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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原本家财万贯，十分富有。然而因他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在他三十二岁那年，便将所有家财挥霍一空。父母亲因为这事，被他气了个半死。老婆张氏，看不惯他的德性，一气之下便收拾了细软，回娘家去了。 王进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这张氏一走，他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一样，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因此张氏回娘家没几天时间，王进便厚着脸皮到了岳父家里，要把张氏接回家中过日子。张氏哭哭啼啼道，“家里的粮食都吃完了，你又不出去挣钱，你让我跟你回去喝西北风啊？”  “我——这个，挣不到钱，可以让爹娘再想些办法，他们应该能找到粮食吧？”王进不无廉耻地说道。岳母戚氏听了非常生气，瞪着眼道，“难道这辈子都要依靠你爹娘吗？你还是个男人吗？你爹娘肯定比你先死，他们死了，你以后又靠谁去？” 这一番话，问得王进面红耳赤，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岳父张猛就说道，“三清观有个道人叫灵虚子，道法高深莫测，还会点金之术，很适合你这种好吃懒做之人。你不如去三清观找他，拜他为师，将来学会了这点金术，就不愁吃穿了。” 世间还有这么好的事吗？王进听得这话，顿时乐了，高兴地问道，“岳丈，你没有骗我吧？” 张猛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我女婿，我怎么可能骗你呢？说来我与那灵虚子还有三面之缘，我若给他写封书信，求他帮帮忙的话，他肯定能收你为徒。” “那，那就有劳岳丈替我写封书信了，我马上去拜那道人为师。”此时的王进，像是要痛改前非一般，下了很大的决心。 张猛似乎也被他的诚意所感动，于是写了封信封好，让他交代灵虚子手里。王进得了信后，果然不接张氏回家了，转而奔向了三清观。  灵虚道人看了张猛的书信后，不由得笑着问王进，“我确实会些法术，不过我这些道法，不下苦功夫，是根本学不会的。你好好想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吃苦，能吃苦的话，再拜师不迟。” “师父请放心，徒儿绝对能吃苦的。”王进做梦都想发财，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磕头就拜。 “那好！”灵虚子点点头，便吩咐一个道童，拿来斧子，让王进跟着一帮师兄弟去三清观后山砍柴。王进砍了没几下，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小子顿时没了耐心，不由得将斧头一扔就发牢骚道，“我是来学法术的，又不是来砍柴的。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能让我干这破差事呢？” 带他来砍柴的那个道童笑道，“你不是要学点金术吗？师父说，要学会这法术，就必须先练好臂力。” “那要练多久？”听得这话，王进才重新拿起了斧头。 那道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帮师兄弟道，“他们都是来找师父学法术的，有的来了三天，有的已经来了三年。”  “什么？三年？这么久了，还在这里砍柴？那我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学会这道术？”王进吃了一吓，又把斧头扔了。那道童冷声笑道，“来三年那个，不是师父没教他，是他悟性太差了。你若悟性好，师父马上就能教你，不过前提是——你要有十足的臂力！” 原来如此啊！王进点点头，又把斧头捡起来道，“那我马上练臂力。” 从此后，王进每日吃了斋饭，就跟这帮师兄弟去后山砍柴。砍了柴后，再挑到城里，换些斋食回观里。如此过了半年，王进渐渐觉得自己臂力十足了，于是就去找灵虚子，乞求教他点金之术。 灵虚子也不多言，只找了块鸡蛋般大小的石头，丢给王进道，“你若能把它捏成石粉，我马上就教你点金之术。” 