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北海道的人”——想不到的回声

 老鄧子 2022-06-25 发布于海南
图片
图片


       攻击司马的人说他侵犯了王姓女子的隐私和某些权利。这一点需要辨识一下,录音中,王姓女子,除了姓王以外,没有任何信息证明她具体是何人,她也没有给对方(司马)任何应有的尊重。换句话说,司马南这时候等于是没有跟任何一个具体的人在通话,而只是大众中的一个影子在与他通话。对于与影子通话录音的处理,司马肯定不存在侵权与违法的问题。

图片


       也有支持司马南的人,把莫言的《北海道的人》给扒了出来,并以此证明,莫言不是不想赞扬、不能赞扬,是要看赞扬谁和不赞扬谁。

       印象里,读莫言的东西这是第一次。虽然他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是我依然不读。不是对他有偏见,或者我有盲目高傲的情绪,而是对现代人的作品少有兴趣,所以不只是他的作品,就是其他人的作品,也很少读。倒是常看些朋友的作品,或者是朋友推荐的作品,一是友情,二是作为一扇看外面的窗,也就够了。这样做的好处,可以不必费心费力地自己去淘海,以使生命的价值更大化。这也是另一种延长生命的方式吧。

       在看过的现代人的作品里,曾不自觉地被爱丽丝·门罗的《亚孟森》给吸了进去。然而,爱丽丝·门罗似乎也很遥远的人了。而汪曾祺是每篇必读的,他的趣与艺,很轻松流畅,会不自觉地就接受了他的理。关键在于他用字谋篇的本领,看似不经意、没有丝毫的着力,却并无闲墨赘言。

       这里把莫言的这篇《北海道的人》附后发出来,算是我对莫言的一次认真。可能有侵权之嫌,但是没有侵权的本意。

图片


                     北海道的人

                           莫言

       2004年12月26日,在旅日作家毛丹青和北海道首府札幌市驻北京经济交流室室长高田英基先生的精心策划下,我随中国作家、记者采风团一行,踏上了神往已久的北海道土地。旅途十二天,行程三千里。其间见过无数奇景,吃过许多美食。体验过'露天风吕'之类的独特感受,见识过'库里奥乃'之类的神奇生物。这些,都在辑录于本书中的同行记者们的美文和照片中得到了展示,自知笔拙,不敢重复。但关系此书体例,必须有我一篇文章。只好就诸位先生女士没写到的,敷衍成文,滥竽充数。窃以为世间旅游观光圣地,吸引游客的,除了美景美食之外,还有美人。这里的美人,并不仅指美丽的女人,也并不仅指人的美好外貌,能够久远地慰藉旅人之心的,还是当地人民表现出来的淳朴、善良、敬业等诸多美德。

       整理思绪,犹如翻看数码相机里储存的照片。最先浮现出来的,是札幌市大通公园的石川啄木。这是个死去的诗人,与我合影的,是他的青铜塑像。因为他的俳句'秋天的夜晚,街上洋溢着烤玉米的香气',我感到他与我心心相印。那宁静幽暗的秋夜,那街角的烤玉米的炉子,那明亮的灯光,那缭绕的烟雾,那清香的气味,那孤独的夜行人和寂寞的烤玉米的人,都凝固在简单的诗句里,在想象中,马上就可以还原,就像那神奇的绿球藻,哪怕干燥一百年,泡到水中,即可复活。因为诗歌,他事实上获得了永生。

       然后是大苍山滑雪场的那个芳名小浅星子的女大学生,身穿着红色的滑雪服,涂了睫毛油的长睫毛上结着白色的霜花,红彤彤的脸,宛如雪中的红梅,洋溢着健康向上的精神。我与她谈话,摄影机在后边拍摄,记者们绕着圈拍照。她有些羞涩,真是个好姑娘。她说自己是北海道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专业是物理,来这里滑雪,不为功名,是因为兴趣,是希望冒险,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勇气。我们在山下和山上都看到了她凌空飞下的矫健身影。我问她,在凌空飞跃的瞬间,有没有像鹰一样展翅翱翔的感觉,她笑而不答,笑容纯真而稚拙。

