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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益源 | 《怀春雅集》考

 殘荷聽雨 2022-06-27 发布于北京


一、前   言

《怀春雅集》,明代中篇传奇小说之一,其作者姓名,高儒编于嘉靖十九年(一五四〇)的《百川书志》卷六小史类著记:“国朝三山凤池卢民表著,又称秋月著。”
万历本《金瓶梅词话》欣欣子序则称是“前代骚人”“卢梅湖”所作,余皆无考。故至今只能根据这两条线索,推测《怀春雅集》的作者为卢民表,乃“明代前中期福建福州府闽县(今属福州市)人,号梅湖,秋月当是其别署”
虽然卢民表生平不详,但《怀春雅集》却具有颇高的知名度,这跟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叙》提到它,明代流行的通俗类书、小说汇编(《燕居笔记》、《花阵绮言》)收录它,以及三部明传奇依据它加以改编,都有连带的关系。
不过,学术界向来欠缺对《怀春雅集》进行深入研究,以致它常被与另一部明代中篇传奇小说《寻芳雅集》混为一谈
在没有仔细核校《风流十传》卷七的《融春集》以前,研究者也往往采信孙楷第先生《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的说法:
《融春集》(即《怀春雅集》),记至道时,苏育春与潘相国女玉贞情事。先通好,后结婚。王平章有女翠琼欲适生,生拒之。女抑郁至死。

认为《融春集》就是《怀春雅集》的异名,如此而已。
其实,《怀春雅集》与《融春集》差异甚大,经过好事者的大肆加工,两者在文字和情节上迥然有别,我们似不宜再继续引述孙目关于《融春集》的提要,用以介绍《怀春雅集》这部小说
同样的,在没有仔细比对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之前,我们并不了解欣欣子何以特别提到卢梅湖之《怀春雅集》
现在经过核校,才发现原来《金瓶梅》中多达二十首诗,竟是袭自《怀春雅集》。
这个发现,一方面有助于考证《金瓶梅》写作的素材来源,一方面则为元明文言传奇小说与明清白话章回小说的密切关系添一例证。
以下,我们就依序介绍《怀春雅集》这部小说和它的影响,藉以明其真相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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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春雅集》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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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怀春雅集》的版本及其故事内容

