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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俊丨审美发生、过程及美感性质的神经美学阐释

 MM的小书屋 2022-06-28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丨胡俊,上海社会科学院思想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随着20世纪90年代脑影像技术的出现,关于人脑审美神经机制的研究兴起,这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传统美学问题的研究,为美学的未来发展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视角。比如围绕美本质审美发生、审美过程、美感性质等美学基本概念和问题,我们可以依据一系列神经美学研究成果来进行独特、全新的阐释,这为美学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方向。

01

美本质:美学千古之谜的神经美学阐释

关于“美本质”,我们依据神经美学的“人脑—艺术契合论”以及恒定法则与抽象性、模糊法则与未完成性,指出美的基本规定性,以及艺术的最终目的是求真、获取本质和表达情感。不同的审美主体在欣赏或创作艺术时,能通过艺术进行沟通,说明不同的正常人脑都存在一个共同的神经基础,美的艺术能够引起人们的美感,在于具备激发这一共同神经机制的外在表现。人脑与艺术的契合性,说明美的产生是有脑神经基础的,人脑产生审美体验的背后都有着相似的神经机制。寻求事物恒定本质特征的大脑,与表现了恒定事物特征的艺术相遇,于是就产生了审美体验。

虽然森马·泽基教授认为艺术家也是神经学家,但他们只是能够理解有关人的心灵的一些事情,还是不能清楚认识人脑的神经机制。从神经生物学视角来看,艺术的功能与大脑的功能非常类似,都能描绘出物体、面孔、情景等恒定、本质的特征。因此我们不仅从画面上的物体、面孔、情景中获取知识,而且由此延伸到其它物体来进行归纳,从更大范围的事物中获取知识。在艺术创造过程中,艺术家必须挑选本质的属性,而大量抛弃那些多余的东西。由此可见,艺术功能之一就是视觉大脑的主要功能的延伸。在瞬息万变的表象世界下,潜藏着更为真实、更为接近本质的特性。

视网膜仅仅是精细缜密的视觉机制的重要的初始阶段,从视网膜可以一直延伸到大脑的所谓“高级区域”,视网膜就像是一个基本的视觉信号的过滤器,能够记录光线的强度以及光线的波长,然后将这些经过转化的信息传送到大脑的“初级视觉皮层”(以下简称为“V1”区)。V1区可以接收来自视网膜的绝大部分神经纤维,通过这些点对点的连接,视网膜上的影像图被重新创造在V1区。因此瑞典的神经科学家所罗门·亨森称V1为“大脑皮层的视网膜”。事实上,V1区的周边皮层,过去都被模糊定义为“关联皮层”,是由许多“专门视觉区”组成的。德国的神经科学家保罗·弗勒希西格认为“关联皮层”具有更高级的思考和认知功能,他把它们称之为“精神中心”或“思想中心”。总之,视觉大脑是一种对本质的主动探求,大脑视觉皮层筛选出能够表现物体恒定、本质特征的必要信息。

艺术和大脑一样,都在追寻恒定和本质。大脑的任务就是获取关于世界的知识,但是大脑必须克服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知识是不容易获取的,需要从可视世界不断变化的信息中提取本质的、不变的特质。通常,我们说艺术也有一个目标,用艺术家们自己的话说,就是描绘出物体本来的样子。同样,艺术也面临着一个问题,也是如何从可视世界不断改变的信息中,仅仅提取出那些重要的信息来表现出物体永恒的、本质的特征。实际上这是伊曼努尔·康德的哲学美学的基本观点——表现完美。但是,完美暗示着永恒性,因此,这引发了一个问题,即如何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描绘完美。

我们对视觉大脑的功能有了新认识之后,便能将艺术对本质的探求看作为视觉大脑功能的延伸。从神经生物学的视角看,伟大的艺术可以被定义为:它必须最接近于真相的多种事实,而不是表象,因而愉悦大脑对各种本质的追寻。泽基从神经生物学的角度为艺术下的定义是:艺术是对恒定性的追求。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必须舍弃许多东西,然后筛选出本质的东西,因此艺术是视觉大脑的延伸。心理学家和神经生物学家都经常谈到某个视觉属性的恒定性,例如颜色或形状的恒定性,这是指即使观察时明暗状态不同,物体的颜色也不会有显著差异;或者说,即使观察时角度远近不同,物体的形状也不会改变。

泽基把艺术的恒定性分为两个方面,两者也是相互联系的。恒定性的第一个方面是“情境恒定性”:某种情境与很多其他情境具有共同的特征,使得大脑很快把它归类于能够代表所有同类的情境。