       接着出现的,是笑容可掬的绿球藻茶屋的老板娘高田郁子,一个羸弱的中年女子。她的茶屋,场面狭窄,一圈桌子,包围着工作台。房顶因多年的烟熏火燎,像涂了釉彩一样漆黑发亮。这样小的地方竟然挤下了我们十八个食客。围着她,看着她操作,等着她把美食分给我们吃。她既是老板娘,又是主厨,又是招待。当时的场景让我想起了一个母亲和他的围桌而坐的孩子,也想起了一个鸟巢,巢中有抻着脖子的小鸟,等待着母鸟前来喂食。这联想与我们的身份和年龄都不相符,似乎有些矫情,但这联想,直至今日,依然让我感动。日本女人的勤劳和谦恭,日本买卖人对客人那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感激,都让我难以忘怀。那天晚上,我们品尝了许多可以拍案叫绝的美味,美味终会遗忘,但老板娘那张笼罩在烟雾中的疲惫的笑脸,会让我们铭记终生。

       日高地区肯塔基牧场的养马人石田勇先生,此时仿佛站在了我的面前。高大魁梧的身体,能够驯服烈马的人那种特有的豪迈神情。寒风凛冽,雪原茫茫,纯种英国马在马场上奔驰。这是一个懂马语的人,也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企业家。他在北京通州区,也有一个马场,并且计划在中国的西北地区,再建几个马场。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中国大陆地区,也将会有许多场所,需要像天鹅一样优雅的骏马。在他的温暖如春的海边别墅里,我们喝着滚烫的咖啡,与他谈马。他对世界上的各种名马如数家珍,对中国各地的马场了如指掌。这是一个真正懂马的人,爱马的人,连他的许多表情,都跟马相似。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份马的食谱:燕麦、苜蓿、葵花子、蜂蜜、大蒜、大酱……吃得真好啊,这些幸福的马。从他家出来,我们登上了牧场的望台,看到几个骑手,正在为几匹刚刚运动过的马淋浴。在他家房后,太平洋的灰色浪花冲击着礁石,发出懒洋洋的轰鸣。

       与养马人接踵而至的,是阿寒町草笛牧场的养牛人佐久间贯一。他穿着高防滑胶鞋,单薄的工作服,紫红的脸膛和脖子,粗大的手指,开裂的皮肤,身上散发着饲草与牛粪混合的气味。我们穿着厚重的衣服,还感到瑟瑟发抖,但他神情坦然,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他带着我们,看了奶牛,看了饲料场,看了挤奶车间与牛奶储藏罐。这是一个质朴的人,让我联想到家乡的那些大哥大叔。这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为人民提供牛奶。据说,因为政府提倡孩子喝牛奶,三十年来,日本的儿童平均身高提高了两厘米。其实,这个人的年龄未必有我大;其实,如果我不是当兵离开故乡并干上文学创作这一行,也许就是我故乡的一个养牛专业户。人民群众更需要能向他们提供牛奶的人,至于小说家,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养牛人佐久间贯一和他的牛,唤起了我对土地对牛的深厚感情。其实,我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民。

       在冒着咝咝作响、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灼热气体的硫磺山下,有一对卖硫磺蛋的老夫妇。风口里,燃着一堆篝火,支起一个小小的帐篷。穿着破旧肮脏的衣服,满手满脸的灰土,在那里,平静地等待着游客,来购买他们放在硫磺蒸气孔边烤熟的鸡蛋。艰苦的环境,沉重孤寂的工作,微薄的利润,他们干了几十年。这一对相依为命的老夫妇,已经构成了硫磺山风景的一部分。许多人买他们的蛋,未必是真想吃,倒像是履行一个仪式。这样的人,是真正的下层百姓。生活艰辛,但他们脸上没有多少凄苦之色,而是一种乐天知命的平静。这平静,使我深深感动。如果每个人,都想出人头地,都想轰轰烈烈,都不想做平凡的工作,那这个世界,也就不得安宁了。