《怀春雅集》的单行本,盛行于嘉靖至万历年间书坊,亦似曾传往日本,今佚。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明(万历)版有三,分别被收录在何大抡编的《重刻增补燕居笔记》(以下简称“何本”),和林近阳编的《新刻增补全相燕居笔记》(以下简称“林本”),以及《花阵绮言》之中。
两本《燕居笔记》均见于卷九、卷十上层,题为《怀春雅集》;《花阵绮言》卷九、卷十所收,则名曰《金谷怀春》。
至于《风流十传》卷七之《融春集》,因是大幅度的改写本,留待下节讨论,本节先谈前三种版本
《花阵绮言》之《金谷怀春》,实依林本《燕居笔记》之《怀春雅集》移录无疑,最明显的证据是:
林本《怀春雅集》故事未完,刻到“生见玉贞咏七夕,乃作[惜分飞]词以答”止(词末见),
下接“王钟美'怨花解’”、“陈明辉'醉桃签’”二文;《金谷怀春》末尾改作:“生见玉贞咏七夕,乃作'惜花说’以答云”,所录“惜花说”根本就是王钟美的“怨花解”的伪造。
林本《怀春雅集》与《金谷怀春》的差别,只在前者有一阕[鹧鸪天]词作为入话,后者无,而其文中诗词偶见异字,并于一二处调整穿插次序而已,真正是名异实同。
何本《燕居笔记》刊刻的时间比林本早,其《怀春雅集》故事也比林本完整。
两者入话相同;惟故事四分之一处,何本则多出一叶约千字(含三首绝句、二阕词);在[惜分飞]词之后,何本尚有长九叶约三、四千字的重要情节(含十首律诗、九阙词),为林本所无。
可惜何本在文字方面讹误稍多(林本较精),又为配合上下版面一致的缘故,曾在卷九接卷十故事二分之一处有所删削(由此亦可证知林本所谓“新刻”,应当也是直承《燕居笔记》的初刻本而来,它与“重刻”的何本为“兄弟”关系,而非“父子”),结局也有些草率,仿佛经过简写。
故就字数而言,现存三明版均在二万七千言上下,但估计《怀春雅集》原书当在三万字之谱,穿插的诗词在二百二十首以上。
由于上述三种版本皆不完足,因此我们要了解《怀春雅集》完整的故事内容,最好以何本为底本,参校其他二种,方能窥其原貌:
话说元朝至正初年,有书生苏道春(字国华,号百花主人),原籍陕西武功,其父被委任河南廉访司使,故而随行。
一年正月十五,苏生与本司令史何一清者游逛灯会,邂逅一绝色美人,不禁神思昏迷,连日兴吟;适逢书房中一株牡丹盛开,遂更号“牡丹主人”,并向司狱之神拜祷,暗期娶该名女子为妻。
事有奇巧,拜祷当夜,苏生闻窗外有诗吟道:
牡丹红觑海棠红,半在南阳半武功。
国色天香谁是主,想应都付与东风。
他推窗一看,杳无人影,心想或许是司狱之神显灵指示,因为“吾有'牡丹’之号,彼有'海棠’之应;吾郡'武功’,彼郡'南阳’”,故喜形于色。
明日,苏生便托何一清打听消息,由“东风”楼下媒婆蔡妈口中得知,那女子乃致仕相国潘万斛的独生女潘玉贞(名拱璧,号海棠红),系一才女,著有《海棠集》,现随父亲居住南阳,元宵节特至外公家赏灯。
苏生愈听愈奇,以为天赐良缘,急托蔡妈做媒。然一年过去,全无喜讯。
次年春天,苏生送父入京,途至南阳,访友姓黄名中者,诉以往事。黄中建议他不妨执贽就学于潘门,藉机亲近玉贞。
苏生听计,顺利投于潘相国门下,并留在馆中攻书。因潘府华居壮丽,赏心悦目,他又是志在佳人,无心读书,故常流连府中园亭,和玉贞旧题咏物,以诗词自遣衷怀。
玉贞也早知苏生来历,又常听侍女桂英提起他吟诗寄情种种样貌,颇生好感。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从不表露心机,直到八月中秋潘母寿诞,正式见面之后,才渐趋主动。
例如她曾密遣丫环小鸾送“鹧鸪斑”香给苏生,特地嘱咐:“若公子问所从何来,只道汝物供应。”(苏生见香名贵,知非小鸾所能有。)又曾私自窃和苏生情诗等等。不过,冰清玉洁的她依然严守分际。
例如她曾在秋香亭畔赋[卜算子]词未毕,苏生上前续词联句挑之,她连忙将词各分其半,命桂英送还,以阻其非分之想。
又到明年春天,玉贞态度未改,她曾遣桂英持武夷龙团茶馈赠苏生,待桂英携来情书,她急纳于袖,返室观看,却又只封白笺一纸回覆。
苏生长期寄住潘府,始终无从一亲芳泽,渐渐按耐不住,先私桂英,又制春词数十首表意,还画一幅“张生遇莺莺图”(有裸裎薄恶之态),企图挑逗,并不时抚琴传送相思之情,逼得玉贞几乎招架不了。
这年秋天,潘父病逝(临终前遗嘱夫人将女儿许配道春),才使苏生暂停攻势,但数月后立即故态复萌。
玉贞不是不明白苏生对自己的爱恋,然每遇彼有非分要求,总是设法以计脱身,后来实在躲不掉,才在觅莲亭答应跟他幽会。
然而,这次她还是变了卦,临时商请一位姿容类己的璘娘充当替身,坚守自己的贞操。
再过一年,苏生父母来信促归。此时,玉贞与他的感情已深,依依不舍,不禁触物感吟,且表明:“如果不遂所志,吾有死而已。”乃剪发为信,送别苏生。
苏生该年春选果中高第,友人黄中亦榜上有名。当时,有邓平章者器重苏生,愿妻以爱女,但苏生惟玉贞是念,加以拒绝,平章亦不勉强,苏生遂以省亲之故乞归,上许之。
值此同时,潘玉贞母亲为完夫夙愿,遣“东风”楼下蔡妈往苏家议亲,苏父大喜,立刻为子择吉纳采。
消息传到苏生耳中,他迫不及待地迳造潘府致谢。玉贞因婚约已诺,态度不再坚持,乃藏苏生于阁内十余日。潘母得知,赶紧让他们完亲。
婚后,苏生“置富贵于度外,不以试吏为念”,玉贞则劝以“方今纲纪纵横,民生涂炭,子可展擎天之手段,沛大旱之甘霖”,要他挺身报国,兼善天下。苏生同意,时在七夕、两人吟咏赠答。(林本《燕居笔记》、《花阵绮言》故事仅止于此。)
翌日,朝廷下诏,诏苏生以武将待遣,协助边事,苏生忧心此去交战,生死未卜,不忍别离;玉贞勉以“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要他安心启程。
这次兵事比预料的还顺利,朝廷倚重苏生长才,因而派他驻外,他也就迎玉贞赴任。
过一年多,边境又起战鼓。朝廷拜苏生为都元帅,将兵五十万,黄中为副元帅,将兵三十万,与敌交战。
这次兵事不再顺利,苏生虽优于战阵之法,终因兵穷粮尽,与黄中同为外敌墨郢王所虏。
墨郢王几番劝其归顺,苏生立志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墨郢王感其忠义,未忍遽杀,加以长期拘禁。苏生曾作[鹧鸪天]词以自抑。11

