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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恐惧感控制近40年,我如何才能走出这一思维怪圈?

 郁金香抗抑郁 2022-06-29 发布于浙江



今日导读  

   你能想象一个人,从4岁开始,到40岁,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吗?每晚在恐惧中睡着,又在恶梦中醒来,出门怕被楼房倒塌压死、怕被瓷砖掉落砸死,坐车时怕出交通事故摔死,头疼了就觉得是得了脑癌,在浴室被人摸了一下就觉得感染了艾滋,在担忧和想象中,“得过”了所有可以致死的疾病.....活得胆战心惊、忧心忡忡。

    而这,确是今天这位故事讲述者,所亲历的近40年的真实人生。

    在这种生命底色的恐惧感的催生下,强迫、焦虑、抑郁、幻想和诸多躯体障碍都出现了,它们交织在一起,给他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和痛苦。然而至今,他都没有屈服,而是学着“与魔共舞”。

    他很详细地剖析了自己的恐惧心理诞生的原因和过程,这段心酸的讲述,既是回顾,也是分析,更是求援,这一切从何而起,又该如何走出恐惧心理这一思维怪圈?

恐惧,是我的心理底色

前一篇文章,我主要写了我的生理症状,心理问题没写几个字,那是我心理问题不严重吗?不是的,是因为一篇文章里只能容纳下那么多内容。

(点击回顾:一名郁友的艰难求生之路:虽然命运给了我一把烂牌,但我不会放弃自己。

其实我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躯体症状,而这两者之间,肯定是相互关联的,我分不清谁是主谁是次,可能心理问题更严重一些。

我的心理问题大致上有五类,就是恐惧、强迫、焦虑、抑郁、幻(妄)想,还有一些不太典型的,比如阿斯伯格症、注意力缺陷综合征、近事遗忘等等,这些疾病和躯体障碍交织在一起,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和痛苦。

在这五类心理问题中,我认为恐惧是最主要的,其他表现都只是症状和形式,是由恐惧派生而来。

恐惧是我童年的基本底色,从我记事起,就无时无刻不处在恐惧之中。

这种恐惧大概分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是从记事到24岁左右,这个阶段我主要恐惧的是鬼魂和疾病。后一个阶段是24岁到至今(我今年40岁),我对鬼魂的恐惧已逐渐减弱到几乎没有,但对疾病的恐惧依旧,甚至更严重。

其实,我对鬼魂和绝症的恐惧,只是我诸多恐惧对象中比较典型的两个,这绝不是说我只害怕这两样东西,实际上,我的恐惧覆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出门怕楼房倒塌压死我、怕瓷砖掉落砸死我、怕打雷击死我、坐车时怕出交通事故摔死我……总之,一切皆可怕,万物都可恐,这种泛化的焦虑恐惧让我总是活得胆战心惊、忧心忡忡。

对鬼魂的恐惧

从4岁起,恐惧就开始缠绕着我

我第一次升起对鬼魂的恐惧,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那时留在我记忆里最深处的东西就是对鬼魂的恐惧,非常非常的恐惧。

我白天不敢一个人在家,因为农村房子没有窗户,有很多角落是黑的,我就感到那些地方可能会出现鬼,有些地方虽然没有阴影,但我也非常害怕,比如墙后面、门后面、楼板上....总之,所有视线有阻挡的东西背后,我总觉得后面就藏着鬼魂。

对于见鬼的恐惧,我一是怕被鬼伤害,因为在大人讲的鬼故事里,被鬼盯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死,只要我见到,我也会死,另外对我来说,就“看见鬼”这件事情本身,也会让我觉得这是极大的不幸和悲哀。可是,鬼是我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吗?这件事我根本没有任何主动,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见到鬼魂呢?

