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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达里的百年变化,北京的一帧缩影小照

 新用户8926AVU2 2022-06-28 发布于北京

原标题《义达里:我永远的家》

义达里的由来

坐落于西四南大街的义达里,是条很有些来头的胡同。这里曾是大清朝和硕定亲王的王府,传至毓朗贝勒时,此府亦称朗贝勒府。朗贝勒之外孙女,即中国末代皇后婉容,可谓声名烜赫。

随着时代变迁,大清成为过去。此后,有天津韩姓富商购买部分府地,建起民居出租获益,并分别具名七巷,系义达里、乐群巷、贤孝巷、慈祥巷、福德巷、忠信巷和勤俭巷。

1965 年,有关部门将七巷名称统一为义达里。我即于同年迁入原贤孝巷的一座小院中。如果路经此处,你会发现,义达里与我们常见纵长的胡同有所不同。虽曰胡同, 其呈大肚偏口的坛子状,更像一座大院落。

胡同口是一座石砌的巷门,呈拱券状,像座小号的城门,有女儿墙饰于其顶。说来这拱券状的巷门该有近百年的历史。后因整顿街巷, 美化环境,此巷门被镶砌上一层青砖饰衣,但门头上所刻“义达里” 三字匾额,还是原汁原味地向路人展示着其历史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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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达里的江湖味儿

住在我邻院的金姓大哥痴于拳击,习练有成,很有些名气。附近一位同好,不服其名。就如武侠小说中所述,上门约拳。结果如何,二人均不与人言。但自此二人成为至交好友。后邻家大哥去宁夏插队,这位同好对邻家大哥的弟、妹多有照顾,颇有“季布一诺”的古侠之风。

胡同中还有一位刘姓大叔,矮矮胖胖,是练摔跤的,曾获过北京市的摔跤冠军。每日晚饭后,在胡同中教其子及数位半大小子练跤。说实在的,我的兴趣点不是在练跤本身,而是在听刘叔讲些跤坛的轶闻趣事。

刘叔热心且耐心,当然,从其习练者多是一种兴趣爱好,只有一位后入的小弟,有些悟性天资,让刘叔很是欣赏,并给予精心调教。几年后,这小弟改练国际式摔跤, 成为一名专业运动员。

一位发小的父亲张大伯在银行工作,看上去儒儒雅雅,但其所交, 多为习武之人。与张大伯坐而论道者可不是道听途说,仅知其一二的爱好者,而是一位习练大成拳的高手,在京城颇有声名。可惜我没有记住其名。其讲到兴处,起身演示, 边说边做,如何滑步,怎样出拳, 特别强调一个“快”字。

听其讲大成拳宗师王芗斋先生的习武经历,特别是如何从容出手, 训教日本武术名家的趣闻,不由得让我心驰神往。后得知王芗斋先生系我河北深州的同乡时,更是倍增亲思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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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达里的人情味儿

我所居住的小院有6 户人家, 经历不同,家境各异,相互间虽然也会偶有小隙,但可以讲是融融洽洽。那时我刚上中学,于世事半懂不懂的状态。东屋的马大爷曾经是个生意人, 我家搬来时,他已退休赋闲在家。听他慢条斯理地讲些解放前做生意时, 如何为共产党的队伍偷运药品的故事,我很兴奋,以为自己遇到一位只在书中见过的英雄。马大爷却说,于他而言,这不是什么觉悟,而仅仅是笔获利颇丰的生意。于他的话,我听出几分遗憾,当然,我更遗憾,甚至有些失落。这马大爷怎么就没成为共产党队伍中的人呢!

北屋的闫爷爷也曾是生意人, 解放前在天津经营一家绸布店。虽说闫爷爷曾是生意人,但他不喜欢谈生意经,而是喜欢谈古论今。至今我仍记得他讲过的一个段子。他说有位姓黄的侍郎与姓王的尚书同朝为官,且是好友,常在一起饮酒并互逞机锋。这天,二人在黄侍郎家饮酒,堂下跑过一只黄狗,王尚书停杯指指狗,微笑而问:“黄是狼(侍郎)是狗?” 黄侍郎亦停杯, 微笑而答:“观其尾便知,往上竖(王尚书)者,狗也!”

常说天有不测风云,全不料想这不测风云骤然降临于我家头上。母亲做临时工受伤,幸得抢救及时, 但从此只能卧床而养,精神亦受刺激,需人照料,更需营养补充,但父亲为生计谋,上班路程又远,根本无法照料。一家六口,全凭父亲薄薪生活,老家还有爷爷奶奶需要顾及。母亲觉得自己恢复无望,不愿拖累家人,萌生去意。每每不愿服药,更不许父亲为其单独做点稍有营养的饭食。

幸有邻院张姨每天来劝慰、陪伴母亲,操持我家家务。精干的张姨是邻居孙家的保姆,孙家的主人孙孚凌先生是我国有名的实业家和社会活动家,后曾任北京市副市长、全国政协副主席。张姨在其家多年, 可以说能当半个家。

张姨是南方人,烹饪手艺颇佳。她常常于孙家做好吃食,端来给母亲吃。自然这是得到孙孚凌先生首肯的。张姨劝慰心灰意冷、萌生去意的母亲:你要走了,这四个孩子怎么办?而我们兄弟四人,确是母亲放心不下的牵挂。

和张姨一样为母亲操心、施以援手的还有秀珍姨。她是一家副食商店的售货员,那时当售货员可是令人羡慕的工作。得工作之便,她可以买到一些常人不易购买的食品, 而且有时还会便宜些。

秀珍姨曾经拿煮好的牛奶给母亲喝,里面还卧着鸡蛋,母亲不肯喝。秀珍姨半嗔半急地说;“你再不喝, 我就给你跪下啦!”说罢,把奶碗一放,作势真要跪下,母亲忙说:“我喝我喝!”

看着母亲含泪喝下人生第一杯牛奶,秀珍姨松了口气说:“这就对啦。”秀珍姨三天两头煮奶给母亲喝, 母亲也自此养成喝奶的习惯。

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起来, 后来恢复如常人,我们兄弟几个对张姨、秀珍姨感激至深,但我口拙嘴笨,不善于表达,从未讲过一个谢字。

我曾问父亲,张姨、秀珍姨干吗对母亲这么好?

父亲讲,这是你母亲平日为人积下的善德善缘。是呀,母亲平日对院中各家的孩子都是呵护有加。几十年后,母亲已80 多岁高龄时, 还有在这小院长大、早已成家有子、已近中年的邻家女来探望母亲。

母亲至今已年近百岁,竟然还是耳不聋,眼不花,思维尚敏。

我成家离开义达里几十年了, 但每次回家看望母亲,走进义达里, 总有一种亲切亲近之感。

是的,现在的义达里较我少年居住时改观很多。家家院院经过整修改造,面貌一新。原本三天两头堵塞的下水重新铺设;原本坑洼不平的路面全部重新铺上柏油;各个小巷中培种起花花草草。多年来,义达里成为西城区的一条示范街巷,常有人来此参观拍照。百年义达里的变化,可说是北京的一帧缩影小照。

我的家在义达里。昨天如是, 明天依然如是。因为我的少年时光、少年情谊和诸多的记忆都在这里生根,蓬勃成树了。

文|刘丙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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