另一方面,玉贞自从苏生领战边境之后,无日不朝思暮想,然而传报回来的消息,都说苏生已死。苏生父母以玉贞年少无子,不可寡居,意欲为她改嫁;时有武功巨户张风鹏者,知玉贞才貌双全,求婚为正室,苏生父母做主答应。
玉贞闻知,立即断发,以示为夫守节,绝不变心。这一守,守了两年,玉贞哀恸如一,“见者莫不酸鼻,闻者莫不咨叹”。
两年来,苏生与黄中身陷敌阵,但坚不受屈,墨郢王屡试无效,不胜感动,最后决定送二人归国,并纳币献地求和。
朝廷褒崇二人为国立功,赐以金帛车马无数,且封苏生为魏国公,赠玉贞为魏国夫人。苏生后有三子,俱官至金紫光禄大夫。
综观全篇,故事由男女风情急转为国家民族之爱,风格前后不甚统一,作者写作态度渐趋严肃,这种情形在元明中篇传奇小说中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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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居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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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怀春雅集》与《融春集》差异甚大

如前所述,以往研究者总认为《融春集》即《怀春雅集》,但事实上,《怀春雅集》与《融春集》差异甚大,不宜再以“名异实同”论之。
关于《融春集》,首见万历庚申(四十八年,一六二〇)刊行之《风流十传》12,次为崇祯至清初余公仁刊行的《增补批点图像燕居笔记》(以下简称“余本”)13卷下之七收录,两者几无不同。
兹据《风流十传》卷七所载,比较《融春集》和《怀春雅集》的差异,主要有以下数端:
(一)《融春集》全文长约一万五千字,穿插诗词近百首,篇幅仅达《怀春雅集》(原文近三万字,诗词逾二百首)一半左右。
(二)《融春集》中穿插的诗词韵文,只有[烛影摇红](谁驾香车)半阙、[春从天上来](静悄春宵)一阙、[卜算子](日色映莲塘)联句、[好事近](夜色映帘栊)一阙、[阳关曲]二句(把酒留君君不住,赠君一阕阳关曲)和[苏幕遮]一句(漏声沉),与《怀春雅集》略同,甚至比抄自另一明代中篇传奇小说《刘生觅莲记》的还少得多。14
(三)《融春集》刻意有别于《怀春雅集》,故改故事年代(元至正初)为宋至道初,改地点(武功、南阳)为金陵、芝阳,改男主角苏道春(字国华,初号百花主人)为苏育春(字汝煦,别号牡丹主人),改潘万斛为潘晟,改蔡妈为应妈,改黄中为杨忠,改邓平章为王平章,别添一智童为苏生书僮(专与桂英打情骂俏),另添王平章女名为翠琼(字淑贞,号碧桃,后竞抑郁至死,魂归苏生)。
(四)《融春集》的故事情节与《怀春雅集》互有详略。
《怀春雅集》后半以苏道春立节异域为重点,《融春集》则交代是王平章对苏育春拒婚耿耿于怀,因而上奏朝廷,故意派他征讨边虏;育春虽亦有破虏立功的事迹,但无立节于异域、感动墨郢王纳币献地求和的记载。
《融春集》末尾作“携翠琼棺,归葬于南山。生与玉贞亦治寿藏预撰墓志,建庵于侧,植牡丹、海棠、碧桃(原注:生号牡丹,玉贞号海棠,翠琼号碧桃),杂以菊松,扁其庵'融春真境’。……生二子,曰苏涞,曰苏瀛,兄弟联芳。夫妇享年九十,葬后常有双鸟飞逐花下,至今传云”。亦与《怀春雅集》大异其趣。
当然,《融春集》既是据《怀春雅集》加以改写,相同处不可能没有。
林本《燕居笔记》有《怀春雅集》插图九幅,分别题曰“苏生兴吟”、“生写衷怀”、“生受玉贞密遣”、“玉贞窃和生韵”、“苏生身私桂英”、“苏生抚琴”、“玉贞步爱莲亭”、“玉贞触物感吟”、“生为贞藏内阁”,可视为《怀春雅集》的几个段落大意,这些段落,在《融春集》里都可以找到对应的位置。
另外,《融春集》里的一些细节,如“(玉贞)将词纸分裂,命桂英还生”、“玉贞即接书,反室观焉。……封白笺一幅具之”、“生绘《崔张图》,托兰英以遗玉贞”、“(玉贞商请璘娘)'汝能代我一行否’。璞娘不答,掩口而笑”,显然仍是《怀春雅集》旧有的内容。
《怀春雅集》与《融春集》的关系,简言之,前者为后者提供了故事的整体架构,后者据前者编写并刻意改动,改动幅度之大,几乎使它成为一个新的故事,并非“名异实同”那么简单。
有趣的是,明代另一部中篇传奇小说《刘生觅莲记》,竟居间扮演着“承先启后”的作用:《刘生觅莲记》作者于故事中提到了《怀春雅集》,而《融春集》改写《怀春雅集》时,却又抄用了《刘生觅莲记》的大量诗词(兼及情节)。
这个现象,凸显了明代中篇传奇小说彼此之间关系的密切与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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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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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怀春雅集》曾有三部明传奇加以改编