“模棱两可”是所有伟大艺术的共同特征,因为从神经美学的角度来说,“模棱两可”并不是含糊不清,而是指同一幅画面能够表现出数种事情的情景和真相。维米尔的画作简单而又意味深长,每一幅画不仅可以理解成很多不同的、基本的情境,而且每一个情境都同样真实清晰。

也就是说,维米尔的画具有恒定性:它描绘的已不是某个特定的情境,而是可以做很多不同理解但又真实可靠的情境。而且维米尔作品中的各种情境在欣赏者的大脑中形成。

恒定性的第二个方面,泽基称之为“暗示恒定性”,大脑能够对“未完成”的作品进行各种各样的自由阐释,从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的未完成作品中可以理解暗示恒定性的内涵。

米开朗基罗的很多雕像停留在未完成的状态,他未完成的大理石雕像就有三十五座之多。他的画作中也有未完成的作品。米开朗基罗在耶稣的生命中发现了至高无上的爱,他的一些作品就是以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以及从十字架上被放下的一刻作为主题。我们的大脑对耶稣受难的景象能作出无限的想象,要以一件作品将所有想象表达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欣赏者在头脑中创造出更多的形象。简单地说,这些未完成的作品具有“模棱两可”和恒定性。这些作品的轮廓仍模糊不清,因此人们在欣赏米开朗基罗的未完成作品时,便能发挥想象力创造出更多的形体,在不同欣赏者的头脑中具体成形,达到艺术的恒定性。恒定性的这两个方面实际上是相互联系的,因为两者都有一种难以估计的特质在里面,使得都可能让大脑提供合情合理的不同版本的解释,而且所有的解释都是有根据的。

此外,探讨美的本质还涉及对主观和客观的美的深入理解。客观派认为,美是事物本身固有的性质;主观派认为,美存在于旁观者的眼中。康德主张审美判断既具有主观性,又具有普遍有效性,从而协调了理性主义者形而上学的教条主义立场以及经验主义者形而上学的批判怀疑主义立场。康德认为品味判断实质上是基于愉快或不悦的感觉进行的主观判断,但品味判断看似具有规范性,可能还存在普遍有效性。

从科学美学,或者从神经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有关美的客观和主观的讨论主要聚焦于先天基因的先验因素和后天的文化、环境因素是如何影响我们的审美的。审美过程中的早期加工,主要是感知觉加工,可能是由已经固化在大脑中的个体遗传和系统发育因素决定的。在审美过程的晚期,人脑视觉系统会选择和识别与记忆和目的有关的对象,而这些记忆和目的随文化、环境和个人经历的影响而变化。

02

审美发生:人类审美大脑进化的时间节点

从进化史的角度来看,现代人类的大脑一旦形成,就会有着共同的发展和变化路径。不论地域、人种和民族的差异如何,艺术都在人类中无处不在,甚至有着相同的艺术主题。可以说,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有着共同的审美反应、审美欣赏能力和审美创造能力。

关于人类具备审美意识和审美能力,能够进行艺术创作的起源时间,一直是艺术史学家们关注的问题。虽然大约在10万年前,或许更早些时候,身体和大脑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类从非洲出现,但象征性的、具体的、非功能性的实际艺术在西欧大量出现的时间更迟,大约是在4万5千年前到3万5千年前。但是也有证据显示,至少在视觉艺术方面,人类艺术的出现早于欧洲的这个时间。比如在以色列的戈兰高地发现了距今22万年左右的由人类手工雕刻的小型火山石雕像。对该雕像的仔细研究,也支持了这是象征艺术的实践。

人类思想产生在语言出现之前,视觉绘画能力作为一种抽象或象征的思维方式,可能也发生在语言能力出现的前后。扎德认为,美在艺术和大脑进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早期人类可能受到了自然和动物之美的启发,不断从美的资源包围中获得益处。神经美学家们一般认为艺术的起源和发展,是来自人类对环境的更好适应,以及更有利于人类生存的大脑进化。神经美学家们还推测有些环境比另一些环境更有利于大脑进化。

笔者认为,或者可以这样理解:早期人类把这些能够获得益处的自然资源看作是美的,这些有利于个人及群体生存和繁衍的植物、动物、同类、环境等能够让人类大脑产生正面积极的概念,以及产生想要的认知需求和喜欢的愉悦情感,人类逐渐把它们看作是美的事物。而且早期人类创作出简单的美的事物的标记,这些抽象的符号可以帮助他们进行相互交流。艺术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为了更好生存的一种无意识产物,艺术是一种纯粹的象征或模拟。

