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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错位矛盾体 ┃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知行多和朴,内心很华丽……

 逸庐夜画 2022-07-04 发布于浙江


“贞德”自然是个女子的名字,
“圣女贞德”更是英法百年战争时期的奇女子。
但“德贞”这个名字,
有时还真不折不扣是个大老爷们的名字。

有一个名叫“德贞”的奇男子,他是晚清时期的京城洋大夫,被尊誉为”西来和缓”,北京城里“上而王公巨卿,下而农工商贾”无人不知他的大名,他就是来自英国的医学传教士德贞。

1867年的一天,清总理衙门大臣、刑部尚书谭廷襄的第七个儿子、年方九岁的谭子园在玩洋铣时,不小心走火伤了自己。当即“洞穿腹膈,气已濒绝”,所请中医束手无策,向来排外的谭廷襄万般无奈,只好请来德贞大夫救命。德贞以西医外科手术方式抢救,止血、清创、修补、缝合,一气呵成,术后十天谭子园便得恢复“肌理如初”。谭延襄心悦诚服,向德贞赠送颂匾,匾上题字“西来和缓”,这自然是一段佳话。

中国历史上最早有记载的中医,是《左传》和《国语》记载的春秋时秦国的两位宫廷医师:医和与医缓。谭延襄认为德贞从西洋来到中国,医术高超,堪比和缓。不知道德贞收到这块颂匾,心里是高兴多些还是尴尬多些。明明是个高明的西医,偏生被用中医前辈来类比。

德贞(John Dudgeon),字子固。1837年生于英国苏格兰格拉格斯,1862年毕业于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医学院,获外科硕士学位。26岁时,德贞受伦敦会委派来到北京接替雒魏林(Willian Lockhart),开展北京的传教医疗事业,直至1901年在北京逝世,葬于公理会小教堂公墓。在华工作了38年。

38年来,德贞在华诊治150万人次患者,差不多38年平均每天要诊治108人!这个记录基本上算是全球古往今来医学史上的绝对第一了

1864年,德贞在北京创办了中国第一所近代化医院双旗杆医院,又叫北京施医院,“施医院”的“施”,意思便是“施予”,施医院对贫穷病人的诊治是完全免费的。德贞的盛名更是来自于为无数中国贫穷病人免费救治,为百姓化解病痛、化险为夷的善心善举。“施医院”即现今协和医院的前身。

德贞是中国现代皮肤科学的开创者,是中国现代医学教育的奠基人,是中国官方聘任的教授西医学的第一人;是最早向中国介绍哈维“血液循环”理论的第一人

德贞为传教而来中国,但他后来反对一边传教、一边行医,他对医学传教士的定位是“以医师为主业,治病救人第一”。德贞1884年脱离伦敦会,也没有参加传教行医的中国博医会。从此专事医疗和医学教育,成为一个纯粹的医生。这是一种神转折。

一百多年前,很多西方传教士走遍世界,都有这样的神性:他们全心全意变成医生、变成教师、变成慈善家、变成科学家,他们舍生忘死援助灾情、救济贫困、施舍钱米、保护生态;往往忽略了传教的本职工作。他们也不需要传教了,因为他们自身圣洁高尚,早已化作了真神。


民国时期,长沙有个姓叶的女子,名字也叫德贞。逸庐本文只说男人。对于这位女版叶德贞就不展开了。

但不得不提的是叶德贞的哥哥叶德辉。叶德辉的学问和名气之大,在民国时期是当之无愧地立于第一梯队的。胡适在1922年8月22日的日记中就说,“现今中国的学术界真是凋蔽零落了,旧时学者只剩王国维、罗振玉、叶德辉、章炳麟四人,其次则半新半旧的过渡学者,也只有梁启超和我们几个……”

叶德辉是那种典型的学问太好、嘴巴太欠的那类名士。民国初的上海报纸上曾说叶德辉:“学问文章均尚优美,惟好为言论以道人短长,故往往以文字贾祸”。

叶德辉有点像东汉末年的祢衡,总是不识时务站错队,总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统计叶德辉一生重大遭际,曾经经历五次被杀险境:

第一次是戊戌变法时期。湖南维新运动领全国风气之先,在湖南巡抚陈宝箴积极推行维新变法之时,读旧书的叶德辉在长沙著文不断攻击康、梁学术,并和王先谦等人驱赶维新变法人士。1898年7月,光绪皇帝忽然降旨,要求湖南巡抚陈宝箴对阻挠新政的官绅“即予正法”,矛头直指叶德辉。只是不久戊戌变法失败,慈禧太后垂帘听政。风向急转,叶德辉顿因“匡救时世先见之明,湘人胆识之雄”,全国皆名。

第二次在辛亥革命时期。辛亥革命爆发后,长沙反正,叶德辉曾在清廷绞杀自立军起事时卖力协助,革命党几欲搜捕杀之。叶德辉逃往株洲乡下,后来章太炎在上海军民中宣称:湖南有叶德辉,不可不竭力保护,若杀此人,则读书种子绝矣。叶德辉得了章太炎这话当护身符,保了一条命。