《中国古代小说百科全书》介绍《怀春雅集》时说:
明传奇《忠节记》、《怀春记》、《罗囊记》均据此改编写成。15
这是有待商榷的。因为《罗囊记》一名《高汉卿罗囊记》16,明吕天成《曲品》云:“此记出在正德末年,演高汉卿忠孝事亦可观。”
今不见传本,仅明代戏曲选本《群音类选》卷十五、《吴歈萃雅》利集、《词林逸响》月集收录有散出曲文,其本事据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说:
“大概高汉卿也和《鸾钗》中的刘翰卿一样,为继母所迫害,夫妻相别时,妻子把罗囊一对,各配其一;后来汉卿终于立节异域,衣锦还乡,夫妇重圆。”17

此一推测,实本于明祁彪佳《远山堂曲品》关于《罗囊记》的按语:
高汉卿之于继母,酷肖《鸾钗》;其后立节于异域,又似《怀春雅集》所称苏道春者。18

虽说高汉卿立节于异城“似《怀春雅集》所称苏道春者”,可能正是受到《怀春雅集》的影响。但“高汉卿之于继母,酷肖《鸾钗》”的另一重点,如钱南阳先生所述者,则与《怀春雅集》毫不相干。
我们可以说正德末年的这部《罗囊记》,或曾参考《怀春雅集》的后半情节,但倘若迳言《罗囊记》系据《怀春雅集》“改编写成”,恐怕与事实有些出入。
不过,在明代戏曲中,确实曾有三部传奇是根据小说《怀春雅集》改编写成的,即《忠节记》、《怀春记》,另外加一部《忠烈记》。
(一)《忠节记》,钱直之著。吕天成《曲品》云:
《忠节》,此小说中《怀春雅集》也,风情而近古板者。此君学甚富,每以古人姓名协韵,不一而足,亦是别法。19
(二)《怀春记》,王五完著。祁彪佳《远山堂曲品》云:
《怀春》,此亦传苏道春者,位置亦自楚楚,但用韵颇杂;而炼字琢句之工,不及《忠节》多矣。20
(三)《忠烈记》,谢天瑞著。祁彪佳《远山堂曲品》云:
《忠烈》,传苏道春者凡三,以此为最下;然尽去风情,独著忠烈,犹不失作者维风之思。21
以上三部明传奇,据吕天成、祁彪佳的说法,确系改编自《怀春雅集》无疑。
三部传奇的作者,除王五完资料不详之外,钱直之(号海屋)、谢天瑞(一作天祐,字起龙,号思山),皆约万历中前后在世22,可惜他们这三部作品今皆失传。
同以苏道春故事为题材的三部明传奇虽有高下,又皆亡佚,但从它们的命名和明人的评述看来,仍然可以让我们知道:
“《怀春雅集》男主角实乃苏道春,而非《风流十传》、余本《燕居笔记》里的《融春集》所改写之苏育春;小说原作既富“风情”,又强调“忠节”、“忠烈”,足见何本《燕居笔记》里的《怀春雅集》,与小说原貌最为接近;
而林本《燕居笔记》里的《怀春雅集》和《花阵绮言》里的《金谷怀春》,将苏道春“立节于异城”的情节删除,跟谢天瑞《忠烈记》传奇“尽去风情,独著忠烈”的取材方向恰恰相反,皆非《怀春雅集》的全貌。
《怀春雅集》问世以后,在明代便有好事者费心地要将它改写成另一部小说(《融春集》),又同时有三位明传奇作者将它改编成戏曲(《忠节记》、《怀春记》、《忠烈记》),它的受人欢迎,于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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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堂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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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怀春雅集》提供《金瓶梅》写作素材