在这极度的不确定性之中,我感到自己随时都会死,我战战兢兢、风声鹤唳,那种整个世界都阴森可怖的感觉,对一个四五岁孩子心灵的摧残,简直是毁灭性的。

我白天害怕、夜晚害怕,吃饭时害怕,就算游玩时也害怕,我总觉得鬼魂和我如影随形,我感觉到那鬼是绿色的、邪恶的、残忍的,有长长的牙齿和血红的舌头,有尖厉的指甲和带弯钩的脚……

后来发展到即使在一大群人中,我一样感到无比恐惧,就算和爸妈睡一个床上,我依然非常害怕。

有一段时间,除了对鬼本身的恐惧之外,我又加了另一层担忧,就是觉得自己或者母亲会变成鬼,这邪恶的念头一起来,我更是加倍痛苦,我想甩掉这个念头,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后来我才知道这叫强迫症。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问,既然如此惊惧,为什么不向大人求助呢?

我当然想向大人求助,可是我小时候生长在偏远农村,大人们每天辛苦地干农活,根本没心思留意一个小孩子非同寻常的恐惧心理,更不可能从疾病层面去考虑。

相反,我表现出来的恐惧在他们看来就是胆小、懦弱、没出息,每当我一说出心中的恐惧,即使是最善意的大人,也只是不耐烦地告诉我不要那么怕,而大部分时间只要我一开口,迎来的就是咒骂和嘲笑。

记得有一次,在外婆家,我和弟弟睡一间房子,外婆睡隔壁卧室,弟弟很快睡着了,可是我总觉得床边站着两个鬼,一大一小,大的在后面,小的在前面,我感觉到它们想对我做什么,于是我向外婆喊了好几次说外婆我害怕,但外婆没法理解,她反问我:你弟弟比你小,他都不怕,睡得那么香,你是大的你怕什么?

外婆心地很善良,她虽然没有骂我批评我,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只是嘴上说着让我不要怕,她白天干农活太累,此刻只想早点睡觉,而我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最后,我终于崩溃,大声地哭了出来,外婆不得不疲惫地爬起来把我抱下去和她睡,嘴里不高兴地说着:你要把我淘死的(方言:指给大人惹出太多麻烦)。

那晚,我终于睡着了,可是,外公和舅舅、表兄弟他们会怎么看我?我人虽小,可我也能感觉到,我成了那个特殊的不受欢迎的小孩。此时,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巨大的恐惧之中,艰难地过着每一天,每晚在恐惧中睡着,又在恶梦中醒来。

也许这会儿你又想问:我为什么会如此怕鬼呢?

我总结了一下有三方面原因,一是我生性敏感胆小,二是家庭过于贫穷,我完全没有安全感,三是大人们对鬼故事的反复加工和述说。在那时的老家农村,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坐着吹散牛是比较常见的消遣方式,而把鬼故事说得越离奇越恐怖越真实,讲述人获得的“成就感”也就越高,于是,大人们都在口口相传中把一个个鬼故事说得活灵活现。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鬼故事听听也就过去了,顶多是当时有点害怕,不会持续性的形成恐惧心理,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本身就极其敏感、爱幻想、又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而言,他们说的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渐渐的,这些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造成的那种绝望式的恐惧,让我几岁时就时刻感到人之将死的凄惨,一个房间、一颗树、一个岔路口……所有东西都会有可能让我和鬼联系起来,然后只需要靠近这些地方,我的恐惧感就由脚底升起来。

当然最恐惧的场合还是坟地,农村到处都分布着坟,随便一出去都能看到,每到这时候,我就能“看到“一些没有头的鬼、或者飘在空着的只能看到一双脚的鬼、透着邪恶笑脸准备弄死我的鬼......

晚上睡觉也经常被鬼魂追赶,在梦中,我大部分时间无法摆脱鬼魂的追捕,最终总会在精疲力尽之下清晰地感受到鬼魂抓住我的后背,这时候我要么在极度恐惧中醒来,活生生被吓醒,要么大声哭出来,而哭出来的后果就是大人的咒骂。

由于大人的责骂,再大的恐惧,我也只能憋在心里,直到憋到小学三年级,我被剧烈的头痛击败,一直用各种土办法治疗了两年无效后,我第一次走几十公里路去一个县级医院里做脑电图,这才拉开了我几十年的抑郁症治疗之路。

前面说过,我对鬼魂的恐惧大约持续到了24岁前后,随着我知识量的增加和人生经历的增多,我的胆子也不像之前那么小了,我对鬼的恐惧逐渐减弱,直到一点都不怕了,现在看恐怖电影已经完全没法让我害怕起来了。

