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初语阅读】伍岩生作品丨三分工

 梅雨墨香 2022-06-29 发布于安徽

《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线上平台:初语阅读

初语阅读——西散原创高端平台

初语阅读——中国原创精品散文基地

初语排行榜——中国原创精品散文风向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15岁那年,初中在读。一个春插农忙的周末,加入了村里的插秧队伍。

太阳刚刚揉开她那朦胧的睡眼,羞涩的露出她那红扑扑的圆脸,寂静的原野山村就在一片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吆喝声,黄牛的“哞、哞、哞”声及家犬的“催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于是,我随出工的人流,带着劳作的工具,奔赴秧田去採秧苗。

採秧苗必须两只手同时採拔,如果你想偷懒,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慢慢地採拔,大人会“骂”,“年纪轻轻的就学偷懒”,“手都被太阳晒痛了还没採得一把秧苗”。

长时间的弓腰驼背,翘臀抬首的劳作,是一件与我这年龄段极不相称的累活,至于如此这般“凶神恶煞”吗?后来才知道,这善意的“谩骂”主要是教育我,督促我,始学做工要学好,方后才会有一份“硬功夫”。

通过现身的教和学,我领悟到其要领,採拔秧苗,得左右两手同时进行,採满一手后,双手同时在水里上下抖动几下,把秧苗根部的泥洗净,然后根对根把秧苗放整齐,再继续採拔秧苗,再抖动洗净根部的泥,随后可以伸直一下弯如弓的腰,抬头便看见山间水沟上那一座月牙形的石拱桥,再后用一两根稻草把四小把秧苗交叉式捆成一个大秧。

随着太阳的不断升高,阳光穿透披在背上的蓑衣,暖暖地烘照着背上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块肌肉,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地呼唤。“大家把秧都拖到田埂上,准备回家吃饭了”,队长的这声喊,宛如兵营里的就寝号,欢腾的秧田顿时安静了,静得能听到秧苗的拔长声和吸水声。

一切都在赶,赶回家吃饭,赶时间休息一下,接着赶去插秧。

男人卷个“喇叭筒”猛抽几口,烟雾像出早工时的晨雾,弥漫在身前身后,呛得身后的女人不断地咳;女人赶紧奶上几口孩子,挣脱小孩那舍不得吐出乳头的嘴,把母亲的乳房拉得老长老长。

男劳力挑秧,妇女用背篓背草木灰和木盆。我只三分工,既不要挑,也不要背。

木盆是用来装草木灰的,插秧时,左手拿秧苗,右手捏住秧苗的根部,迅速往身边装有草木灰的盆子里粘一下灰,在粘的同时手指便急速地抓一点草木灰于秧苗的根部,作为底肥,再不深不浅插入田里。

那天,我被大人们开了个欲哭不能,欲骂不可的“玩笑”。

由于我是初学者,动作缓慢,在一坵大约半亩面积的稻田里,他们似乎事先约好,不谋而合地形成一种攻势,我身后“活口子”越留越大,酷似一把完全打开的折叠扇,他们很快地靠田边,上了岸,然后坐到田埂上看我的“闹热”。

望着身后宽宽的口子,恨不得大骂一通或大哭一场,然后,丢掉装有草木灰的盆子,一走了之。

三分工分还得挣呀,不得不强忍住酸楚眼泪“填平”大人们赐予我的那个“坑”。

一天的劳动,累得我是连泥带土拖着脚回家。

“第一次都是这样,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母亲这样安慰我。

在以后的周末或暑假,凡有时间我都参加生产队的生产劳动,挣一天应得的三分工分。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实行集体化,吃大锅饭。那年代,土地归生产队集体所有,村上的劳动力统一由生产队长安排遣派。

每天早晨,生产队长会子丑寅卯地把队里某劳动场所的劳动量和对等需要的劳动力,安排妥当,安排好的劳动力那是恰到好处,有效提高了工作效率。

在那靠工分吃饭的年月,家中吃饭的人口多,挣工分的劳动力少,年底生产队核算,如亏空,就必须从家中拿钱去补给生产队,这样才能分到维持全家一年的基本生活粮食。

我家中兄妹五人,我排行老大,父亲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拿村民的中等工分,母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地球修理工”,每天挣8分工分。

由于我家人口“众多”,七张大小口,就如七个大小不一的“消水洞”,我家是村上每年最大的亏空户。为此,年少的我也就不得已去挣那难得的三分工分。

牛是农家一大宝。它可供耕犁田土之用,为此,养牛是可以挣得工分的。

由于我家是村里的亏空大户,得于村里的恩惠,便给我家分配一头黄牛,我家如获至宝,欣喜着难于入眠,似在憧憬着美好的生活,想象着面包和烤鹅“飞”进了碗柜里。

黄牛是头母牛,母亲再三嘱咐,要尽力看好这头牛,我们家以后的生活状况就看它的了。从此后,呵护这头牛成了我们全家重中之重的任务。

后来应验了母亲的这句话,在我们全家的精心照料下,第三年,这头“福星”母牛生了一头牛仔,以后每三四年就生一头牛仔,最多时牛栏里有三头牛,牛仔长大可以卖钱。

这头母牛,我家一直养着,直到我举家搬进县城,田土租给别人后,才不舍地将这头老黄牛卖给了临村的熟家,脱手时父亲还千嘱托万嘱托,千万要照料好这头牛,它会给你家带来财运的。

