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探索诗歌】广西▪许敏：饥饿的玻璃杯（组诗） ||摘星照梦096期

许敏，壮族，60后。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之后因致力于新闻业务中断文学创作二十年，期间有数十项新闻作品获《中国新闻奖》等奖项，部分篇目入选各类作品选集。近年恢复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作品发表在《人民文学（副刊）》《民族文学》《江南》《诗神》《诗歌月刊》《山西文学》《广西文学》《黄河》《广州文艺》《攀枝花》《黄河文学》等；在部分网络平台发表多组诗歌作品。出版有诗集《凝重与飞动》、中短篇小说集《玻璃的味道》、长篇散文集《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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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江景

所谓江景，其实是人们在江边动的手脚，

扼杀一些生命，培植一些生命，

在命运的更迭中推进历史。

蜿蜒曲折的小径，似乎回荡着

穿越烽火台的战马的嘶鸣；

八角凉亭，吮吸着不远处火车的呼啸。

江水发源于高山，阅尽峡谷风云，

倾斜的岩层危崖把某种意念刻进它的记忆，

成为它应对拦路者的策略。

江边柳树下，有人钓鱼，有人拍照，

都把自己定格在某个瞬间，

而江水并不评判，默默地带走所有的倒影。

※饥饿的玻璃杯

一只敞口玻璃杯，站在靠窗的桌面上，

饮了半杯往事，似乎还很饥饿，

等待着树林里正投食的清晨的阳光，

移步到窗里来。

昨夜，它喝着清醒的酒，听到

两个人在低声诉苦。看到的，却只有一个

中年男人的醉眼，和他的醉言醉语。

那些苦，似乎都跟那片树林有关。

几十年了，这只敞口玻璃杯

庆幸自己没有破碎，

没有被扔掉，没有被用作花瓶。

只是，它总觉得自己比那片树林里的

树木花草的饥饿感更强烈，

总觉得阳光这样的食物更能养育它的透明。

※偶遇一条水蛇

转过江湾，偶遇一条水蛇，

此时的阳光、白云、山峰跟多年前一样，

只是，水蛇不像当年慌乱潜入江水里，

只见牠扭头快速逃进了岸边的山林。

据说在这段江湾，

水蛇每当面临危机，总是弃江而去。

时隔多年，我再次走进这段江湾，

再次潜入江里，还尝了此时的江水，

终于明白与江水有着深深情缘的水蛇，

为什么会在江边徘徊，为什么

把生的希望转而寄予山林？

※一只流浪鸟

一只流浪鸟，徘徊在郊区家俱厂墙外，

左顾右盼，像内心恐惧却又

难忍某种诱惑的乞丐。

墙内，飘逸檀香的红木家具的那些

细碎边角料，那些刨花，

足以让牠营造出不一样的巢穴，

足以让牠鸟对牠刮目相看，不再奚落牠，

不再蔑视牠，不再驱逐牠。

现在，黄昏的脚步已近而牠还在徘徊，

牠要如何把这些珍贵的建筑材料为己所用，

构筑吸引敬仰的目光的家？

惶惑中，牠爬上墙头探头探脑

看到夕阳落在那些红木上绚丽的光彩。

※那盏枇杷灯

那盏枇杷灯目睹了街口的暴行，

有人撕裂夜色，浇灭星星，还把萤火虫

逼回了老家。

静谧晚风中，枇杷灯以温馨和柔情，

陪伴过一对对恋人，扶稳过一个个老者，

收藏过孩童们蹦蹦跳跳的身影。

与世无争，在安身之处默默发光，

不曾想会成为暴行又一攻击的目标，

会成为人类追溯恶源的一个拐点。

枇杷灯的生命终结了，街口还在，

壮胆摸索的夜行者，

隐隐约约听到黎明从远方赶来的喘息声。

※小径穿过初夏午后的公园

小径穿过初夏午后的公园，阳光

在一个男童身上跳荡为动词，

绕过棕榈树踉跄着扑向我。

左侧的小土丘惊得拱起腰身，似乎

要抱住孩子，又似乎要把我推开。

很多危机发生在阳光朗照的地方，

并且常常赋予所谓的诗意，比如太阳雨，

比如彩虹，很多人欢喜、迷恋。

也有人陷入沉思，

继而改变了某些想法或者说初衷。

我认识一个腰椎间盘突出的中年男子，

在这样的时候，常常趴在按摩床上，

把挺直腰杆的希望托付于盲人。

现在，动感的阳光靠着我左肩，

也靠着我右肩，似乎想要为我插上翅膀。

或许，让灵魂飞翔是我唯一的选择，

而我的肉身过于沉重，无法卸下

这个孩子所带来的危机和多重威胁。

※夕阳从我掌上一点一点滑落

夕阳从我掌上一点一点滑落，

江面颤栗，似乎有种恐惧。

岸边，山峰像父亲护佑孩子，

把岩石、树木、花草拢得更紧。

退到时光深处的村子，

炊烟像缠绕着什么，又被狗吠打了结。

风在我身边走过来，又走过去，

仿佛央求我为它找个住处。

其实，朴实本分的黑夜很尴尬，

常常被邪恶侵犯而冤屈着承担起罪名。

※停电

手机电筒的强光，揪出抽屉里的蜡烛，

可如何点燃？

某种能量像泄气的皮球。

时光的另一面，顶着红色头颅的火柴，

在盒子里散发出潮气和蟑螂味，

早已失去了自信。

邻居的燃气灶上，蒸锅里的沸水声，

穿墙而来，似乎要变身火种，

将他的蜡烛点燃。

夜色温柔，如何以匹配的光明，

护送黑夜顺利走到黎明？

这时候，他听到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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