王进看着那石头，竟是一脸的不爽。他心里很清楚，常人就算气力再大，也不可能将那石头捏成粉的，他觉得灵虚子是在故意刁难他，因此他沉着脸道，“师父，别说是我了，恐怕你都不难将这石头捏成石粉吧？” 灵虚子笑而不语，默默捡起那块石头，放在手心，用力一捏，一把石粉便纷纷扬扬从他手中飘落而下，王进看了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时，灵虚子才缓缓而道，“你办不到的事情，别人不一定也办不到啊！年轻人，看来你的臂力和手力还不行啊，我那点金之术，没有这两种力道支撑，是万万学不会的。” “弟子知错了。”无奈，王进只得跟着一帮师兄弟，继续砍柴。  这件事过了没几天后，有两个龙虎山的武林高手前来三清观找灵虚子说道。灵虚子在观门口相迎，恰好那时，王进卖完了柴，从城里回来，正好看到了三人有说有笑，走进道观的情景。说来也怪，当时，三清观的观门是从里面关上了的，灵虚子出来时，并未开门，他跟两名高手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后，便恭请二人进观。因为观门没有打开，三人就从大门右侧的墙壁上穿墙而过，王进看了再次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而道：难道师父还会穿墙之术？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个时候，王进竟有了想学穿墙术的打算。 不久，这小子回到了观中，天色也暗了下来。那两名高手，却还没有离去的意思，灵虚子便吩咐伙房，多做些美食，晚上要盛情招待那两位高手。 戌时，饭菜上桌。灵虚子和那两位客人，先坐到了餐桌上。王进跟着其余十余位师兄弟，挤在了另外一桌。由于天色已晚，观中又只有两根蜡烛了，导致众人用餐时，根本看不清楚。这时，灵虚子又命道童，找来白纸和剪刀。只见他用剪刀在白纸上剪了一轮圆月，然后贴到窗户纸上，渐渐地，屋内竟有了充足的光线。而刚刚那张白纸，竟真像挂在空中的圆月一样明亮。众徒弟见了，连连为灵虚子喝彩。  王进看到这里，更是对这老道佩服得五体投地，找他学习法术的愿望，也更加强烈了。 第二日中午，那两个龙虎山的武林高手终于离开了，王进觉得机会来了，于是赶紧跪到灵虚子面前，请他教自己穿墙术。灵虚子听了微微有些诧异道，“你上三清观时，不是要找我学点金之术吗？怎么又改学穿墙术了？” “我——师父，我家中还有个老婆，需要我养。我本想学会一样法术，尽快下山挣钱，免得她被饿死。可这点金术，一时半会儿又学不会，我就琢磨着，这穿墙术可能要简单些，所以想学这门法术。”王进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学会了这穿墙术，晚上不仅能去有钱人家偷些金银宝器出来，还能去漂亮妹子家里，干点儿别开生面的事情。而那点金术，最多能将石头变成金子，可没这穿墙术有意思。 灵虚子听了王进之言，似乎被他打动了，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这穿墙术确实简单了许多，你只需要背会我教你的法决，你便能练成。不过这种法术，需要心地纯洁，你若用它来干坏事，便不灵验。” “师父放心，我绝对不会用它来干坏事，还请你不吝赐教，赶紧教我法决吧。”闻言，王进赶紧跪地而拜。灵虚子倒也不为难他，直接将所谓的法决念给他。王进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把这发决念会了。 灵虚子检验之后，将他带到当日他穿墙而过的地方道，“你先默念一遍法决，再看看能不能从那里走出去。记住，穿墙的时候一定要闭上眼睛，心无旁骛。” “嗯。”王进背完法决，闭上眼睛，然后上前几步，竟真透过那扇围墙，从观中走到了观外。呼吸着观外的新鲜空气，这小子不由得举起双手大笑道，“哈哈哈，我练成了，我练成了！”  灵虚子摸着山羊胡，微微笑道，“你确实练成了！也可以下山了！记住，千万不要那这法术去骗人或是害人，否则就会失灵的。” “是，师父，徒儿谨记。”王进拜别了灵虚子后，高高兴兴回家了。张氏还在娘家，没有回来。王进心里生气，便决定晚上干件“大事”，搞些钱财，再去岳父家里炫耀一番。城中有个为富不仁的贾员外，经常欺负街坊邻居，王进决定当晚去他家盗些钱财，为民除害。 当夜子时，月黑风高。王进乘着夜色，来到了贾员外家的东围墙下，他将穿墙术的法决默念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径直朝墙中走去。