第三次是1913年5月,叶德辉发神经写作了一篇嘲笑湖南军政长官谭延闿、唐蟒等的《光复坡子街记》,被唐蟒派兵从坡子街家上捉拿。坡子街街坊群起对叶德辉营救,叶德辉乘乱奔逃到火宫殿中,从后门逃脱,在湘江码头乘日清公司轮船,逃往上海避难。

第四次是汤芗铭督湘时期。1914年,叶德辉又犯了名士病,嘲笑汤芗铭是“乳臭小儿,想学曾左”,并写信给北京的湘人杨度、李肖聃,揭露汤芗铭滥发纸币,严重影响湖南的商业发展。此信为《亚细亚报》发表,汤芗铭见报,于2月12日除夕前夜派兵围住叶德辉住宅,叶德辉躲到床下居然没被发现。第二天男扮女装住进日清轮船公司,去北京上书袁世凯,袁世凯派人称:“汤督当系误会,不必介意”。叶德辉于是返回家乡,走到在武汉时被汤芗铭派人捉拿关进都督府,幸王闿运等营救,袁世凯、黎元洪发话而获释。获释后叶德辉为感恩,在袁世凯欲称帝时期,担任湖南筹安会长。

第五次是赵恒惕主湘时期。此前湖南因南北战争成为战场,民不聊生,赵恒惕主湘时期,为了谋得在南北军阀的间隙中生存,特提出湘人治湘、保持中立,制定省宪,宣布自治。叶德辉居然跳出来主张全国和平统一,反对湖南自治。于是湖南议会召开大会,宣布叶德辉为湖南内乱现行犯,前曾为洪宪勋臣,后又为张敬尧走狗,此怪物留之终是湘祸,应将处决,并要抄家。这时叶德辉恰好在家宴请实业司长唐承绪,警察厅长刘武作陪,唐承绪和刘武保驾,这次抓叶德辉,遂不了了之。

猫有九条命,叶德辉比猫略差两三条命。纵然逃过五劫,总有气数已尽的时候。第六次招来杀身之祸时,终于运气用尽,惨死街头。

第六次是1927年大革命时期。革命者宣布"一切权力归农会"。叶德辉当时是长沙总商会会长,倒是韬晦为计,闭门养气。有一天不知逢何盛典,"农会"请叶德辉这位大名士写副对联。叶德辉狂生老毛病发作,大笔一挥,写道:”农运方兴稻粱菽麦黍稷一班杂种,会场扩大马牛羊鸡犬彘六畜满堂"。横额是:"斌尖卡傀"。这四个字一个个拆开看,意为不文不武,不小不大,不上不下,不人不鬼。

民国时期精英治国,当权者一般都颇有风度和气度,做人凡事留一线。但这次,叶德辉遇见的可是革命最坚决的农民阶级!1927年4月10日晚六时,农会到家抓人,第二天下午三时提审一次,宣布死刑。四时押往浏阳门外识字岭枪决,干净利落砰砰两枪,一中头部,一中心部,叶德辉一命呜呼。

身处乱世,如魏晋南北朝《世说新语》人物般放浪形骸生活,也如《世说新语》人物基本上难得善终一样,叶德辉的学问和做人反差忒大,终于死于非命。


逸庐还认识一位德贞,也是一个当代奇男子。他的道场名叫“和朴茶寮”。

“和朴”又叫“和璞”,是一块玉的名称,又名“和氏璧”。和氏璧的故事最早记载于《韩非子》和《新序》。是法家思想的典型体现。法家根本就反对喝茶,主张喝白开水,最好人人成为机器人。

不过我相信德贞师傅取名“和朴”,不一定是想到和氏璧这个血淋淋的惨案。他很可能是喜欢道家倡导的“和”和“朴”的境界,平时也看了很多道家书籍,甚至还亲自编撰了一批。确有底蕴,功力很深。

那么问题又来了:“茶寮”是标准的佛家场所。明代杨慎在《艺林伐山·茶寮》中描述:“僧寺茗所曰茶寮。”所以,“茶寮”原是寺院内品茗的小斋。德贞师傅是“柯山点茶”非遗传承人,柯山道教洞天,叶师傅的功法似乎更近道家文化,而且江湖盛传叶师傅极为喜欢半夜吃烧烤,而且一向无肉不欢,似乎不像那种整天手捻佛珠、没准哪天就要出家的亚子。

德贞师傅不仅是“柯山点茶”非遗传承人,也是建阳白茶“小白银针工艺恢复”特殊贡献奖获得者。

“柯山点茶”属于南宋点茶,宋代使用蒸汽杀青制茶,所以宋代的点茶只有一种茶:蒸清茶。如今我们说的绿茶白茶黄茶红茶黑茶青茶,这种用工艺来分类的方法,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左右才创造出来的。当时南宋点茶自然也没有白茶了。当然宋代也是有草茶研磨的。关键是宋代点茶是团饼茶,用研膏然后榨制过黄焙火呀等等工序,制茶方式和现代几乎是完全不同的。

