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与爱情

人生在世，有一句话不好回答：爱情是什么？关于爱的学问，它是人类情感中最特殊且奇异的一门大课程，毋容置疑，无论如何回答，但爱情绝对不是风流。

爱情是两性之间最严肃的一件事。单纯的性是躯体的游戏，至多还是感情的游戏。比如，胡兰成把他与张爱玲之间的关系视为“欢”——寻欢作乐的“欢”，一种肉体的“欢”，一种风轻云淡的风流韵事，而不是“恋”或“爱”；即便有一点儿小感情，也只是肉欲的作料，他的灵魂从来就没真正在场。而张爱玲对待爱情极端认真，她的爱是灵魂的事，肉体亲昵仅是结果。因而，性，对胡兰成而言，是一个风流故事的终结，而对张爱玲而言，却是一个爱情故事的开始。正如她在《色戒》中写道：“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显然，“到女人心里”这是灵魂层面的东西。两人严重对立的婚恋观注定了两性关系失败的必然性。

风流韵事本质上没有成功或失败，因为投入的不是灵魂，仅是肉欲，成功与否，随时可以退场。胡兰成与张爱玲仅仅结婚两月，他就捕猎十七岁的护士周训德，让一个如花似玉的懵懂姑娘怀孕，坠胎之后，他扬长而去。六个月之后他又捕猎一个斯姓女人。胡兰成放纵风流，把女人心中的神圣爱情一次次掏空，致使她们灵魂的伤痛终身不愈。

“爱就是奉献”这句话看似具有说教意味，其实是真理，准确揭示了爱这种情感的本质。这一点，在张爱玲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爱者的快乐就在这奉献之中，快乐自己，愉悦爱人。但是，风流者永远只爱自己，以寻求感官肉欲刺激为最高目标，犹如蜻蜓点水，永不陷入真爱之中。这个标准可以衡量两性之恋中真爱所占的分量，剩下的只是肉欲罢了。

真爱是一个全方位的东西，它永远不会只停留在肉欲之上。爱是一种了解的渴望，爱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了解对方的一切，把其所经历和感受的一切当作最珍贵的财富接受过来，精心保护。倘若异性之间发生了性的行动，单方或双方并没有这种了解的渴望，那么，可以断定这不是爱，只是又一个风流因缘罢了。

真爱是甜，使人销魂；风流是苦，令人断肠。爱是栽培，给人加冠；风流把人钉在十字架上，给人煎熬。风流者在两性交往中，只讲究肉欲的实际，停留在肉欲之上，风流倜傥，潇洒自如。一旦获得肉欲满足，便是落荒而逃。

爱情原本就是灵肉两方面的相悦，若不能关注自己的灵魂，又怎能怀着珍爱的情意去发现和欣赏另一颗灵魂呢？尽管真爱可能让人付出代价，却同时也会得到刻骨铭心的幸福。相反，风流者代价更大，一万件风流韵事也不能填补爱情的空白。即使肉体亲近，灵魂终是陌生，犹如大地上无家可归的孤魂。

风流不是爱情，而是肉欲；爱情不是风流，爱情无价。总而言之，人生在世，爱情是什么？我敢说：个人生存的时候，当努力寻找爱情，造就爱情，享受爱情；并且留在爱情上，咀嚼它的甘甜，彼此授受，以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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