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天上掉下录取通知书 作者 || 张垣
每当高考落下帷幕之际，考生们接着就是望穿秋水盼录取通知书了。而当年我乘文革前高考末班车考完最后一门功课时，我就再也没有盼录取通知书的念想了，因为有门功课我交的是白卷呀！ 哪门功课交的白卷？外语。为啥交白卷呀？也许爱听故事的人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说来话长哩！ 生于长江三角洲穷乡僻壤的我，1960年夏初中毕业。正当我满怀豪情填志愿欲考高中深造将来考大学向父亲征求意见时，他老人家发话了:"老大啊，你17岁了，乡下人念到初中足够了。你两个姐姐出嫁了，我与你娘都得了浮肿病，你下有弟妹，养家糊口的担子该压到你老大肩上了，我劝你高中不要考了！"年龄十七不算小，我理解家庭的困难，当面点头答应，但暗地里自作主张，填报了不要学费还有生活费补贴的三年后即可挣钱的南通水利学校，竟如愿以偿地录取了。面对生米煮成熟饭的场面，父亲退让了，他表态道:"既然考取了，哪怕砸锅卖铁也得供你上！" 离乡别亲进水校后的我发奋攻读，当了班长入了团，出席了南通市三好学生代表大会，立志将来为农田水利事业效力。岂知好事多磨，1961年秋水校停办，按政策我转学到故乡的川港中学续读高二。只因当时初中及水校都没开外语，故中专转学生有免学外语将来高考免试的政策。 度荒岁月瓜菜半年粮，艰苦的生活使病魔趁虚而入，我硬撑着读完高二，不幸患肺结核只得休学。由于穷，休学的我非但得不到医疗上的治疗和营养，还担任小队会计，干轻活挣工分养家，一拖两年方痊愈。1964年秋该是我复学的时刻，父亲认为我当个小会计，跟他学点木匠手艺蛮实惠，坚决反对我复学，而我下决心读完高三向大学进军，接受祖国挑选。因此父子闹了矛盾，我求助大队支书说服我父亲，争得了复学机会。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复学，闻鸡起舞，攻坚克难，特别在文科上进步不小，一篇《向老农学习》的征文，在南通县征文比赛中获奖，使自己的文字破天荒化为铅字，在《中学生作文选》上亮相，激发我考大学文科的宏愿。
正当我铆足劲向高考冲剌时，班主任通知我，本来中专转学生在1963年高考可免试外语的政策已过期作废，1965年高考英语不能免试了。严酷的现实告诉我，少一门功课与别人竞争，这是断然不能取胜的。于是在毕业考试后，我毅然决定:学习董加耕(当时回乡知青典型)，争当新农民。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惜我有点文才，劝我莫放弃机会，哪怕进考场长点见识也好。我从善如流听劝进考场，一点也不紧张，前4门功课皆考得顺畅。轮到最后一门考外语时，因为我是英盲，故请求不进考场先回家，而班主任说哪怕坐半个钟头也要进考场的，否则缺席了要找送考老师的，还借给我手表掌握时间。我只得进考场，填好姓名准考证号码后呆坐着无聊，于是灵机一动，在考卷上向省招生委员会写了以上的初中毕业考取南通水利学校，一年后水校停办转入高二可免学外语高考可免试的政策，又因高二后生肺结核休学两年，现在高考外语免试政策过期作废只得交白卷，向领导倾诉苦衷。临了强调学外语是支援世界革命的武器，即使回乡务农也要自学外语，还用自学到的英语表心声:我热爱毛主席！ 回乡后我死心塌地修地球，还为小队里办夜校，根本不想录取通知书。也许其他几门功课确实发挥得好，也许这封写于外语白卷上的自述信发挥了作用，也许学校在毕业生档案中强调了我的特殊性，1965年8月19日下午2时许，我接到了录取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的通知书。真如越剧《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样，天上掉下了一张录取通知书！我手捧通知书喜欲狂，激动的泪水盈满眶，比宝二爷初见林妹妹还高兴:这一纸改变了我的命运，使我成为张家历史上开天辟地第一个大学生。57年过去了，我还当作珠宝一样珍藏着。
作者简介：张垣，江苏省海门天补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海门市8，9，10届政协委员，1985年创办补天戏曲社，35年如一日主编社刊《补天戏苑》，该报被评为全国中学生文学社团优秀报刊，已出千期，同时推出《戏苑女娲乐补天》《戏海拾贝勤补天》《美善天地》等五册戏曲校本读物，被中国戏剧家协会接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