《怀春雅集》在明代的广受欢迎,还可以从它提供《金瓶梅》写作素材加以印证。
香港梅节先生曾经指出,《金瓶梅》有十七处十六首(一首重见),是套用《怀春雅集》的十六首诗篇(其中有一首被抄改成二首,有二首被组合成一首)23
今继续比对,又发现《金瓶梅》第六十七回“残雪初晴照纸窗”、第七十二回“寒暑相推春复秋”、第七十八回“尽日思君倚画楼”和“灯月交辉浸玉壶”等四诗,以及第六十九回“纵横惯使风流阵,那管床头坠金钗”留文,也是袭自《怀春雅集》。
故合计《怀春雅集》至少有二十首诗词,提供《金瓶梅》二十二处二十首完整诗篇做为写作的素材,兹先列表比勘,再做讨论。
表中《怀春雅集》以何本《燕居笔记》为底本(简称《何》),校以林本《燕居笔记》和《花阵绮言》(简称《林》、《花》);
《金瓶梅》则以台湾故官博物馆藏万历本《金瓶梅词话》为底本,校以通称“崇祯本”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并附记当代排印本页码24,便于寻检:以上《怀春雅集》十九首诗和一阙词,悉依前后次序排列。
词话本《金瓶梅》不分先后,将它们抄改、袭用于第五十九回至第八十回(集中在全书五分之四的地方),或作回前诗,或作回末诗,或作回中证诗(无词),其中以第七十八回引用五首,频率最高。
由于抄用的诗篇,有见于何本《燕居笔记》而不见于林本和《花阵绮言》者,也有见于林本《燕居笔记》和《花阵绮言》而不见于何本者,可见词话本《金瓶梅》当是直接参考完整的《怀春雅集》早期单行本的可能性居大。
至于崇祯本,诗词韵文部分与词话本素有极大差异,然其出自《怀春雅集》的诗篇有减无增,故今暂置不论,以下所谓《金瓶梅》,仅专指《金瓶梅词话》而言。
发现《金瓶梅》大量套用《怀春雅集》的诗词,是有重要意义的。首先,它立即发挥了文字校勘上的价值。
例如《金瓶梅》第五十九回“带雨笼烟匝树奇”诗的“水推西子”、“点”、“郡”(含第七十二回“留在东风不放归”句的“在”),第六十四回“着人情思觉初阑”诗的“失”、“西子”,第六十九回“兰房几曲深悄悄”诗的“胜”、“睛”“富”,第七十七回“钟情自古多神念”句的“念”,同回“偶凭出鸟语来真”句的“出”,
第七十八回“拾琴暂息商陵操”句的“拾”,同回“宫腰迎出”句的“迎”,第八十回“一种相思两把愁”句的“把”,同回“更怜无瓜秋波眼”的“瓜”等字,显然有误,我们可以凭藉《怀春雅集》做出正确的校勘。
梅节先生早先“全校”《金瓶梅词话》25,尚依万历原本排印,及至“重校”时,已照《怀春雅集》将若干诗句进行了订正(请参上表所附页码,不赘)。
《金瓶梅》里某些诗句的误字确实有订正的必要,否则影响阅读,徒增疑惑,导致曲解。
例如第八十回的“更怜无瓜秋波眼”句,在不知“瓜”乃“似”之形近而讹的情况下,注释者只好存疑“无瓜:不解其意,待考。” 26又如第六十四回“着人情思觉初阑”诗,释“失”为“忍不住”,释“西子”为“西施”27,仿佛说得通,却与原意悖离,殊不知“失”乃“手”之形讹,“西子”乃“两字”之形讹(第五回回前诗“参透风流'二字’禅”28亦可为旁证)。
另如将第六十五回“月色不知人事改”的“改”误作“故”字,释为“变故”29,将第七十二回“寒暑相推春复秋”的“推”字(不如“催”妙),释为“推移”30,将第七十七回“钟情自古多神念”的“念”字(“会”之形讹),释为“思念”31
也都是望文生义,与原诗颇有出入。今后这些诗句若能据《怀春雅集》校改后的文字来注解,相信必能更符合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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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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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知道《怀春雅集》也是《金瓶梅》写作素材的主要提供者之一,还可以让我们对《金瓶梅》的研究做多方面的省思:
(一)就《金瓶梅》的写作素材来源而论。
《金瓶梅》的素材来源,美国韩南先生考证指出,长篇小说《水浒传》、白话短篇小说、公案小说《港口渔翁》、文言色情短篇小说《如意君传》、宋史、戏曲、清曲、说唱文学等均属之32,周钧韬先生则将其归纳成史事、《水浒传》、话本、戏剧和唱曲五大来源33,他们在这方面都已取得卓越的成绩。
然而略嫌不足的是,文言小说中除了《如意君传》之外,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另外提到的《莺莺传》、《剪灯新话》、《钟情丽集》、《于湖记》,都有证据确定曾为《金瓶梅》所借鉴,
现在又知序中言及的《怀春雅集》与《金瓶梅》关系尤为密切(在在显示欣欣子序颇堪玩味),若再加上《娇红记》《贾云华还魂记》、《风月相思》等文言小说与《金瓶梅》关系的新发现34,则文言小说亦当是《金瓶梅》写作素材的另一大来源才对。
(二)就《金瓶梅》运用现成素材的情况而论。
韩南先生探讨《金瓶梅》素材来源时,有段话说得是“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是否抄承了别的著作,而于抄录的性能和目的。” 35
那么,我们不妨回到《金瓶梅》抄录《怀春雅集》的现象上,检视其运用之道。
以“有美人兮迥出群”一律来看,该诗在《怀春雅集》中原附苏道春致潘玉贞情书之后,《金瓶梅》第七十七回则化作妓女郑爱月房内锦屏风上挂轴(爱月美人图)的题诗,出自“三泉主人”(王三官)醉笔,不小心被西门庆瞧见,引起郑爱月一阵惊慌,这已成为故事的有机成分。
以题曰《特地寻春》的“闻道西园欲早春,偶凭幽鸟语来真”一绝来看,该诗原是玉贞接苏生信后自遣之作,《金瓶梅》第七十七回则是叙述扬州归来的崔本向西门庆报告:“苗青替老爹使了十两银子,抬了扬州卫一个千户家女子,十六岁了,名唤楚云,……端的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西门庆一听,满心欢喜,“恨不的腾云展翅,飞上扬州搬取娇姿”,然后引此绝句以为证诗,并刻意改首句作“闻道扬州一楚云”,这与小说情节紧密结合。
又以“昼日恹恹对画楼”一绝来看,该诗原是苏生思念玉贞的伤春之作,故云“桃花莫谓刘郎老”,《金瓶梅》第七十八回则是取以为证久寡的半老徐娘林太太对西门庆的相见恨晚,故意改作“刘郎莫谓桃花老”,这也是作者配合剧情的有意加工。
就这三处而言,《金瓶梅》抄录《怀春雅集》的手法,表现不恶。
不过,综观其他更多诗篇的抄录情形,诚如魏子云先生所言:“《金瓶梅词话》的回前证诗,极少能与回目中的情节,丝丝相符”36
例如第六十六回(翟管家寄书致赙,黄真人炼度荐亡)引“八面明窗次第开”一律为回前诗,却只有“风藏竹径故人来”一句与《翟管家寄书致赙》差可比附。
说“《金瓶梅》用诗,常有取其一句而牵强附会者” 37,此即一明显例子。回前诗是如此,回中诗、回末诗亦然。
它们往往没有发挥头尾起结、段落赞词应有的作用:
像以“翠眉云鬓画中人,……娇羞酿出十分春”(第七十八回)、“静掩重门春日长,……默地怀人泪两行”(第八十回),来描写吴月娘一行的打扮或西门庆死后吴月娘的孤单,也显得与《金瓶梅》人物个性格格不入;
若再从《金瓶梅》抄改《怀春雅集》诗失律、出韵的情况加以观察,也和其他诗词给人的感觉一样:“这位作者写作诗词的文学水平令人咋舌” 38,况且“引首诗的空泛,复用诗词和情节场面的配合,并不协调,以及抄录前人作品引起的许多问题,都显出作者才力之不足,以致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39
要说《金瓶梅》是“嘉靖间大名士手笔” 40,却在运用现成诗词素材时,出现这种优劣互见、水准不齐的诡异情况,确实不无可疑。
(三)就《金瓶梅》诗词的诠释角度而论。
《金瓶梅》里的五百余首诗词多半采自他书,但在未一一寻获来源之前,解析者经常视其为作者的创作,故诠释时不免出现误差。
例如第六十七回(西门庆书房赏雪,李瓶儿梦诉幽情)“残雪初晴照纸窗”诗,舟挥帆先生评析说:
“这首诗撇开了梦中对话的具体内容,只描写了两个意外相逢的相思气氛,和西门庆梦醒以后的痛切,表明了西门庆心灵的空虚和寂寞。”41