       比卖硫磺蛋的老夫妇更老的人,是当别町的老猎户、八十八岁的侉田清治先生。他已经缠绵病床多日,听说我要来访,特意坐了起来。其实他不是为我坐了起来,而是为我那位在北海道过了十三年野人生活的非凡老乡刘连仁坐了起来。据他的家人说,他的记忆力已经严重衰退,但提起四十多年前发现并参加救助刘连仁的事情,他黯淡的目光突然放出了光彩,记忆被激活,含混的口齿,也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小个子男人,如果不是偶然发现刘连仁栖身的山洞,中国人大概很难知道他的名字。但现在,他的名字和刘连仁的名字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在我的故乡,他差不多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战争就像巨浪拨弄两粒沙子一样,让这两个互不相干的人,碰撞在一起,成为传奇。当别町为刘连仁建立了纪念碑和雕塑,并成立了一个宣讲刘连仁事迹委员会,许多热心人,在义务地干着这些工作。纪念碑和雕塑都用黑色的石头制成,虽不高大,但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庄严而沉重。车要出发时,老人的脸贴在窗玻璃上看着我们。我下车过去,隔着玻璃喊:撒腰纳拉,撒腰纳拉……话是这么说,但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这个老人了。

       只要一上车,札幌市观光文化局的职员引地志保小姐,就要不厌其烦地对我们讲话,讲行程安排,讲饮食起居,讲地方掌故。有几次,因为过分疲劳,我们对她的讲解,感到了厌烦。我甚至说她是'话痨',但很快我就后悔了。引地小姐全程陪同我们十二天,事事操心,每天早起晚睡,十分辛苦。我们去滑雪场那天,她竟然早起上山,为我们踏雪探路。一个小女子,如此地敬业,如此地能吃苦,真是可敬可佩。登别晚宴,引地小姐任务即将完成,终于放松了,多喝了一杯啤酒,小脸通红,欢声笑语,方现出女儿本色。

       纷至沓来的人物,还有用潇洒吓退严寒的札幌市观光文化局课长荒井功先生、系长浅村晋彦先生,还有为我们开车的两个师傅,还有美沙小姐,还有神情很像狸猫、能歌善舞的东海林早穗理小姐,还有当年救助过刘连仁的木屋路喜一郎先生,还有为刘连仁生还纪念碑题写碑文的泉亭俊彦町长和当别町的乡亲们,还有许许多多为我们服务过的北海道的人们,他们的笑脸,他们的热情,与北海道的自然风光融为一体,存入我们的脑海。我们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萍水相逢,今生多半难得再见,但他们留给我们的印象和我们对他们的感激,将会伴随我们一生。(2022.06.15.周三晨5.32抄于大庆)

图片


       刘连仁能在此文、此情形下被莫言所提及,莫先生也是尽力了。这里我麻烦自己,补了一下刘连仁的情况,否则只凭莫先生的描述,你很难知道他这么感激日本友人的由来。注意到莫先生《北海道的人》一文的人,也没有深挖刘连仁的意思。我这人——“毛病”——“轴”,最喜欢的事,就是“抓住须子就要扽(dèn)出尾(yǐ)巴来”。头尾错牙,或者说是说、做是做,或者大头娃娃小细腿儿,那我肯定还是要想这个问题的。


       百度来的资料说:

