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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笔记:太平河边的戏

 df7086 2022-06-30 发布于河北

不厌于日。

这是夏日养生的一个古老原则,现代城市中生活的人,大多都已不愿意遵守。他们普遍会认为古代的夏天断然没有现在这样全球气候变暖、臭氧空洞之类问题,古人连想也不会想得到,未来还有这么一出。

不过,今天预报41度实际44度,也并非不能出门,出了门也并不觉着怎么痛苦,甚至在很多时候都已经忘了会有这么高的温度。四季无愧于人,即便四季已经被现代人鼓捣得变异起来。人在高温中骑车反而比在开着空调的屋子里好受,尤其骑得快的时候。即便时近中午,赤日炎炎之下,只要在长途骑行中,阳光似乎也就没有那么不可忍受。有个树荫,哪怕花儿凉,也就不感觉不能待人,有点微风简直就是舒适了。

这个“舒适”是相对于自己对高温的想象而言,温度高是肯定的,一如有一个火炉形影不离地烤着你,不离左右。

出来以后会发现,依然有那么多人在户外,老人孩子都很多。他们躲在树荫里,一般都取了一个安静的姿态,铺上防潮垫,坐下喝水,玩耍,好像不太受气温的影响。

河边海鸥展翅造型的巨大凉亭里,正有人在乐队伴奏下演唱丝弦。这种高亢激越像是河北梆子的地方戏,比河北梆子的表现性似乎更丰富一些,高亢激越之外还有婉转乃至悠扬,甚至戏谑。后来才意识到,那种速度和节奏感都有点匪夷所思的戏谑的声响,其实不是人声,而是丝弦,这就是丝弦的特色。

唱戏的和看戏的基本上都是年龄比较大的人,一些孩子是被老人用三轮带来的,虽然只顾了玩耍,但是在这样看戏的氛围里玩耍,丝弦的腔调做派和亲人的气息还是会潜移默化地形成对其未来的影响的。这是自发的地方戏演唱的一种往往很容易被忽略的额外功能,不论是唱戏的还是看戏的听戏的都只是对戏本身进行斟酌,却已经于不经意之中将自己的传统做了后辈人心意义上的浸润。

难得的是在这传统民居建筑和生活格局其实基本上已经被高楼大厦替代了以后的乡间,正好还有河边风景带形成的公共区域,可供大家聚集;演出和观看立刻就找到了新的凭依。

虽然唱戏的人一如既往地认真,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唱腔的高低和假嗓的使用上一丝不苟;看戏的人的状态则与过去有了一些变化。可能是因为天气热,可能是因为一些人只是对这样的聚集感兴趣,对唱戏本身没兴趣,所以上面唱着,他在底下该干嘛干嘛,刷手机的最多。刷手机是人在现场,心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同样拿着手机,对着唱戏的人录像拍照的人就算是合格的看戏者了。至于那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唱腔里的人,则一定是从过去的年代里一直听过来的老人儿。他们在一成不变的经典里看到的既是过去的戏,也是过去看这个戏的时候的自己。这样的人往往还能跟着哼唱上一段两段的,是票友,是发烧友,也许下一个站上去唱的就是他或者她。

判断他们的潜在票友身份其实不难:坐在前排,且带着马扎、凳子。至于摇着扇子、喝着茶水、头戴浅灰色的塑料质地的礼帽、身后还有电动三轮等,则基本上不具有特异性。那是夏天里这一带的人们的日常装备。

在近乎史无前例的高温天气里,这样只是与阳光隔着一层薄薄的金属板的阴凉里的聚集,其声震河中静止不动的绿水和对岸蓊郁的团柳的气场,就是一种人们不大在乎高温,甚至不觉着有高温存在的表征。当然也可以和我这样的骑行者一样,是一种遵照古训,做着不厌于日的事情的实际行动。

至于说人能唱戏、能看戏的时候,一般都表示他们近乎无忧无虑,正在享受人生,则是另一番话语视角下的意味了。不在唱什么,也不在唱得好不好,就在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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