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人教版新语文课本（二）

（这是我十九年前写的文章）

由课程教育研究所中学语文课程教材研究开发中心编著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第七册语文课本，是今年刚刚投入使用的。大概出于职业习惯，也大概是因为当今出版质量不高，抑或是当今的各类文化作品水准欠佳，我一向是抱着审视的态度对待教材的，而且是常常抱着批判的态度推敲教材。现就将我对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第七册语文若干篇课文的推敲观点拿出来，供大家参考。对课本原作作者，我几乎不了解，绝对没有排斥贬低某作者的意思；对许多作者的性别我也一无所知，在这里就一概称为先生，好在先生有男也有女。

二、《理想》

《理想》是流沙河先生的作品，它似诗歌又不完全是诗歌。我对流沙河先生的大名挺熟悉的，我觉得他作为文学家也当之无愧，因为他著述颇丰。相比较，我更喜欢流沙河先生的杂文。我“结识”他，也缘于杂文——当今的书刊杂志数不胜数，好多都不禁看，我最愿意看的是杂文。我订有《杂文选刊》，流沙河的大名常常出现；而且，在读流沙河先生的杂文时，我至今还没有与先生相左的观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理想》被选入课本，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它是一篇佳作。但作为诗歌，我觉得还不够精华。凭流沙河先生的水平，在文字上对《理想》精雕细刻还是比较轻松的。作为典范的现代作品，它要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像流沙河先生这样的人社会责任感相当强，骨子里是不会把不负责任的态度留给孩子的。想说三道四又一个劲地恭维，本来不是我辈的习惯，好在我在这里说得是实情。

言归正传，还是说《理想》吧。

我以为文学体裁划分的标准是就形式而言的。诗歌是一门最具特色的语言艺术。作为文学样式，它要求语言相对精练，句式相对整齐，有一定的节奏，最重要的是诗歌要押韵，这是诗歌与其他文学样式最本质的区别。不能说分行排列了就是诗歌，随便写一段文字分成行都可以名之为诗歌。叫我说，像第一课《在山的那边》，只能算分行排列的且标点符号不规范的散文；而现在许多刊物上登载的叫人看不懂的分行文字，只能算“堆砌起来的不着边际的文字”。如果是诗歌，就堂堂正正的名之为诗歌；不是诗歌，就不要打冒枝，不然我们老祖宗创造的精华体裁诗歌的艺术美将荡然无存。关于是否是诗歌，许多人认为，只要有诗情了，分行了，就可以称作诗歌了。因为五四以来人们已经习惯了一家之词，认为古代的诗歌标准太限制人，主张诗歌的大白话性。所以，现在不少人以为什么样的文字都可以称为诗歌，谁都可以写诗歌。我大概属于少数派，我承认五四新文化运动先进性，但五四以来关于诗歌的主流认识（因为舆论的一边倒，我只有承认它是“主流”的），我是不敢苟同的。我认为，五四以来的诗歌所以缺乏生命力，主要就是因为所谓的新诗失去了诗歌最本质的东西，这些所谓的新诗实际上是对传统文化精华的反动。

《理想》的前两节，押的是“中东”韵，第三节开始，就看不出韵来了；第九节和第十节，算是碰上“人辰”韵了。我估计先生开始创作《理想》时也想押韵，但推敲起来太费力，有碍于思想的表达，所以到后面，先生就着力在表达主题上用笔，没有在押韵方面刻意雕琢。恰恰这样，使本作品失去了应有的味道。建议先生再下点功夫推敲推敲，让这篇作品全都押上韵，带上音乐美，成为真正的诗歌。

第一节中“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中的“引”字不妥。“路”是供走的，它也不是路标，不具备指示功能。

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第七节和第十节中的“你”用得不好。“理想”本来就是一个抽象概念；《理想》又是一篇说教式的作品，作者不该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人们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而应该置身其中，以平等的身份开导读者，以参与的身份引导读者，所以还是用“我们”和“人们”好。

第三节中的“缀连”一词与今天的语言习惯不同，人们一般说“连缀”， 不说“缀连”；况且这一词语也没有处在韵脚的位置上。说“美丽的珍珠链，历史的脊梁骨”可以，但说它照人，好像不可能：珍珠是“借光”的，不是发光的，即使它衬出的光也比较幽暗，怎么照路？

第九节“世上总有人抛弃了理想”，用“了”是过去式；可这样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应去掉“了”。

第十一节中“可厌地夸耀着当年的功勋”中“可厌”别扭。

第十二节有两处值得推敲。“理想开花，桃李要结甜果；理想抽芽，榆杨会有浓阴”两句采取了比喻的方式，但顺序不对。试想，作物是先抽芽还是先开花，是先枝繁叶茂还是先果实累累？逻辑顺序应该合理。这两句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理想抽芽，杨柳会有浓阴；理想开花，桃李能结硕果”。

“路上春色正好，天上太阳正晴”一句中“太阳正晴”是一个主谓短语，但这个“主谓”搭配不当。可以说“天晴”，不能说“太阳晴”。这一句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路上春色正好，万里碧空正晴”。

如果流沙先生看到我的这篇文章不以为忤，则幸甚矣。

不才不揣冒昧将《理想》一诗做了改动，供先生参考：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

理想是火，点燃熄灭之灯；

理想是灯，照亮夜行之路；

理想是路，一直通向黎明。

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

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

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

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

理想是珍珠，一颗连着一颗，

贯古今，串未来，光艳莹莹；

美丽的珍珠链，历史的连续索，

古衔今，今衔来，源源不穷。

理想是罗盘，给船舶导引航向；

理想是船舶，载我们出海远行。

理想有时又像海天相吻的弧线，

没有尽头，让我们的进取永远不停。

理想让我们用微笑观察生活；

理想让我们倔强地与命运抗争。

理想让人忘记了鬓发已白，

理想让人的生命永远年轻。

理想是肥皂，洗濯小我自私的心，

理想是闹钟，敲碎贪欲的黄金梦。

理想是索取，获取奉献的机遇，

理想是奉献，甘愿将利益牺牲。

理想如果给你带来荣誉，

那只不过是一种虚名，

更多的则是被误解的寂寞，

寂寞里的温暖，温暖里的寒冷。

理想使忠厚者常遭不幸；

理想使不幸者绝处逢生。

平凡的人因有理想而伟大，

有理想的人一生绝不平庸。

世上总有人抛弃理想，

理想却从不抛弃生命，

给罪人新生，理想是还魂的仙草；

唤浪子回头，理想是慈母的面容。

理想被玷污了，不必怨恨，

那是妖魔在测验我们的忠诚；

理想被扒窃了，不必哭泣，

找回来，将自己的轨迹重新确定。

英雄失去理想，蜕作庸人，

厚颜地夸耀着当年的成功；

庸人失去理想，碌碌终生，

可笑地诅咒着眼前的环境。

理想抽芽，杨柳枝繁叶茂，

理想开花，桃李果味浓浓。

请乘理想之马，挥鞭从此起程，

路上春色正好，万里碧空正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