       刘连仁(1912年7月25日-2000年9月2日),山东省高密县人,中国受害劳工。

       1944年,刘连仁被掳掠到日本北海道做煤矿劳工,后逃脱,藏居在深山中长达将近14年,最后被当地华侨所救,并送回祖国。1996年3月,刘连仁向日本法院控告日本政府,要求日本政府作出道歉并支付2000万日元的赔偿。2000年9月2日,刘连仁因胃癌去世,享年87岁。按照刘连仁的遗愿,他的家人继续进行诉讼。2001年7月,日本东京地方法庭判决日本政府违反战后救济义务,应当向刘连仁的遗属提供2000万日元的损害赔偿。但是,4年后,日本东京高等法院推翻这一判决,驳回刘连仁索赔请求。2007年,日本最高法院三审驳回原告诉求,此后不再受理。

图片



                       苦难历程

       祸从天降
       刘连仁是山东省高密县井沟镇草泊村农民。1944年农历八月廿七,正是播种小麦的季节。31岁的刘连仁刚下地种完麦子回家,同村人吴天富叫他去吃午饭,商量帮忙料理丧事。刘连仁手里拿了块熟地瓜吃着便向外走,不料一出门就遇到一伙伪军,不由分说就被绑了起来。当天村里共有20多人被抓,但没走出村头,各家人都凑钱把人赎了回去。只有刘连仁家里没钱,被当做无业游民抓走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14年。

       原来那帮伪军是专门替日本鬼子下乡抓劳工的。刘连仁被押解到高密县城,和他关在一起的有80多人,都是高密、诸城、胶州一带的贫苦百姓。他们曾两次集体逃跑没有成功,有6个人在逃跑时被鬼子开枪打死,刘连仁脑门上也中了一枪。

       不久,刘连仁同许多同胞一道,在日本兵的刺刀押解之下,被带到青岛。他们被关押在伪劳工协会,换上旧军装,照了相,逼着按了手印。1944年10月11日,刘连仁同800名同胞一起在青岛大港码头被逼上日本“普鲁特”号轮船,被当成“俘虏兵”,装入运货的船舱,运往日本。

图片


       地狱生活
       轮船在海上航行了六天六夜,他们在日本一个叫门司的地方下了船,而后到达北海道空知支厅沼田町,被押到一个叫“明治矿业股份公司沼和矿业所”的煤矿做苦工。这一天是1944年11月3日。

       1944年11月的北海道已是冰天雪地,连树木也冻裂了皮。200名劳工,没下井的时候,每天只发一袋半粗面粉,连喝面糊糊都不够。没办法,只好掺些野菜、果渣、橡子面甚至木屑,煮成稀糊,每人喝上一碗。有些人饿极了,就从垃圾箱里拣日本人扔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也有的人跑到日本人伙房的污水缸里偷捞饭渣填肚子。

       在这种生活条件下,劳工们开始下矿井挖煤。矿洞里黑乎乎的,也没有安全设备,空气中弥漫着脏臭味。每人每天必须挖出2吨煤,完不成定量,日本人不但不让吃饭、休息,还用皮鞭抽、皮靴踢,经常把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矿井里,塌方、掉煤块砸死砸伤人是常有的事。受了伤不给治疗,更不准休息,许多人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了。有时,刘连仁被叫去挖埋在煤下的死尸,挖出来的尸首脸涨得发紫,龇牙咧嘴,眼珠子都鼓了出来,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能完成规定的产量,刘连仁想了一个办法,早晨喝点稀饭,再多喝水,把肚皮撑起来,省下那个惟一的窝窝头,揣在怀里留着下井干活饿极了再吃。不过不能让监工看见,只好藏在煤块下。可是矿井里老鼠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老鼠偷吃掉。

       有一次,刘连仁的一位难友藏的干粮被老鼠吃了,饿得直冒虚汗,干活没了力气。日本监工发现后举鞭就打,这位难友忍无可忍,顺手一抡铁锨,劈中那个家伙。这下可惹下大祸,日本人剥光了他的衣服,绑在一棵树上用冷水泼,一会儿便成了一个冰人。就这样,中国同胞被砸死、累死、饿死、冻死。不到8个月,200名劳工就只剩下70多人。