养牛户,割牛草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父亲是个拿工分的教书匠,排行老大的我也成了“半工半读”学子。每到星期天,我和父亲的身份都转变为农民。

星期六放学回家,父亲就事先把镰刀磨得刀光闪闪,锋利无比,把撮箕整理得妥当适中。

第二天在一片鸡鸣狗叫声中,父亲把我推醒,极不情愿地接过父亲手中的镰刀,挑上本不应该落在我肩上的扁担,眨着朦胧的睡眼,迎着淡淡的薄雾,在东方鱼肚白的映照下,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一高一矮走在狭小的田埂上,任凭露珠调戏我们的衣襟。

在虫鸣和流水的欢歌中,在朝阳的陪伴下,一对父子,上下两根田埂,一阵刀光闪闪,身后百草“随从”,这是何等的壮丽凯歌,是何等优美的晨曲。

太阳已跃过了山头,晨光暖暖地披在身上,我们分别装担,担儿在我们父子两步起步落间弹跳,在我们父子两的肩头歌舞。

在村头,经会计称过重,分别为我们记下应得的工分。

草既是牛的主食,也是牛的棉被。嫩的当食,粗的当被。吃剩的草,黄牛就像一位高深的魔术师,把草神奇般地变成了肥。

牛屎粪是最好的农家肥,每年秋后,庄稼都已颗粒归仓,这时,村民们就把每家每户牛栏里的牛屎粪都清理出来,把它们请到田间地头,来年春天,把这些牛屎粪撒在田里,在不断翻滚的犁铧下,牛屎粪被埋田地里做为底肥。

“多收少收在于肥”,有这尚好的基肥,来年庄稼来势快,长势也好,必是一个丰收年。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农家肥是田间地头的主要肥料。

草木灰是农家肥之一,那年月,木柴和草料是农村家家户户的主要燃料,这些燃料完全燃烧后留下的草木灰,家家户户都会把它储存起来,留着春耕生产和田间管理时用。插秧时做基肥,在禾苗分兜发青时,乘早晨露水还在禾苗上熟睡,把草木灰撒在禾叶上,既可以充当肥料,又可以防止病虫害侵蚀禾苗。故此,两筐草木灰记三分工分。

我们那一带,人口稠密,荒地几乎都开垦为田土,荒山就很少,柴草只能勉强够煮饭所用,草木灰就显得异常金贵,烧草木灰是人们闲时必做农事。

在草地上,田埂边,山脚旁滋生有一种绿色的草绒毛,厚厚的,盖在地上,就像大地的外衣,这外衣就是烧草木灰的上品柴料,要把这外衣“脱”下,就得有一个特制的耙。为此,父亲用竹子做一把类似于猪八戒的钉耙一样的竹耙,此竹耙专门用来勾耙地衣,碎柴,碎草等。

每当一有空,母亲就闲不住,挑上烧草木灰所需的行当,背上妹妹,到野外去烧灰。东勾勾地衣,西耙耙碎草,堆在一起,边烧边耙,火苗温烤着她满是创伤的手,映照着她过早衰老的脸颊。透过烟雾,看到她欣慰的笑脸,笑得那么无奈,又那么满足。

在故乡,一条小河长年唱着欢歌奔流不停,她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养育着这一方人。

龙塘河水库的南干渠,恰似一条巨蟒穿梭在崇山峻岭之中,在此与故乡的小河深情地拥抱,为此,在小河上筑了一个约30米高的拦河大坝,涓涓河水囤积成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一年四季湖水荡漾,波光粼粼。一个激情的拥抱后,南干渠又沐浴着阳光,急匆匆地奔向远方,恪尽职守地去履行它的职责。

高峡出平湖,拦河坝把河的东西两岸隔成了60来米宽的湖面,欲到湖对面去砍柴割草,要么绕4里多山路,要么游水过湖。年轻气盛的我和伙伴们,哪肯去绕那棘刺挡道的山路。“游!游过去!”几个伙伴就鱼贯下水,游到湖对面砍柴或割草,砍好的柴或割好的草,分几次“游运”过来。

记得有一次,我和伙伴三人相邀游泳去湖对面割草,“无限草'肥’在险峰”。我爬到了一处野草长势非常好的陡峭之地,快速地割了三大捆,正准备下坡时,不小心脚一滑,镰刀把左手割了一个一寸长的口子,血流不止。山里的孩子不以为然,不为恐慌,顺手抓了一把地枇杷的叶子,嚼烂,敷在伤口上,用树叶包扎一下,止血消炎。

三分工,充实了我少年时的周末和暑假,锤炼了我年少时的体魄和梦想,沉淀了我一生的记忆……

手指在键盘上“哔哔叭叭”随着旋律歌舞,手上的这一伤痕伴随着旋律也奏响了生活的乐章,连同三分工分一起,将永远存留在我人生记忆的长河中。



作者简介:伍岩生,苗族,爱好阅读,喜用文字记录生活,散文、诗歌散见于《湖南工人报》《团结报》《西部散文选刊》《文学百花苑》《西散原创》《湖南作家网》《百姓作家》《大中华文学》等纸刊及平台。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