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十二个年头了。

昨天在看到王羲之《圣教序》字帖时，我的心猛地触动了一下，记忆瞬间回到二十多年前的一刻。那是大学后的一年寒假，我买回来一本王羲之的《圣教序》，在家临写字帖，这时，父亲走了过来，一边看着我写字，一边说，写好毛笔字可不容易。我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到了欣赏，也看到了父亲对于孩子的那种怜爱的目光。

想起这种感觉，就如同在昨天，可是，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快十二年了。

可能这是在我和父亲的相处中，难得的有限的时间内的温情吧，所以这种感觉多年以后仍会想起。父亲应该会在很长的时间内认为，他这个儿子可能从内心里看他不起。我为曾经的年少不更事而深深懊悔，哪有当父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呢？只是，父亲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也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我也是，所以，我从小几乎是在和父亲的“战争”中长大的。其实，父亲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是脾气不太好，而这也是我和父亲“较真儿”的地方，现在想来，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中。记得十二年前的初春，我们和父亲一起去医院检查，当父亲脱掉上衣后，我看到父亲已经瘦得几乎皮包骨头了，那一刻，我就抑制不住想流泪，也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等拿到结果时，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看到了最下面一行的两个字——肝癌。我不知父亲是否看到我看诊断书时的那一刻表情，我只想快步走到医生那里，让医生不要告诉父亲，因为我怕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记得那天回来的路上，我骑着自行车，满脸是泪，医生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主治医生说，父亲顶多三个多月了，已经是晚期了，他的身体条件也不能做手术了。在一年前，父亲就说身体总是疼，当时也怀疑病不好，我们和父亲一起去省二院做的检查，当时的结果是没有事情。但是回来后，父亲仍是说疼，我想，应该是病灶那个时候就有了，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应该还好一些。可是一切都晚了，父亲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也将永远失去父亲了。

那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坚持写日记。去年回老家，偶然间看到了这本日记，但是，太悲伤了，读着文字，就会想起那段令人绝望的日子。是的，再过几天，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生命也是如此周而复始的轮回，但那个春天却是父亲最后一个春天了。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骑着摩托车带着父亲来到了田地，当时麦苗青青，父亲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地的南头，用手比划着地里说，我以后就会埋在这一块。那天父亲的心情很平静，说话也比较多，他也很久没有来到他熟悉的耕种了一生的田地了。

自此以后，父亲身体就越来越不行了，那一次去田地，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次。从小到大，是父母亲年复一年在这一块土地上耕种操劳，养育了他们的三个子女长大，在这一天，他也和他耕种了一生的土地告别！父亲那个时刻心里其实该有多难受啊。记得父亲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我想让他的内心减少一点恐惧，能安详地离开。是的，他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而也是在这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是阴阳两隔，那一刻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永远的！

是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二年了！记得今年在过年时，忘了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某个时刻，我觉得父亲似乎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在一起。是的，父亲，我的白发也比之前多了很多，肚皮上也有厚厚的褶了，你在我现在的这个年龄时，可能我正是在你肚皮上弄一个褶玩的时候吧。

写至此，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可是，只能怀念。活着的人，会好好努力活着，离去的人，则是永远地离去，只能活在亲人的记忆中。这就是我们真实而又残酷的人生。

202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