图片


       虎口深山
       这种地狱般的生活谁能忍受?刘连仁下定决心,即使被抓回来杀了,也要逃跑。他把逃走的想法告诉了同乡难友邓撰友、陈增福、陈国起和杜贵香,得到了异口同声的响应。1945年7月31日,刚吃完晚饭,刘连仁和四个老乡瞅准机会冲进厨房抢了一些干粮,不顾日本人开枪示警,翻墙而逃。墙外是一个粪便池,他们拼命从池子里爬出,一口气狂跑,终于摆脱了监工的追捕。

       从此,刘连仁他们开始了异国他乡的流亡生活。往哪里去呢?他们以为西北方向会有通往祖国东三省的旱路。凭着大树上绿苔的多少,太阳的出没,他们在深山中好容易才辨明了西北方向。

       一天,他们爬上一道山岗,望见山下有日本妇女、老人在田里劳动。日本人种的庄稼开着诱人的小白花。强烈的饥饿感涌上心头。刘连仁对大家说:“走,到山下弄点吃的,不然会饿死的。”说完,他率领四个老乡下了山。他们刚到山脚下,忽然听到竹林里沙沙作响,竹枝动处有人影晃动。坏了!被日本人发现了。二十几个日本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虽然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妇女,但5个人早在煤矿就被折磨得皮包骨,除了逃跑别无他法。刘连仁跑出一程回头再看,只剩下陈国起、杜贵香跟在后头,显然,邓撰友、陈增福被日本人抓走了。想到这两位患难兄弟凶多吉少,三个人禁不住恸哭起来。这次下山,使他们失去了两位难友,但意外地发现地里开白花的是土豆,从此,他们白天在山里转,夜里下山挖土豆吃。

       几天以后,刘连仁等走到海边,发现海边有冒着白烟的火车。他们想,日本有铁路通往朝鲜,到了朝鲜再往北不就是咱们的东三省吗?于是三人决定,白天躲在山里,晚上沿着铁路往北走。有一次正走着,突然碰到铁路上的人,只隔几步的距离,跑已经来不及了。对方问话,多亏三人都会几句日语,黑夜里含含糊糊地居然应付过去了。一次,三人在山上一棵树下休息,一只狗熊迎面走来,吓得大家直打哆嗦。刘连仁想起家乡老人说狗熊不吃死人。于是三人立刻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连气也不敢喘。果然,狗熊好像没发现有人,掉头走了,他们才幸免葬身熊腹。

       北海道的天气令人讨厌,6月才化完雪,9月又飘起雪花来。地上有积雪,落下脚印少不了引人来找,再遭到毒手。怎么办呢?惟一的办法就是在山里找个洞穴躲起来,过了冬天再想办法。他们踏遍了山山岭岭,也没找到一个理想的山洞。他们从铁路边工棚里找到了一把旧铁锹,选了一个僻静的山沟,开始挖洞,同时夜里下山搜集过冬的食物,海带、鱼干、土豆,凡能充饥的什么都要。挖好洞,存下些口粮,大雪随之就封山了,再出去活动就会被人发现。

       三人蜷缩在洞里开始过冬。天气太冷了,他们从田野拣来纸袋子,用榆树皮搓成绳子绑在身上御寒。漫长的冬季,存的口粮不够吃,他们都自觉省吃俭用,饿极了吃口海带、啃口土豆、舔口雪水,算是一顿饭。为了减少饥饿的感觉,缩短冬日之苦,他们学习动物冬眠,多睡觉少活动。后来大雪封住了洞口,透不过气来,扒了十几尺深,才露出个口子来,雪花顺着洞口飘进来,身上像被刀割,简直要把皮撕裂开似的。封一次扒一次,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熬过了第一个穴居的冬天。