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只听“咚”地一声，这小子的额头便跟冰冷的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穿墙失败！难道是法决念错了吗？慌忙间，王进又念了一次法决，然后继续穿墙。结果，这次又失败了！为什么呢？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忽然来到了距离东墙不远的后门处，王进见有人来了，慌忙躲进了临近的一条巷子里。 只见那黑影走到后门处，随手一推，竟将后门推开，蹑手蹑脚走了进去。由此看来，贾家的后门，根本就没有关上！王进不由得一拍脑门，默默念道：早知道那门是开着的，我干嘛还去穿墙？ 那黑影进了后门，径直朝贾员外小妾曹氏的房间走去。王进心里很清楚，此人晚上到此，非奸即盗。出于好奇，他也悄悄跟了进去。谁知，刚趴到曹氏的窗户外，还未捅破窗纸，一条恶狗就在院子里大叫开了。  王进吃了这一吓，慌忙一个快跑，爬上了墙头。那恶狗咬他不着，这才停止了聒噪。王进本想就此离去，但又不太甘心，于是顺着围墙，摸到了曹氏的睡屋之上。起初，狗叫之时，屋内未有任何动静。但等狗叫声停止后，屋内也响起了两人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女人问，“你今夜怎么这晚才来？” 另一个男人回道，“寺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来晚了。” 嗯？难道刚刚进屋的那黑影人，还是一个和尚不成？如此说来，这个姓曹的，竟给那贾员外，戴了一顶绿帽子？忍不住地，王进在心里骂了一句：不是个东西！ 在房上偷听了一阵后，屋内之人竟开始相拥而眠。王进又想下去搞点儿金银珠宝，谁知他刚从围墙上跳下，那条大狗又从暗处跑来，对他一阵追咬。没奈何，这家伙只得重新爬上围墙，悻悻而去。由于下地时，没有站稳，这小子竟把脚扭伤了，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回到家中，躺了几个时辰后，天色亮了，脚上的伤还没好，王进心中十分窝火，便想拿曹氏的事，找点儿损失回来。于是，他忍着痛，来到了贾员外家，敲响了前门，向家丁禀明了来意，“快去告诉你们家员外爷，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家丁见王进说得火急火燎，煞有介事，赶紧向贾员外禀报了此事。贾员外倒也卖了王进一个面子，客客气气将他请进堂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客人找我有何重要之事啊？”  “我要五十两银子！给现银，我马上告诉你。”王进早已家徒四壁，急需用钱，因此一来他就狮子大张口。贾员外颇沉得住气，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得看你是说的是什么事了，如果值，别说五十两银子了，就是五百两，我也要给！不过不值的话，就是五文钱，我也不会给的。” 王进见这老小子态度坚决，只好退让一步道，“好吧，这件事情，是关于你小老婆的。”说罢，他将嘴附到贾员外耳边，一阵细语道，“昨夜，我肚子痛，起来上茅房，不曾想看到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在街上行走，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于是一路尾随，竟看到他从您家后门，进到了你小老婆房中——” 为了将自己洗白，王进故意说他肚子痛，上茅房时，无意间撞见那和尚，然后一路尾随，才发现这事的。贾员外听后怒火中烧，不过，他还是沉得住气，继续镇定地对王进说道，“你既然是昨夜撞见的此事，又爬上了我家围墙，为何不在昨夜告诉我？现在说了，只怕她不认账了啊！” 王进辩解道，“我昨夜要找你，您肯定会把我当贼人抓了。那时院里一闹动静，只怕那和尚也跑了，没有了证据，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贾员外嘟着嘴道，“那你现在告诉我，可有什么证据？”  “也没什么证据，不过我猜那和尚，不止两三次干这种事情。