第七十八回(西门庆两战林太太,吴月娘玩灯请蓝氏)“灯月交辉浸玉壶”诗,他明知“未扣着《金瓶梅》第七十八回描写西门庆的故事”,却又评析道:“骨子里主要写的还是西门庆。这首诗揭露封建地方官吏荒淫的本质既形象又有力。”42
当我们明察此二诗乃出自《怀春雅集》之后,自然会感到这样的评析过于牵强附会。
一旦我们继续追索原始出处的原貌,还会发现某些现代诠释并不可靠,像第七十二回讲到庞春梅向奶妈如意儿借棒槌不成,双方起了口角,引发潘金莲与孟玉楼说出如意儿勾引西门庆的许多不是来,下以“野梅亦足供清玩,何必辛夷树上花”为证。
孟昭连先生解析道:“作者的用意主要是以诗中的'梅’字影射春梅,赞赏她的泼辣刚强、不甘人后的性格。”43
然衡诸《怀春雅集》原诗,系出自潘玉贞得知苏道春私其侍女兰英后的讽刺戏笔,可见《金瓶梅》是借“野梅”喻指出身更形卑微的如意儿,绝非所谓“泼辣刚强”的春梅。
由于研究者习惯视《金瓶梅》不知出处的诗词为创作,因此总认为它必有归结或预示情节的作用,如解析第六十四回回前诗“着人情思觉初阑”(末句作“鸡鸣残月五更寒”)时便道:“'鸡鸣残月’即是接着写的'话说众人散了,已有鸡唱时分,西门庆歇息去了’。”44
言下之意,彷佛诗文合一,搭配巧妙;其实这样的“巧妙”,恐怕并非作者事先的精心安排,倒有点象是受到引用现成诗句的影响。又如第七十一回“玉宇微茫霜满襟”末句作“恨杀寒鸡不肯鸣”,接着写:“西门庆翻来覆去盼鸡叫,巴不得天亮。比及天亮,又睡着了。”
第五十九回“带雨龙烟匝树奇”末二句作“含情故把芳心诉,留住东风不放归”,接着写:“当下西门庆与郑月儿留恋至三更,方才回家。”
第七十二回同诗末二句作“终宵故把芳心诉,留在(住)东风不放归”,紧接着写:“两个(指西门庆与潘金莲)并头交股,睡到天明。”
这些地方文字、情节的协同,绝非偶然,而是与借用《怀春雅集》的诗句有关。明乎此,则诠释《金瓶梅》诗词的角度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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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梅馆金瓶梅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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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结  语

