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un. 30.2022  ▽ ▽ 十三个月零一天大的他，今早终于破天荒地不让我去上班了，他委屈地抽泣，和我记忆里不愿去幼儿园的自己一样，希望把妈妈永远留在身边。或许有人在成年以后回顾此事会觉得何必如此，可我直到上大学也心心念念着“我们仨”永不分离的誓言，甚至梦里也希望回到妈妈的怀抱，热烈缱绻。如此，我十分能体谅正处于依赖期的小朋友，他的不舍与挽留让我在没有他在的世界里出现了缺口，像办公室里冒冷气的空调出风口，空洞一般好似将一根心弦带走了。 之后的整个早上，我都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走出家门以后，在我暂时放下了母亲的身份的时候，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将他撇在家里的代价，如果仅仅是坐在办公室里琐碎地消耗一整天，然后美名其曰：“妈妈为你赚奶粉钱”，那么我会觉得羞耻，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值得将孩子的失落作为代价。但如果将上班这件事看成是解放自己回归社会的一种举动，还稍稍有情可原，不过也只是思想上的转变而已，本质没变，该是虚度的还是虚度，没意义的就还是没意义。 于是我想，我不能就这样活着，这样活着对不起在家想我的儿子。沉默成本太高，以至于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以陪伴作为牺牲。  思绪飘渺，突然想起前一晚和妈妈视频聊天的谈话，她说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幸运，有的人生来就诸多磨难，难道生命的意义就是存在于不公之中吗？这让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相信轮回之说，因为讲求众生平等的我们是务必要追求一个巨大的平衡的，如果这个平衡不在一生中显现，那么我们便会渴求前世与来世会带来补偿，不接受缺憾的存在，是阴阳无极说最大的弊端。所谓阳尽阴显，生命的闭环让我们觉得更加安心，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释怀生活的磨难就变得饱含期待与奢望了，可我还是希望能接受生命本来的缺口，接纳秋天的衰败并不是因为它在为春天续能，而是因为它有其自身的价值，即凋零的意义。 说到底，妈妈之所以有这样的困惑也是因为姥姥的身体，后来她说，姥姥这辈子生了三个孩子，老来身体欠佳，三个孩子照料还觉应接无暇，于是劝我再要一个女儿，毕竟还是女儿更贴心一些，能以反哺之心照料年老的我。虽然乍听之下我当即咄咄逼人地反驳了她，可如今感同身受，我突然理解了她的爱女心切。 其实本来我也是喜欢女儿的，可自从生了儿子，我就断了此生有女的想法。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她经历生子之痛，也不愿她活在社会对女性的双重标准之下，既要她身为人母贤良淑德，又要她坚持事业自强不息，而且女性的情感太过于细腻，很难一辈子自私自利，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类代表，我希望她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我的女儿就好，因为我舍不得。  昨晚的对抗之下我脱口而出：“如果只是为了让她给我养老就给她一个生命，那她也太惨了吧，如果女儿生命的价值就是赡养，那我这个母亲也太失败了。”其实我是想表达对二胎想法的强烈抵抗，可妈妈后来却说：“我以后不去你那儿了，你也不给我养老……” 于是我这才明白，原来母女的角色切换很难达到共赢，因为她是爱我才希望我老有所依，可我也是爱女儿才希望她不以这种身份出现，回到我自己的女儿身份里，对待双亲我想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因为女性的感恩往往更深情，更无微不至，更润物细无声。在一种以生命延续为伴奏的乐章里，女儿的体贴是对音符的收割，是承载每一节琴键的重量，抒怀的最辽阔的慈爱。可以说，那一刻的女儿才是母亲，她会以母性的姿态重新调整母女的身份，因此我才觉得有女儿的父母最幸运，他们会在生命历程的结尾处重新沐浴母爱的芳泽。 或许也正因如此，妈妈才会觉得有女儿好，才会想让我也有个女儿吧。不过，想起儿子和我依依不舍的情景，我还是在和煦的心思里渐渐体谅了人生所谓的回报与感恩，在完整的生命进程中，感恩是不需要随时提醒的，爱到深处自然回甘，如果付出就是为了回报的话，那这种付出也会变得浅薄无情。游走于世间，我希望在自己的节奏里做到张弛有度，不卑不亢，先是对得起自己来世的机会，然后对得起与自己爱意浓厚的亲人，随时迎接命运的安排，不畏惧，亦不躲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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