你今晚若是留个心眼，悄悄在后门设伏的话，说不定还能抓到他。” “那好吧，那我今晚就在后门——不，就在她房间里等他！” “如此甚好，呵呵，那赏银的事情——”说着，王进抡了抡手，想要讨钱。贾员外不悦道，“放心，抓了那和尚之后，少不了你的子。你留个姓名和住址吧，到时候我好派人来通知你取钱。” “好吧！”无奈，王进只得留下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等待贾员外叫人来找他。 三天之后，贾员外确实派人来请他了，然而让王进没有预料到的是，贾员外并没有抓到那和尚，也没发现曹氏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贾员外便觉得王进是故意来他家讹钱的，于是，等这小子一到他家后，他就命人用绳子将他捆了，送到了县衙里。  到了公堂上，县令先给了王进二十杀威棒。王进招架不住，只得如实道出了他去三清观找道士学法术，然后准备运用此术去贾员外家行窃，却意外撞见曹氏与和尚私通之事。 县令听了，不由得问王进，“那你可认得那和尚长什么样？知道他是哪个寺的吗？” “当时夜黑，曹氏房内黑灯瞎火的，我从房顶往下看，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和尚是哪个寺庙的。”王进哭哭啼啼做了回答。县令听了这话，更觉得这小子盗窃不成，讹人钱财的嫌疑增大，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又将他打了四十大板，才将他收监等候发落。吃了这个亏后，王进还幻想着用穿墙术从监狱中脱逃。 然而当夜，他连续默念了九十次法决，又撞了九十二次墙，直撞得头破血流，他才意识到，他肯定上了灵虚子的当了！这个臭老道，一定是故弄玄虚，徒有虚名，于是，他在狱中，又将灵虚子臭骂了一顿。 不料，五天之后，灵虚子和张猛二人，却将王进从监牢中捞了出来。当王进看到灵虚子时，对他不但没有感激之意，反而还捏紧了拳头想要揍他。这时，张猛赶紧伸手拦住他道，“贤婿，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其实，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点金术和穿墙术，当日我怂恿你去三清观，不过是想让灵虚道长好好管教你，让你成为一个有用之人而已。” “哈哈哈，没错，我让你每日跟师兄弟去砍柴，只是想让你变得勤快而已，我根本不会点金之术。”灵虚子也笑着附和。 王进听了更是生气道，“那你所谓的穿墙术又是怎么回事？当日我倒是亲眼看见你跟龙虎山那两个高手穿墙而过，我才决定改学这该死的穿墙术！” 灵虚子偷笑道，“那道墙上其实有个隐蔽的暗门，我进出那里，包括后来带你去'施法’时，其实早已将暗门打开。” 原来如此啊！王进恍然大悟，又问，“你们搞这么多花样出来，本想锻炼我，让我成才，没想到却把我送进了狱中，因此过意不去，所以才花了钱，把我从里面捞出来是吧？”  “哈哈哈，锻炼你是真，不过我们却没有花钱。”张猛摸着他的小胡子，又笑了笑道，“那个曹氏，做了对不起贾员外的事也是真的，我们说服县令，让他派人在贾家大院外，来了个守株待兔，昨夜子时，等悬空寺的那个不凡和尚进她房间后，就给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原来，王进去找贾员外的当天清晨，曹氏来了月事。不凡和尚天亮之前离开时，已经知晓了此事，因此后来接连几天，他都没有再来，贾员外自然抓不到他和曹氏的把柄了。不过，狗始终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在算得曹氏月事完毕之后，不凡和尚便又偷偷溜进了曹氏房中，曹氏知道王进被抓了，估计这事儿也了结了，于是猴急的她，便显出了原形。 最终，曹氏和不凡和尚坐实了私通之罪，都被投进了狱中。王进也因此洗清了讹人之罪，得到了十两银子的赔偿金。拿了这钱后，王进再也不敢乱花了，他用它做起了小本生意，没要到四五年，竟渐渐发达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岳丈张猛和师父灵虚子的良苦用心，于是在一个空闲的日子，他找到二人，拜了又拜。 （本文根据经典故事《劳山道士》改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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