神经美学家们从意识进化和艺术关联的角度,阐释了审美的历史发生及其意义,认为艺术中必然包含审美意识,才可称之为艺术,因此我们可以认为人类审美发生和艺术产生是一种相互关联发展的关系。罗伯特·L.索尔索教授从进化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角度,整合艺术、大脑进化和意识发展的因素于一体,具体阐释了艺术审美的发生。

索尔索认为,人类能够生产石器、创作岩画等的关键之处在于,有一个能够以具象来描绘事物、以抽象来表现事物、以象征想象世界的大脑,才能够产生出既美又有象征意义的艺术。艺术能刺激思维,唤起我们的情感,艺术是人类有意识体验的审美知觉的成果。从人类进化史的角度来看,意识是艺术产生的必要条件,艺术是人类意识发生的标志,艺术与意识在史前人类大脑的进化过程中是一种相互促进发展的关系。

只有在人类进化的后期,大脑在结构和功能上都得以增长,也变得更为复杂,我们才开始生产艺术。神经科学家们测算过去400万年间人类大脑体积的增长变化,结果表明大脑尺寸显著增长的第一次迸发是在200万到150万年前,大脑尺寸显著增长的第二次迸发是在50万到20万年前,而智人的文明大爆发是在6万年到3万年前,索尔索认为人类在进化中初步具备审美能力要归功于在12万到10万年前大脑获得了能够打磨工具、进行复杂思维和技术操作的能力。这些最初的艺术作品,揭示了意识中的一个显著变化,即大脑可进行较高级而复杂的超强运算,可进行抽象思考,并运用象征性表现形式来创作。有证据显示,约于12万年前,人类的祖先已经用花、纹身、挂珠来装饰身体,并以精心设计的花束和墓地去悼念逝去的亲人。因此从逻辑上推断,他们已开始思考生活与死亡,思考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探索自身除了满足生存之外的更大力量。伴随意识觉知以及有满足生存之外的一点空暇时间,他们开始进行最初的艺术创造。

而更深远的改变发生在6万到3万年前,这些能够进行抽象思维和高级运算的大脑赐予了人类能够创造精美艺术的能力。被称为“人类文明大爆炸”时期的中/晚旧石器过渡时期的最后阶段大约发生于6万年前,也有可能发生在7万多年前。在认知大爆炸时期,这些已经有感知自我与世界意识的人类祖先,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体现为工具、艺术或语言等具体形式。人类进化史中艺术的出现时间虽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界定,但在南非开普敦南部的布隆伯斯洞窟中发现了人类早在7万7千年前制作的精美打磨石器,上面的交叉式图式线条显示,当时人类已经把创造性与抽象性思维呈现在艺术品中,可以说,当时的人类已经出现了抽象思维,并体现为语言和艺术的产生。

约始于4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标志着史前文明发展的高级阶段。目前发现的最为古老复杂的精美岩画位于法国南部阿尔代什省的肖维岩洞,这些鹿、马、犀牛、狮子等动物形象的高水平岩画大约产生于3万5千年前。通过这些岩画和雕塑,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人类已经具备了一个能够想象出非即时性事物并归纳其相似性的大脑,一个可以想象和生产出非语言的抽象性思维并共时性呈现的大脑,这样的大脑已经具有象征性地想象出世界与艺术的能力,足以创造出艺术,所以能够以审美的与象征的方式呈现出图像与塑像。

这样的大脑与稍前时候的人类相比,已经不是大脑的容量和体积的增加,而是大脑皮层内部的更深更弯曲的沟回的扩增,以及在神经连接的突触网络和神经元细胞方面,发生更为精细和丰富的神经生物学变化,使得涉及学习、想象和推理等高级认知能力的艺术、语言等得以产生。

这时的新的智人已经能够认识到自我与外在的世界的关系,并在其大脑内部想象出或者构造出一个相应的世界,并能以艺术的象征方式来呈现这一内在世界。

03

审美过程:脑审美机制的加工模型

神经美学家们依据不断积累的脑成像实验成果,建构了审美活动过程的神经加工模型。神经美学研究的初期阶段,随着脑影像技术的运用,许多研究人员监测了不同审美材料的不同类型审美活动在不同审美实验中激活了被试者的哪些大脑区域,并研究了这些激活的脑区在审美过程中的功能和作用。在了解了相关脑区在审美中的功能定位和结构关联之后,后来的神经美学研究能够更加关注人脑审美活动的运行机制,包括审美感知、情感、判断等复杂动态的整体加工过程。