对绝症的恐惧

我在想象中,几乎“患上”了所有绝症

再来说说我对疾病的恐惧。

如果说,对鬼的恐惧有尽头,那对疾病的恐惧则无穷无尽。

因为我能通过理性想通对鬼魂恐惧的荒唐可笑,但没法对疾病采用同样的办法,因为鬼魂不符合逻辑,但疾病却是符合逻辑的,我没法从底层逻辑上去证明我不会得病,这意味着我的恐惧是“合理的“。

再有就是,怕鬼,只是我个人的事,我只需要担心我自己,但疾病不是,我需要担心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家人,父母、兄弟、孩子,他们的健康都是我需要担心的对象,恐惧的范围大大扩大。

而由于恐惧得病的对象不一定是我自己,我做不到像担心我自己那样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逐步减少恐惧,所以这种对家人患病的恐惧是长期的、不可求证的、近乎无解的。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减弱呢?一般要家人好几年都好好的,没有患上我担心的疾病,我的担忧才能逐渐减弱,但也许这时候,我又担心他们可能得了另一种绝症,然后开启新一轮无休无止的担忧……

有些很可怕的疾病,比如癌症、艾滋病、白血病等,在我们那种偏僻乡村也是有听说的,那时我很小,并不了解这些疾病,但我知道这些病会死人,这就够了。

只要会死,我就天然的关注自己是不是会得这些病,最后无一例外的,我都“得了”这些绝症,虽然我连这些病的症状都不知道,但只靠想象,我就能使自己全身都有这种病的“典型“症状,进而进入绝望——遗嘱安排——等死的流程。

在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光着脚板走路3公里左右去学校,有一天早上走到半路,我瞥眼见到离脚几寸的地方有条小蛇,很小,应该是才孵出不久,正在往我这边缓慢爬行,那么小的蛇从外表上并不能让我感到害怕,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但走着走着却怕起了另一件事:我是不是被它咬了?蛇是有毒的,我要是被咬了,那就会死。

虽然我明明确定蛇离我还有几寸,我也确定我脚上没有感受到疼痛,理性上说咬到的可能性没有,但是我感性上却认为:万一咬到了只是我没有感觉到呢?可能已经中毒了呢?想到这里,我的忧虑越来越重,忧心忡忡的模样让老师和同学不知所以,我又不好意思和他们说,因为我也明白这很丢人。类似的事在生活中非常多,我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来担忧这些没有根据的事。

我的头痛病加重是在小学三年级,起初两年,主要是侧面血管周围疼,比较剧烈,有时也会绕着整个头疼,但这种疼我明显感到只是在表面,我也并不如何担心,因为我那时认为头上不会有癌症这样的严重疾病,我这只是有些受罪,不会要命,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这一切。

我们隔壁村里一个老人因为脑癌去世了,这一回我知道了,原来脑袋里是会长肿瘤的,那我的头疼了那么多年会不会也是脑癌?我从此开始陷入深深的焦虑,我的头痛也开始由外部延伸到内部,我感到耳朵以上的部位都是疼的,里面好像有个很大的肿块。

我开始幻想脑袋顶部有根管子,肿块被切成几块从管子里推出去,因为肿块推出去了所以我还能活着,我就靠这种强迫思维艰难地过着日子,

那时我家里人也没有能力再带我去看病,我一个人在初中学校里住校,每个星期带上几包头痛粉,头很痛的时候就找老师要开水服一包,能缓解一下,整个初中三年就这么过的。

还有艾滋病,我对艾滋病的深度恐惧出现在成年后,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那时刚毕业不久,单位提供的宿舍没有洗澡的地方,需要出去公共澡堂去洗,有一次在澡堂,我正在洗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忽然来搭讪,接着过来我身上摸了两把,此人行为应该是带有一些猥亵性质的,我吓得立刻收了东西逃出澡堂。