       盼到第二年天暖雪化,掐指一算,已在洞里呆了半年多。乍一出来,个个面色发白,双腿麻木,见光流泪,浑身酸痛,已经不会走路了。他们用手揉搓着双腿,扶着树木重新学习走路。练习了好久,才慢慢恢复走动。

       能走路还得想办法回祖国,三人决定漂海。一个月夜,三人发现一条小船,就扬帆下海,可是船往西北漂了一会儿,又往回漂。原来是东南风刮到山谷又折回来。三番五次总是漂不出去,眼看天亮只好回来,漂海回国最终失败了。

       后来,他们碰到一个60岁左右的渔民,看样子很善良,就央求他送他们渡海。这老渔民担心落个叛国罪,摇头拒绝了。这样不但没得到帮助,还引来了日本人搜山。三人在山里躲了五六天,看看没有动静,估计搜山的日本人可能撤退,想下山找点吃的。谁知途中碰上了20多个日本人,原来日本人并没有撤走。他们猝不及防,两个同伴被抓走了。

       五位同胞一起逃出虎口,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刘连仁绝望了。“该是我命绝的时候了,与其被他们抓去活活折磨死,还不如自行了断痛快。”他抹掉脸上的泪珠,面朝祖国跪拜了亲人,慢慢地挽起了草绳,搭上了树枝……谁知这条草绳日久腐烂,刘连仁身材高大,一上吊绳子断了,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刘连仁挣扎着爬起来,坐在石头上又想:我刘连仁自幼没做过亏心事,被日本人抓了劳工,吃尽了苦头,活到如今,为什么要落个这样的下场?不能死,要活下去!

       虽然是穴居野外,也得想法弄锅找火吃熟食。刘连仁每次下山搞食物,都留心找火柴和煮饭用的炊具,费了一年工夫,他弄到了一个新火炉和一把质量不错的小铁壶,这就是他的锅灶了。炉和壶成了刘连仁的伙伴,帮他生活下来。第三年找到了一把雨伞和雨布,下雨不怕了;第五年找到了两根针,衣鞋破了可以缝补缝补:在第六年,又找到了一件美式军大衣,既当衣服又当被子。就这样一春复一春,一冬复一冬,过着辛酸的生活。

       有一次,一个采栗子的女人在山上遇到了他,吓得鬼哭狼嚎般地逃下山去。她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刘连仁到小河边一照,自己也吓了一跳,由于长期没剃头刮胡子,须发蓬松,污垢满面,衣着褴褛,活像一个野人。

图片


       结束13年野人生活
       刘连仁把一年分成两季,下雪是冬季,化雪是夏季;月亮圆一次是一个月,太阳升一次是一天。他就这样盘算着日子,迎来了第十三个冬季。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一架打稻机旁,找到了半袋大米,一桶煤油。真是好运气,恐怕这是十几年来最舒服的一个冬天了。他省吃俭用,直到来年1月还有米和油。

       因为这年烧火较多,洞上很厚的积雪让热气化出碗口大的一个空隙,可以窥见青天,并听到外边的动静。一天,洞外传来嚓嚓之音,刘连仁出去一看,只见外边全是人的脚印,顿时感到自己被人发觉了。原来那是一个叫夸田清治的猎户,在追野兔时发现了刘连仁住的洞口。时间是1958年2月8日。刘连仁只好逃了出去,但因为严寒,晚上还得回洞休息。几天后,夸田清治带着10多个人找到了刘连仁,刘连仁奋力搏斗,还是再次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起初日本政府诬蔑他是非法入境的特务,在东京华侨协会和日本红十字会等友好团体的大力帮助下,刘连仁被证实是日军侵华时抓来的劳工。

       1958年4月10日,在祖国的关怀和中日友好人士的帮助下,刘连仁踏上了归国之途。


       每经一事就常想,做个名人挺难的,做个庶民也不易。



             2022.06.15.周三于大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