建阳漳墩镇历史悠久,是小白茶的发源地,贡眉白茶的原产地,据史料记载,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南坑村萧氏兄弟始创白茶。漳墩小白茶采摘嫩度要求高,贡眉小白茶汤色黄亮,滋味鲜醇,叶底嫩匀,冲泡后品尝,滋味鲜醇可口。漳墩在中国白茶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可见建阳小白茶源起十八世纪,和宋代点茶完全是两码事。

这当中就看出叶师傅的厉害了:“柯山点茶非遗传承”和“建阳白茶工艺恢复”,其实是完全跨界在两个领域的不同传奇。叶师傅还曾是中国散打冠军,得过多枚有分量的金牌。一个人在某个地方表现出众,那自然也算高人,但同一个人游走三界,各登巅峰,那就的确相当的神话了。苏东坡如是,李叔同如是,郭沫若如是,叶德贞也如是。


晚于孔子的庄子,不仅是战国时期与孔、墨学说对峙的大家,而且其思想对后世的许多文学艺术家影响极大。本来按老庄的哲学思想来说,是反对“五音”、“五色”的艺术创作的,认为那是违反“自然”的人为技巧。可是恰恰就在庄子宣扬任自然,返质朴的著作中,给了后世艺术家一些有益的启发,“解衣般礴”论即是突出的一例。

《庄子·田子方》中说: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僵僵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矣。”

《田子方》等外篇,一般认为不是庄子本人的著作,但能代表庄子的思想。这段文字,描写了一个画家受宋元君之命来作画,他的举止与众不同。他步履舒缓.行礼之后,不像别人恭恭敬敬地在那儿站着,就自己回到房子里。未作画前,把衣服脱掉,光着身子,伸开两腿坐着。所谓“解衣般确”,就是脱衣箕踞。

古人席地而坐,有两种姿态:一种是有礼貌的规规矩矩的坐法,先跪下,脚掌立起来,屁股放在脚后跟上,上身直着。汉代铜器长信宫灯那个宫女的坐相就是这种优雅范。另外一种坐法是箕踞,是不恭敬不礼貌的一种坐法。庄子妻死时,惠施往吊,见到庄子箕踞鼓盆而歌,惠施很气愤,认为这货太放肆无礼了。

庄子的哲学思想很灰颓。但这个人很有才气,善于用故事讲道理,闹述他的观点。正如鲁迅在《汉文学史纲》中说的:“著书十余万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无事实”。“解衣般礴”这个故事,是借用画画的故事讲道家“任自然”的思想,本意原不在论绘画。但这种不受世俗礼法束缚的思想,却道出艺术创作的一条特殊性:即艺术家创作时应有的精神状态。

惟其如此,所以后世的画家基本上都是赞同庄子这一理论的,它甚至成了作画的代名词,无论是画画还是写字,精神上都不能受束缚。精神一紧张,就画不好,写不好了。从古人的书画活动和发表的意见中证实了这一点。

汉末的蔡邕是绝世书法家,几种书体都写得好。他说:“书者,散也”。他的意思就是要写字的人把精神放开。朱长文的《墨池编》里也说道:“欲书先散怀抱,任情姿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矣。”

欧阳修《集古录》说:“法帖者,乃魏晋时人施于家人朋友,其逸笔余兴初非用意,而自然可喜”。他也不约而同地指出,书法家的精神状态同书法艺术优劣的关系。

王羲之的《兰亭序》涂涂改改,他自己不太满意,后来返工写了许多次。最后发现还是第一次写得最好,后来怎么也达不到第一次写的效果,因为那种兴致后来没有了。

苏轼写《赤壁赋》也是头一次写得好,后来写的一稿不如一稿,远远不如第一次。

绘画上更加有这种妙手偶得的感觉:有的画家勾草图,不经意去画,兴之所至,非常生动,摆开架势画正式作品,往往倒不生动了。写意画,过程就是那么几十分钟,欣然命笔,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出现。逸庐画画更是常有类似的情况,一向懒散不爱练习,水平好坏全靠心情和兴致,所以都是不管好歹一次过。

作画时,人的精神状态应该怎样,《庄子》之前没人论述过。“解衣般礴”说出了艺术创作这种特殊的脑力劳动的一种特殊性,故深为历代画家赞同。清初画家恽南田在《画论丛刊·南田画跋》说:“作画须有解衣般礴旁若无人之意,然后化机在手,元气狼藉,不为先匠所拘,而游于法度之外矣。”

所以,逸庐子曾经曰过:
人生矛盾体,刻意更不灵。万事管他呢,做人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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