按照孙述宇先生的说法,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和莎士比亚的戏剧一样“两者都是很多瑕疵的,不以谨慎见长的天才之作”45,读者不必吹毛求疵;他并且认为书中抄录的许多词曲、宝卷,乃至书札、公文和邸报:
我们不知道这其间有多少是后来书商雇佣的手笔,但是这大量的抄录往往都很有味道,不像是纯粹为了增加字数的填充,读者若还读不出味来,在怀疑是否填充字数之时,也不妨怀疑一下是否自己的活力和好奇还不够应付这小说。46

此说自有几分道理,故学者论及《金瓶梅》中的韵文及其他非情节因素的艺术作用时屡加引述。47
“然而,若就《金瓶梅》(包括词话本、崇祯本)抄录《怀春雅集》二十首诗词的情形来看,它们绝非书商附加以广招徕的手笔,而是出自《金瓶梅》作者的随机选用。
这些借用来的诗篇因为不是《金瓶梅》原创,研究者实不宜太过凭籍“自己的活力和好奇”妄加附会48
《怀春雅集》提供《金瓶梅》写作素材的发现,具有多重意义,促使我们对当前《金》学研究进行反省,便是其实用价值之一。
透过对《怀春雅集》的考辨,我们还发现它确实是明代颇具影响力的一部中篇传奇小说。
《忠节记》、《怀春记》、《忠烈记》三部明传奇肯定是根据它改编写成,正德末年的《罗囊记》也可能参考它的后半情节;若然,则其成书年代当在此之前。
《怀春雅集》上承《娇红记》、《剪灯新话》、《贾云华还魂记》、《双卿笔记》等元明中、短篇传奇小说的创作传统,下启《刘生觅莲记》、《融春集》等同类作品的写作风气,在文言小说的发展史上亦有一席之地。
其中,《融春集》是好事者以《怀春雅集》为底本,参引《刘生觅莲记》诸书的加工之作,和《寻芳雅集》一样不能被当作《怀春雅集》来看待,这点为前辈学者所不察,今则已获得澄清。此一事实的发现,更加证明《怀春雅集》流传至万历年间,仍在社会上深受瞩目。
我国文言小说与白话小说息息相关,小说与戏曲之间亦紧密融合,有心探讨这类文学现象、寻求规律者,《怀春雅集》这部小说和它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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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翘故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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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15成文出版杜《书目类编》本,总页一一九六〇。稍后晁瑮《宝文堂书目》卷中子杂类亦著录,无作者姓名。

②语见《中国古代小说百科全书》“怀春雅集”条(薛洪先生撰),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四月,页一八〇。

③《寻芳雅集》,又名《三奇合传》或《浙江三奇志》、《浙湖三奇记》。故事记元末浙人吴廷璋(号寻芳主人)与王娇鸾、娇风姊妹三人的一场奇缘。误把《寻芳雅集》当作《怀春雅集》者甚多,如柳文英《明代的传奇小说》,《光明日报》“文学遗产”一九七期,一九五八年二月十三日;叶德均《读明代传奇小说七种》,收入《戏曲小说丛考》,中华书局,一九七九年五月,页五三六;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十二月,页一〇二八;上海市红楼梦学会、上海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编《金瓶梅鉴赏辞典》“卢梅湖”条,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〇年一月,页四六七。

