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海这座城市以各种方式在回望它过去的五年，从2017到2022，恰好也是我走上社会、跌爬滚打的五年。
五年前的那场毕业典礼上，我有幸被选为代表站在思羣堂的舞台上缓缓讲述着我的大学故事，有难忘、有不舍、更多的是对即将展开的人生新篇章充满了期待。我坚定地选择了特殊教育，一如高考填志愿时那样，义无反顾。
当时的我们有着最美好的年纪，最充沛的精力和最无限的可能，毕业前，我收到很多工作机会的垂青，教育相关的或者无关的，稳定的或者充满挑战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象牙塔里的四年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在为当下的幸运积蓄着力量，眼前一片开阔，自己却毅然决然地冲向那片心之神往的林荫小道。我不知道当下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我明白如果不这样走，我会有遗憾。五年后，我依然不确定当时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至少这条路我走过了，好不好都没有了遗憾。退宿的那个夜晚，我拖着最后一堆行李，背着我的木吉他，朝校门走去，一路遇到很多女生提着洗澡篮从浴室走向宿舍，那一刻，我没有羡慕，反倒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种外出洗澡的生活了，我的出租屋里有独立卫浴和24小时的热水，真好。
脚步轻快，心情愉悦，拿着钥匙打开出租房门的那一刻，感觉像敲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步入期待已久的“一个人的生活”——有无限的自由和随意散漫的空间，任我逍遥与塑造。那晚，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也离开了上海，留下一个视频和一封信，视频的最后一行字是：“说再见，是希望真的会再见。”那时候，面对“离别”的我们不慌不忙，总相信着来日方长；面对未知的明天，穿上学位服就像套上了金钟罩，无畏无惧，势不可挡。很感谢那份勇气和胆量，撑起了后来的日子里所有的疲惫和不堪。
工作第一年，在忙碌中适应，在适应中跌倒又爬起，工作和生活没有界限，区别无非是在单位加班还是在家里加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肚子里空落落的，屋里也空落落的，那一刻，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一个人的生活”，更是格外想念那个丰盛的食堂和热闹的四人寝——有忙碌一天后现成的晚餐，有可以一起吐槽和分享的人，有疲惫时可以给予安慰的拥抱，有一份温暖和心安。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两点一线地往返于单位和“家”之间，很累的时候会绕着小区走好久的路，边走边和妈妈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很少谈及自己的疲惫，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絮絮叨叨说出来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有时候，会陷入情绪的牢笼，哭着哭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依然要成为活力满满的张老师。
工作第一年的后半学期，我一连开了大大小小六节公开课，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失重的陀螺，不停地转不停地转，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体重一下子骤降到两位数，某天早晨，校长在门口值勤，看到我惊讶地说了句：“妹妹，你怎么好像瘦了。”每天看到我的人竟然也能发觉我的体态变化，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成功”的减肥时刻了。苦不苦？很苦，当时难熬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比此刻的记忆更苦。但，最难熬的日子熬过来之后，便成了那一阶段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之后五年中所有的成功或者喜悦，都不及熬过那段时光后的豁然和欣慰。
至于熬过那段时光的确切时间点，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慢慢有时间下厨做饭、有精力和朋友们聚会约饭、有空闲能坐在办公位上发发呆、有意识要把生活和工作分分开的时候。我依然忙碌，但我不再是那个不受控制的陀螺，而是有节律地转动不停的摩天轮，让诗意和浪漫在生活的烟火气中肆意生长。我终于过上了期待中的“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漫步城市的边边角角，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处理生活琐事，一个人学会了很多生存技能……生活有条不紊、内心无非丰实的时候，一个人也就慢慢活成了一束光。
时间久了，我喜欢并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自由与浪漫，以至于一旦有了他人的加入，我会觉得别扭和不适应。爱情和自由，达不到完全的平衡。既想拥有爱情的甜蜜和陪伴，又想对方给到自己充分的独处和自由，所有无疾而终的爱情契机尚未发芽，就被扼杀在了这样的矛盾之中。
活得太自我、太独立的人面对爱情会太过于清醒，不图爱情中的物质，不缺爱情里的陪伴，爱情，更多时候成为了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幸运，遇见了，甚好，没有遇到，也无妨。工作渐渐稳定，年龄慢慢增长之后，亲戚长辈也会有意无意地催促几句，同样的话他们也会说过很多人听，所以一笑带过就好。真正让自己动摇的是当周围的同学、朋友一个个地结婚甚至生娃，看着他们的节奏，有时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慢了半拍。人生是需要去经历每个阶段的不同体验的，我常在想：如果这几年的自己没有那么偏执，是不是现在也有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说不定还有了一个延续生命的小可爱，父母祖辈也有了含饴弄孙的机会……想归想，一旦跳脱出了这个氛围和情境，又觉得这些对自己而言，还没有到非常重要的地步。人生要在想走的每一步上活得热烈奔放，趁年轻，趁还有热烈和奔放的勇气。其它的，时间终归会告诉我们答案。想用一些语句概括自己的这五年，却发现文字在岁月面前始终是苍白无力的，或者还没有足够得洒脱让我可以客观地去看待过去的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好不好，说坏也不算太坏；庆幸也有，遗憾也有，值得高兴的事不少，难过失落之处也很多。每一段时光在日后回想起来总会有“还好当时那样”的感叹和“如果当时怎样，那就好了”的遗憾，不必太过纠结，这才是平凡的我们在一点点长大。凡事在尽力过后便不必在意遗憾不遗憾了，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2017年的那个夏天，但凡我选择了其它任何一条路，之后所遇见的人、经历的事，都会不一样了，谁能说另一种人生会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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