有些神经美学家们依据神经美学实验成果,对审美过程中脑神经运行机制进行了阶段划分,从而建构了人脑审美神经机制的几种基本加工模型,对人脑处理审美过程进行了科学假设和严谨推测,在学界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神经美学史上查特杰首次提出人脑神经视觉审美机制的“三阶段”模型:“早期加工阶段主要是由枕叶皮层对形状、颜色等视觉信息进行提取、分析;中期加工阶段主要是通过颞叶区对已提取的视觉信息进行筛选和加工,激活相关记忆信息来赋予审美对象一定意义;晚期加工阶段主要是眶额部皮层和尾状核会激活、引发主体的审美情感反应,前扣带回和背外侧前额叶区被激活,主体产生审美偏好,做出审美判断。”

紧接着,2004年赫尔穆特·莱德等提出审美体验五阶段加工模型,经常被神经美学家们引用作为相关理论的基本发展框架。该模型与查特杰的三阶段说相比,把审美过程设想得更为具体,包括“感性分析”“暗示的记忆整合”“明确的分类”“认知掌握”“评估”等神经认知加工回路。认知信息流在这个模式的某些部分是单向的,而在其他一些部分又是双向的。输入这个神经回路系统的是艺术品本身,在每个阶段,一个特别的运作将执行在视觉刺激物上,从而提取视觉刺激物的不同特征。因此,在已经提取了视觉刺激物的感性属性之后,会把它放置进一个自我参考的和明确的环境中,在认知掌握期间评估放置在艺术品上的意义和阐释。如果认知掌握是成功的,而且主体成功地阐释了这一艺术品,这一艺术品会被评估为好的或坏的艺术作品。那些审美判断将会分别伴随着积极或消极的审美情感。另一方面,如果认知掌握是不成功的,而且主体失败于解释这一艺术品,那么它可能会被评估为坏的艺术作品,伴随着消极的审美情感。也就是说,最后通过认知状态的理解或模糊以及感情状态的满足与否,产生审美判断和审美情感的输出。因为莱德的审美体验模型受到广泛的关注,10年后,莱德和马科斯·纳达尔还对该模型进行了完善和修整,他们认为审美过程中认知和感情加工是不断相互作用的,因此审美过程中“认知信息流”和“感情评估流”是平行运行又不断交汇的。

在综合比较查特杰和莱德的两个审美加工模型的基础上,2007年奥辛·瓦塔尼安和纳达尔提出审美体验的模式组合,认为艺术体验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是物体和感知者之间的相互作用,认知和情感过程的相互作用的结果。同年,利·侯夫和托马斯·雅各布森还提出包括绘画、音乐、诗歌和舞蹈等不同艺术形式的审美加工三阶段模型,包括感受阶段、中央处理阶段和审美产出阶段。

2009年,杰拉尔德·C.卡普切克及其同事试图通过审美实验来研究审美体验的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两个路径,特别是认知控制和知觉促进对审美情境的贡献。被试者被要求从实用主义和审美角度来欣赏各种具象绘画作品,包括强调轮廓和构图的线性硬边风格绘画作品,以及开放式软边表现风格的绘画作品。实验结果发现:在实用情境下,被试者注重获取有关绘画内容的信息;而在审美情景下,他们则注重体验绘画的意境,并且欣赏绘画带来的感觉。实验还要求被试者欣赏基线刺激物,包括抽象绘画作品。研究结果表明,与从实用角度欣赏硬边绘画相比,当受试者从审美角度欣赏软边绘画时,左侧顶上小叶的活性得到增强。这种自下而上的激活主要是因为欣赏者试图分辨软边绘画中的模糊外形,以便在审美情景下构建连贯图像。一般研究认为顶叶在视觉意象的空间认知中发挥着作用。通过把被试者欣赏审美刺激物和基线刺激物进行对比,结果显示双侧脑岛被激活。总之,卡普切克的研究推测了审美体验中的两条加工路径,即自上而下的来自前额叶的审美注意力定向和自下而上的审美知觉输入之间的相互作用。

2014年,查特杰和瓦塔尼安提出审美三环路的加工模型,并在2016年对审美三环路展开了具体论述,包括三环路的具体脑区、运行机制和相关作用等。这一审美神经加工模型是在2003年查特杰审美体验三阶段说的基础上,依据审美活动三个阶段的不同脑区神经活动的结构和功能提出的。根据查特杰审美三环路的模型,审美体验是由下面三个神经系统共同引发的心理状态,虽然三个神经系统不一定对审美体验有着同等的意义。一是依据审美活动激活了枕叶、梭状回、内侧颞叶、运动系统乃至镜像神经元系统等,提出人脑审美的“感觉—运动”神经回路,主要负责对审美对象基本特征进行感觉、知觉加工和具身认知;二是依据审美活动激活了眶额皮层、内侧额叶皮质、腹侧纹状体、前扣带回和脑岛等,提出“情绪—效价”神经回路,主要负责个体审美过程中审美情绪、奖赏、喜爱等状态的神经环路;三是依据审美活动激活了内侧眶额皮层、腹内侧前额叶等,提出“知识—意义”神经回路,主要负责专业知识、语义背景和文化有关功能等。