他这一摸,给我带来了对艾滋病长达两年的极度恐惧,我当时恐惧的逻辑是这样的:会来摸一个陌生人的男人,多半性取向有点问题,这种人得艾滋病概率高,他摸我的手上可能带有艾滋病毒,而我因为强迫性皮肤剥离,手指脚趾皮肤有几处常年破损,那病毒就会从这些伤口感染我。

有了这一严密的推论链条,我几乎给自己下了艾滋病毒携带者的结论,从当晚开始,我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绝症患者来看待,处在极度悲哀和不甘中。

第二天起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层悲哀的雾里,我把自己不多的存款整理了一下,打算在病发之前好好辛苦一阵,尽量在死之前为父母留下点钱。然后我才决定按规范去医院做抗体检测,记得第一次去拿检测结果的时候,那种像是走向死亡的真实感受,那种恐惧和悲惨,我一辈子没法忘记。

拿到结果了,是阴性,当时算是减少了一点焦虑,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忧虑,因为我在网上看了说要三个月后的检测阴性才安全,三个月后检测结果也是阴性,我又担心六个月后、一年后……直到这件事过了一年零两个月后再次去检查还是阴性,我的忧虑才缓慢的减弱。

又差不多过了三四个月,我才彻底从我得艾滋病的恐惧中走出来,但随后也因为恐惧惯性,把生活中一些小事和艾滋病联系起来,比如去医院抽个血要担心一段时间,在餐厅被牙签戳一下手指要担心一段时间,住酒店不敢脱衣服睡觉等等,每次少则月余,多则数月。

虽然担忧的力度没有之前的那么大,时间也没有那么久,可是对大脑而言仍然是极其沉重的负担。而且当我确信自己已经感染,并出现相关症状,很真实,我居然连体温也真的上升了些,这心理暗示的作用就是如此的大。

除此之外,像狂犬病、白血病、麻风、心脏病、梅毒、非典型肺炎、新冠肺炎等,我也都在想象中“得过”,而癌症则早已在我身上到处都长过了。

常年累月的恐惧,让我的大脑早已经备受摧残,而长时间的深度恐惧和焦虑,又带来了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像肠胃病、反复的口腔溃疡、各种炎症等等。

不甘屈服、与魔共舞

前面我提到过,我可以通过知识积累和逻辑思考从根本上否定鬼魂的存在,从而逐渐彻底的对这种恐惧免疫,彻底治好自己的恐鬼症,可是这一招在害怕疾病上不管用,我没有办法从逻辑上证明我一定不会得这些可怕的疾病,这就意味着这种担心是有一定合理性的,而要让我不再担心,只能反复去医院做检测检查,拿到没事的结果了我就暂时不担心了。

而我对家人患病的恐惧,却没法通过医院检查求证来化解,毕竟,没有人经得起反复去医院检查的折腾,我只能依靠时间慢慢消弭淡忘。

写到这里,我心里仍然在担忧着我的二宝可能得一种可怕的疾病,我依然担忧着在老家的父亲可能出现严重的心血管突发疾病......

担忧没有止境,它已经深深嵌入到我的生活与工作中,甚至是睡梦中,大脑在这样的长期高度紧张恐惧的状态之中,终于绷不住了,各种问题都来了,抑郁、失眠、疲劳、疼痛、恶心感、空燥感……都来了。

我目前服用着抗焦虑的帕罗西丁,另外还吃着氟西丁和再普乐,我不知道这几种药是不是能让我不再恐惧,感觉这方面作用不大,但是,这些药能缓解我的躯体症状,能改善我的睡眠,能让我具备基本的工作生活能力,所以我一直吃着。

而我这样的情况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呢?没有人能给我答案,我想,假如带给我这一切的是一个魔鬼,我也已经学会了如何与魔鬼共舞,至少到现在为止,它没能让我屈服,没能让我放弃。

我也希望看到这里的你,如果有一些建议和方法,可以留言告诉我,我感激不尽。

读了这位郁友的讲述

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什么建议?

欢迎在留言区和作者互动喔

备注:每个人的体质和病症都不太一样,因此,文章中的治疗方式,仅做参考。给郁金香所有投稿及采编故事,默认可以公开。感谢分享自己抗郁路上的故事,投稿加小编微信:zhuyiwei0213,有公益稿酬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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