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谢军（化名）刚进厂参加工作，工厂在离县城二十里的一个小场镇旁边。厂门口对面，有一个几户人家的小院子，院子背后是高大茂密的竹林。院子前面西边的一座二层的漂亮楼房，它的男主人钟光明是一个泥水匠，厂里的杂活都找他干。
钟光明家离厂近，他有事没事都爱到厂里或大门口走一走。因此，厂里的人都与他很熟，有时一些男孩子也到他家去玩。钟光明爱与大家说说笑笑，跟大家一起喝酒。
钟光明有一句口头禅： “批林批孔批大娘。”这么多年了，离开工厂的谢军一直记得它，觉得很有趣，便把它作为一副对子的上联，想求得与之相匹配的下联，却一直未能如愿以偿。没想到，今天早晨，他刷抖音，一下子那下联便“蹦”了出来，令他喜不自禁。
谢军所在的工厂，当时是一个刚建成不久的苎麻麻条加工厂，把从省内产地购买回来的精干麻，经过若干道工序加工成麻条，再卖到重庆的纺织厂。当时还在培训工人，试生产。工人是一些从县内场镇和农村招收来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家干劲足，很快便掌握了操作技术，操作起机器来得心应手，不久产量便上去了，质量也很稳定。工厂的管理团队也是一个干事创业的队伍，对安全、质量等方方面面都抓得很紧，当年一边培训工人，一边试生产，就赢利几十万元。
工厂在人家生产队的地盘上，厂里当然要和当地农民搞好关系，有临时性的活就找这个生产队的人来干。厂下面有姓贾（化名）和姓宋（化名）的四家人，他们便承包了厂里生产的原材料精干麻进厂入库的卸货和产品麻条球等的装车工作。
工厂平时有一些零零星星的修补活，砌个砖，垒个墙，便找厂大门口对面院子里的泥水匠钟光明师傅。从厂的大门口下坡，过一块土边，再过一根田坎，便到了他家门口的坝子边上。
钟光明当时四十多岁，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也结了婚。钟光明精明能干，对人随和，到厂里，总爱跟大家说说笑笑。他爱喝酒，跟厂领导喝的时候多，有时候也跟谢军他们这些“丘二”喝。钟光明的母亲那时还健在，跟他弟弟钟光荣母子俩一起生活。他弟弟钟光荣脑子有点小毛病小问题，一直没结婚、单身，一天到晚只知干活，每天都要到厂里食堂挑潲水回家喂猪。
工厂大门口到外面的大公路一段，有两百来米，一直是一条土路。工厂生产正常后，车辆频繁地进进出出，这条路肯定不适应发展的需要，于是，厂里便从外面拉来碳渣铺在上面，再碾压结实，这样，工厂门口的路面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
由于工厂是由以前的旧厂改造而成，环境条件还是比较差的。厂区从大门口到下面的食堂门口，除了生产车间门口和住宿兼办公的楼与库房之间两处硬化了以外，其它地方还是泥的地面，下雨便是遍地泥泞。以前条件差没钱改造，现在厂里赚钱了，有条件了，于是厂里便决定这些地方全部铺上混凝土的六方块，制作和铺六方块的工作，便交给钟光明来完成。
从厂大门口到食堂门口，有两三百米远，面积有几百个平方，需要好几百、上千个六方块，工作量不是一点点，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钟光明于是成立了一个小小的施工团队，由他任组长，他老婆和儿子任成员，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工作。
看着钟光明天天忙个不停，有时，厂长汪涵便故意跟他开玩笑：“老钟，今天晚上我值班，不回城里了，我们来喝酒好吗？喝了酒就在我的房间里打戳牌。”他们喝酒不是上街去饭馆里，而是在食堂的小卖部里，既方便又实惠。
“喝酒就喝酒！打牌就打牌！现在谁怕谁呀！”在老婆面前，他必须要硬气！他的酒量可以，拳也划得好！手艺人，这些已经操得滚瓜烂熟。由于他与汪厂长约好了喝酒，下午还不到六点，他老婆便和儿子早早收了工回家，不碍着他的酒事。
这句“批林批孔批大娘”，是钟光明的口头禅。喝了酒后，他说出的频率更高了。有一次他喝了酒后，在厂里见到谢军，便埋怨起他来。
原来，他那从没碰过女人的弟弟钟光荣，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疯女人。当晚，他弟弟便真真切切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心满意足之余，钟光荣便到厂大门口兴奋地把这事告诉了谢军他们。谢军便跟他开玩笑说：“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公安怕要来找你哟！”钟光荣听了后，回到家里，便坐卧不安，惶恐不已！钟光明知道这是谢军干的“好事”，便趁这酒后“吐真言”：“你知道他的情况，是经不起吓的！你看，他吓得直哆嗦，饭也不吃，人也瘦了，脸都青了！”说完，又是一句：“批林批孔批大娘”，便出厂门回家去了。
谢军听老钟这么一说，心里便很过意不去。他无心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竟让钟光荣如此这般痛苦！这种歉意一直留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后来，钟光明的这个工程顺利完工了，后来被迫转产，改建成了缫丝厂，也还是不景气，走不出困境，谢军他们也被迫下岗，离开了工厂，这么多年一直没再去过厂里。当然，钟光明他们也就再没有厂里的活干了。虽然离开了工厂，离开钟光明他们这么多年，但他们的样貌依然鲜活地浮现在谢军的眼前。
没想到，今天早晨谢军刷抖音，一下子就觅到了下联。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联便是：“谢天谢地谢广坤。”这令谢军无比欣喜，犹如捡到金子一般。他想再见到钟光明的时候，当他说出“批林批孔批大娘”，还是觉得“天下无敌”的时候，他便不快不慢地说出：“谢天谢地谢广坤。”会让他吃惊吗？
“我再也不会是'无言以对’了！“谢军想：“我让你得瑟！”
王良炬 2022年7月2日 北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