安说道。 “小黎，是我啊。”田先生故作深沉地说道。 “你是？田先生吗？不好意思啊，刚才忙着提行李，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见铃声。”黎安连忙向田先生解释道。 “哦，没有听见啊。”田先生看着任毅，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没事没事，给你安排住宿的人一会就到了，你稍等一下。” “好的。”黎安满心欢喜的答应。 黎安的到来让孟妍的命运又增添了一丝希望，可是他能找到孟妍吗？这一切还是一团迷局，仿佛陷进了无法停息的漩涡。 挂掉电话后，王正笑眯眯了走进田先生，说道“田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王正的准备当然是他和任毅商量过的那件事。 “那……”田先生看着王正那诡异的笑容，似乎有些难为情。 任毅看这情形，接着说道：“田先生，您先忙你的事，我们三人就在这里候着。” 田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王代书看着田先生，他想喊，却又闭上了嘴，他得人钱财，以再无义正言辞的理由，只能任由田先生走进杨韵的房间。 这一次，杨韵一丝反抗也没有，就像一块行将腐朽的枯木，因为她太无力、也太疲惫。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大年三十这一天，下起了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淹没了行人的足迹，淹没了道路与方向。 “妈，你多做几碗饺子，我给老师们送去。”这一天，马小方在家中给他的妈妈说道。 “他们不是去姜婆婆家过年吗？”胡绣花问道。 “任校长回老家了，王主任在姜婆婆家，可是孟老师、杨老师和秦老师还在学校呢。” “要不你喊她们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吧。”胡绣花说道。 “好啊，好啊。”马小方欢快地说道。 马小方一路狂奔，鞋子将雪地踩出一个个脚印。他的眉宇间是那样的快乐，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老师。”马小方向喊道。 “你又来干什么？”孟妍对马小方的到来并不感兴趣。 “我妈想让你们去我家一起吃个年夜饭。” “年夜饭！” 听到“年夜饭”这三个字，孟妍深深叹了口气，她的思绪被拉得很远。她想到了家人，想到了父母脸上藏在皱纹中的笑容，想到自己已经来这里半年了。父母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孟妍不知道家里的生活，她也不敢去想象和父母重逢的样子，因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孟妍拉开门，默默说道：“外面的雪真大，我的家乡也下过这样的雪。” “是啊！好大的雪！”杨韵也走出了房间，很显然，她听到了马小方和孟妍的对话。 “她让我们去吃年夜饭。”孟妍笑着对杨韵说道，那是一种苦涩的笑。 “那就吃吧，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是吧。”杨韵的脸上一会儿出现笑容，一会儿麻木呆滞。 “秦楚，吃年夜饭了！”孟妍喊得很大声，她仿佛担心秦楚听不见。 “那就走啊！”秦楚摔门而出，声音比孟妍还要大。 这三个受伤的女子走在雪地里，像迷失于荒漠的旅行者，绝望、孤独。她们的衣服很单薄，与厚重的雪地极不相称，但她们却没有觉得寒冷，仿佛她们身上有无限的热量，仿佛她们本就属于寒冷。 能让一个人屈服的绝不是巨大的苦难，而是一句可以戳痛他内心的语言或者是一个让他感同身受的故事。 “来了啊。”看到三位老师到来，马三柱招呼道。 “嗯。”孟妍回答的有气无力。 “小方，快给老师搬椅子坐。” 几个人僵坐在房间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只好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如同看着即将落幕的戏剧。 “来，喝点水吧。”马三柱想打破这片宁静。 “哎，马村长，你说，要是你当初放我们走，我们是不是也能在家里过年啊！”孟妍苦笑道。 “孟老师，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马三柱一脸尴尬。 “逼不得已？”孟妍对这句话感到可笑。 “其实你们的经历我们也有所耳闻，但是我们要生活啊！” “你们要生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那这个人拿什么去关心那些所谓的道德与崇高的人格。我作为村长，想的是整个村子的生活与孩子们的未来，任校长能给我们提供保障。” “所以你就愿意牺牲我们？” “孟老师，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你们完全可以生活在这里，和我们成为朋友。” “美好？你想过我们的感受吗？我们所经历的绝望比希望还多，整天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孟妍几乎喊出来，这一声怒吼让马小方的家里又变得一片寂静。 马小方似乎察觉到一种不快乐的气氛，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之前做的事好像都是错的，他在想他内心的那种悸动是好还是不好。 时间静止了很久，天色也慢慢黑了。 胡绣花端出来几碗热腾腾的饺子，说道：“来，趁热吃。” 孟妍、杨韵和秦楚端到饺子的那一刻，眼睛慢慢张红，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过饺子，她们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饺子。 胡绣花说：“以后啊，我们就是你们的家人，之前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那你愿意让我们走？”孟妍问道。 “我做不了主，我只能尽量待你们好一点。”胡绣花尴尬的说道。 雪继续下，除夕夜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渐渐消失了，三个女子的信仰与希望也渐渐消失了。 “逃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孟妍反问着自己。 大年初一，是一切新事物的开始，但这一天极不平常。 杨韵怀孕了。 孟妍不知道是该庆祝还是该悲伤。 秦楚似乎有些羡慕，默默说道：“我这辈子也没有怀孕的机会了，受的伤痛太多，生不出孩子了。” 杨韵说：“如果这个孩子出生，我一定掐死他。” 这个世界在向黑暗靠拢，其实每一天都是由黎明向黑暗靠拢。 校园外的那条河已经冰冻好多天，有几个孩子在上嬉戏。 秦楚看着那些孩子，冷冷说道：“如果那些孩子知道水下有一个冤魂，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作者简介：徐勇强，笔名路非路，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息县作家协会常务理事，著有小说集《尘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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