依据神经美学脑成像实验成果,我们认为审美过程中不仅有人脑认知的跨知觉分析,还有情感的连接、关联的想象以及判断的推理,乃至意义的校准,是一个复杂动态的神经通路。

04

美感性质:神经美学的实证分析和阐释

从神经美学的角度来看,美感性质受到主客观因素的共同影响。神经美学家通过脑区激活的实验证实:审美体验中美感的产生不仅和客观的审美价值有关,也和主观的审美判断相连,并受到核心情感中心——脑岛和杏仁核的调节。

美学研究中绕不开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关于“美感是怎样产生”的神经机制研究,主要涉及审美的感受、知觉和情感等方面,是呈现高级、复杂形态的大脑意识活动。

通过脑磁图技术,卡米洛·J.克拉-孔迪等进行了欣赏摄影作品的实验,结果发现当被试者感知、体验到美时,前额叶被选择性地激活。据此,他们认为审美大脑在感知和加工事物的审美属性时,前额皮层发挥了主要作用。接着,他们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结果发现被试者产生美感体验时,激活了左背外侧前额叶;而被试者进行审美判断时,会激活扣带回。

审美体验、审美判断不仅有认知的影响,还受到情感、情绪的影响。迪奥和埃米利亚诺·马卡鲁索等曾经进行过观察原作和修改版的雕塑作品的脑成像实验,实验结果是原作雕塑大多获得正面评价,修改后的雕塑大多获得负面评价。与修改后的雕塑相比,对原始雕塑进行欣赏时,右前脑岛活性较强,并且枕外侧回、楔前叶和前额叶等大脑皮层区也会激活。于是迪奥等得出以下结论:审美欣赏既通过引起一系列皮层区活动的刺激物的内在参数介导,又通过与观赏者自身的情感体验相关,并且引起右侧杏仁核活化的过程介导。

通过更深入的实验研究,迪奥和维托蒂奥·加莱塞发现,被试者对视觉艺术作品产生审美体验时,感觉运动区域、核心情感中心和相关奖赏中心都会被激活。迪奥等依据审美活动过程中激活的脑区结构和功能,分析认为审美体验是一个多层累迭的加工过程,再次证实美感体验不仅来源于对艺术作品的纯粹视觉感知、分析、感觉运动等,还和情绪、情感共振相关。

总之,美感体验的产生不仅和客观的审美价值有关,也和主观的审美判断相连。也就是说,美感的性质受到主客观因素的共同影响,既与客体的审美属性相关,又与主观的审美判断有关。

05

结语

神经美学的研究为美学发展提供了新的科学基础,在美学的基本问题方面,进行了独特分析,激活了传统美学研究。就像泽基所说“任何美学理论,若没有构建在脑活动的基础上,是不完备也不可能深刻的”。神经美学研究在美本质、审美发生、审美过程、美感性质等方面取得了许多有意义的研究成果,为传统美学研究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虽然日益兴盛的审美神经机制研究,将推动着当代美学学科的理论创新和实践发展。但目前由于国外神经美学研究兴起较晚,只有20多年的研究历史,关于认知神经美学的研究,大多是由神经生物学家、神经心理学家、神经生理学家进行认知神经学的科学分析,同时在美学方面提出一些观点。当然目前脑科学的发展还在探索中,关于人类审美活动的神经机制还没有形成系统完整的科学结论和解释,同时因为研究者群体中缺少美学理论工作者的广泛参与,也没有建立起以审美认知神经机制为基础的一整套美学理论。

而且国内学者的研究水平与国外还有很大差距,大部分是由心理学家、神经科学家在介绍引进国外神经美学的研究成果,也有少数零星的自主研究,但都没有关于美学原理的重新构建和系统分析,还不足以构建以脑审美机制为基础的美学理论,还需要继续进行更深入的审美实验研究和理论阐释,促进美学基本原理的新发展。所以当前我们的研究具有双向意旨,一方面把西方神经美学的研究进展、成果介绍传播到国内学界,主要分析它在理论方面将对中国美学的革新性影响;另一方面也希望推动中国的美学研究者们建构本土的神经美学的基本理论系统,寻求本土美学实践的神经美学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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