④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五月第三次印刷,页一二六。

⑤17见吴书荫先生的《曲品校注》,中华书局,一九九〇年八月。

⑥23香港梅节先生首先发现《金瓶梅词话》大量套用《怀春雅集》的诗篇,原拟撰文在一九九二年六月山东枣庄“第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惜未完成。本文第五节图表系据梅节先生提供的草稿补充论述,不敢掠美,特先声明。
⑦除《百川书志》、《宝文堂书目》、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之外,明代中篇传奇小说《刘生觅莲记》亦述及“书坊”可觅得“话本”《怀春雅集》。

⑧日本秋水园主人《小说字汇》援引书目第一二〇种为“怀春怀集”,极有可能就是《怀春雅集》。

⑨均据《明清善本小说丛刊初编》(天一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五月)影印之日本内阁文库藏本。惟其何本《燕居笔记》卷九叶三十四、三十五,卷十叶二十八、二十九、三十缺如,林本《燕居笔记》卷十叶十九后半、叶二十前半亦然,另据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影印之同一版本(未缺);又其《花阵绮言》卷九叶三十八云“原缺”,则另据大连图书馆所藏之同一版本(亦未缺)。

⑩“南阳”二字,何本原作“城南”,据林本、《花阵绮言》改。

11内阁文库所藏之何本自此残缺,[鹧鸪天]词未完;下据上海复旦大学所藏之何本(即《古本小说集成》所影印者)补足。

12原书失题,因书前陈继儒序称“客座所述闲情野史风流十传”,乃名之曰《风流十传》(实仅八卷),或名《闲情野史》。原书现藏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双红堂文库。

13书署“明冯梦龙增编/书林余公仁批补”却选用了《古今小说》、《拍案惊奇》的内容,当为余公仁假托冯梦龙之名编辑刊行。原书藏日本宫内厅书陵部及佐伯文库,上海古籍出版社《古代小说集成》已复印发行。

14《融春集》抄自《刘生觅莲记》的诗词,有十首之多,故事人物与情节亦见因袭。笔者另撰有《<刘生觅莲记>考》详加研究。

16 18 19 20 21见明人徐谓《南词叙录》著录,《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中国戏剧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十一月第四次印刷)。
22参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页九〇一~九〇二、九五七、一〇一〇~一〇一一。

24《金瓶梅词话》采梅节校订、陈诏黄霖注释之重校本,香港梦梅馆印行,一九九三年三月;《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采齐烟、汝海校点之会校本,台北晓园出版社(香港南粤出版社授权)印行,一九九〇年九月。

25香港星海文化出版有限公司,一九八七年八月初版。

26 30 43 44孟昭连先生著《金瓶梅诗词解析》,吉林文史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四月。

27 29 31 37 41 42舟挥帆先生著《译注评析金瓶梅诗选》,湖南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二年三月。

28此诗亦是借用而来,原系《水浒传》第二十六回回前诗,又见于《古今小说》第三十八卷《任孝子烈性为神》。

32详见韩南《<金瓶梅>探源》一文(徐朔方先生译自《大亚细亚》杂志,新十卷第一辑,一九六三年),收入《金瓶梅西方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七月,页一~四八。

33详见周钧韬《金瓶梅素材来源》之《前言》,中州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一年二月,页一~三。

34参拙作《淫书中的淫书?——<金瓶梅>与艳情小说的关系研究之一》,一九九一年八月“第五次《金瓶梅》学术讨论会”提交论文。笔者另撰有《<金瓶梅>诗词来源补考》,详细说明。

35见韩南著、包振南译《<金瓶梅>版本及素材来源研究》(收入《<金瓶梅>及其他》,吉林文史出版社,一九九一年三月,页一四~一四一),页一三八。徐朔方先生译作“重要的不是引用本身,而是它的性质和目的。”

36《金瓶梅札记》,巨流图书公司,一九八三年十二月,页四五一。

38语见张家英先生《由<金瓶梅>回前诗词看其作者》一文(载于《学习与探索》一九九一年第三期,页一一五~一二〇)。页一二〇。

39语见王年双先生《从诗歌在<金瓶梅词话>中的运用看小说的发展》一文,(收入《中国诗学会议论文集》,彰化师范大学国文学系出版,一九九二年九月,页一~四九),页四五。

40语见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词曲)“金瓶梅”条,新兴书局排印本,一九八三年十月,页六五二。

45 46见孙著《金瓶梅的艺术》,时报文化出版公司,一九七八年二月。

47如张业敏先生的《金瓶梅的艺术美》第十章,教育科学出版社,一九九二年十月,页一九一。

48《金瓶梅大辞典》(巴蜀书社,一九九一年十月),“诗词韵文”若干条目的编写亦有此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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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单位: 成功大学、金门大学(台湾)

本文获授权刊发,原文刊于《金瓶梅研究》第五辑1994,辽沈书社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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