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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红楼梦》第74回赏析：百态人物之【晴雯】（中） 时髦的傻子 【图片源自网络】 【版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二）、晴雯鄙视奴性、作风泼辣、言语尖酸，骨子里有一种天然的叛逆精神。她以最为卑微的身份，强烈追求着人格的尊严和平等。 她看不起袭人的兢兢业业，看不起秋纹的受宠若惊，看不起麝月的循规蹈矩，甚至对宝玉偶尔耍点主子派头也敢于毫不留情地嘲讽奚落。第8回晴雯一出场，开口就敢说主子宝玉【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这个人可醉了】等语。这完全不像一个丫鬟对主子说话，倒像知心朋友之间的戏谑打趣；第20回，李嬷嬷找借口辱骂袭人，发泄对袭人顶替了自己位置的醋意。宝玉替袭人抱不平：【宝玉点头叹道：“这又不知是那里的帐，只拣软的排揎。昨儿又不知是那个姑娘得罪了，上在他帐上。”一句未了，晴雯在旁笑道：“谁又不疯了，得罪他作什么。便得罪了他，就有本事承任，不犯带累别人！”】；第31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里，宝玉因金钏儿之死、误踢袭人、得罪宝钗以及端午家宴无兴散场种种烦心事心里正郁闷，恰遇晴雯上来换衣服，不慎失手跌折了扇子，【宝玉因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奴婢有错，作为主子轻描淡写地抱怨几句本来很正常，但晴雯却不能接受，马上反唇相讥：【晴雯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宝玉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乱战……】 晴雯的心性很纯真，有时甚至纯真到天真。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奴婢身份就卑贱，主子的身份就高贵。她天真地认为主、仆都是人，主仆之间也应该是平等的关系。这也是对【心比天高，身为下见】的绝佳诠释。正是这种思想意识所左右，再加上宝玉一贯对丫鬟的宽容，所以她敢于和宝玉对着干。但这次也是把宝玉真惹恼了，宝玉一定要回太太打发晴雯出去。还是袭人苦苦劝阻无果，只得带领众丫鬟跪地求情才得以平息事态。但晴雯嗔叱宝玉之初，就是不计后果的率性为之。 抄检大观园始于王善保家的对晴雯的毁谤，抄检过程中怡红院自然首当其冲，而晴雯自然也是重点搜检对象——【……挨次都一一搜过。到了晴雯的箱子，因问：“是谁的，怎不开了让搜？”袭人等方欲代晴雯开时，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王善保家的也觉没趣，看了一看，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凤姐儿道：“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众人都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当年周思源先生【百家讲坛】上讲解《红楼梦》，说到抄捡大观园，专门提到两个大快人心的情节：【晴雯掀箱】和【探春抡掌】。这两个情节针对的都是王善保家的，自然蕴含了作者对这个卑鄙小人的鄙视和揶揄。而晴雯对这个小人的满腔愤怒，则集中倾注在【尽情一倒】的掀箱举动中。看到此处，我们不能不为晴雯的嫉恶如仇、泼辣刚烈、铮铮铁骨、落落神韵拍手叫好！ 必须指出的是，在【晴雯掀箱】的描写上，程高本比之脂评本，可说是别具匠心技高一筹，用饱含赞美之情的笔触强化了对晴雯的描写——【（王善保家的也觉没趣儿），便紫胀了脸，说道：“姑娘你别生气。我们并非私自就来的，原是奉太太的命来搜察，你们叫翻呢，我们就翻一翻，不叫翻，我们还许回太太去呢。那用急的这个样子！”晴雯听了这话，越发火上浇油，便指着他的脸说道：“你说你是太太打发来的，我还是老太太打发来的呢！太太那边的人我也都见过，就只没看见你这么个有头有脸大管事的奶奶！”凤姐见晴雯说话锋利尖酸，心中甚喜，却碍着邢夫人的脸，忙喝住晴雯。那王善保家的又羞又气，刚要还言，凤姐道：“妈妈，你也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你且细细搜你的，咱们还到各处走走呢。再迟了走了风，我可担不起。”王善保家的只得咬咬牙，且忍了这口气，细细的（看了一看，也无甚私弊之物）。】 这段文字里，既有对晴雯嫉恶如仇、敢于叛逆、言语锋锐、行为泼辣的细致刻画，也有对王善保家的这个卑鄙小人丑陋嘴脸的详细描写，还有对凤姐喜欢、赞赏晴雯感情的自然流露，同时又隐隐然透露出贾府主子之间矛盾纠葛的诸多信息。与脂评本比较，可说是更为丰富、具体、形象、生动。其实，添加这段文字，和前面的删除一些语段出发点是一致的，都是源于程高本作者对晴雯的偏爱。 第77回晴雯弥留之际，宝玉去看她。【晴雯拭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与宝玉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象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这一细节的描写，不仅表现了晴雯对宝玉那种平等基础上刻骨铭心的爱恋之情，更是突出表现了晴雯对封建礼教的强烈叛逆。 应该承认，在等级观念占据伦理道德制高点的封建社会里，晴雯这种原始的、朴素的追求平等的思想情愫确实难能可贵。尽管这种追求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不会有任何好结果，但无形之中，晴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奴婢丫头，在众多读者心目中，却成为《红楼梦》诸多人物中一颗耀眼的明星。
（三）、晴雯嫉恶如仇、敢爱敢恨、心直口快、纯真坦荡、不事矫饰。 晴雯对主子贾宝玉尚且敢于直言不讳咋想咋说毫无顾忌，对其他人自然更是敢爱敢恨、心直口快。 宝玉专门留给晴雯的豆腐皮包子，谁知竟被宝玉奶娘李嬷嬷吃了。宝玉询问时，晴雯直言不讳：【晴雯道：“快别提。一送了来，我知道是我的，偏我才吃了饭，就放在那里。后来李奶奶来了看见，说：'宝玉未必吃了，拿了给我孙子吃去罢。’他就叫人拿了家去了。”】；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亲信，晴雯虽然不太清楚自己就是被她毁谤陷害的，但实在看不惯她那种小人得势的丑恶嘴脸，就敢于掀箱子对她表示愤慨，按程高本还敢于对她尖酸刻薄地呛白嘲弄；袭人是宝玉房中首席丫鬟，但晴雯从来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第31回宝玉和晴雯发生口角，袭人本来是好意出来劝架，结果被晴雯好一番羞辱，连宝玉都为之深感不平；王夫人赏给秋纹两件衣服，秋纹觉得是太太的恩典，脸上很光彩。她就骂秋纹【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我们屋里的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她羞辱碧痕帮宝玉洗澡：【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宝玉给麝月篦头，【只篦了三五下儿，见晴雯忙忙走进来取钱，一见他两个，便冷笑道：“哦!交杯盏儿还没吃， 就上了头了!”】；晴雯还讽刺挖苦林子孝的女儿小红【晴雯冷笑道：“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这一遭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 第52回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晴雯更是眼中揉不得这粒沙子。本来平儿不想叫晴雯知道，她对麝月说【究竟这镯子能多少重，原是二奶奶说的，这叫做'虾须镯’，倒是这颗珠子还罢了。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要告诉了他，他是忍不住的。一时气了，或打或骂，依旧嚷出来不好，所以单告诉你留心就是了。】不想这些话被宝玉窃听了去告诉给晴雯，【晴雯听了，果然气的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即时就叫坠儿。宝玉忙劝道：“你这一喊出来，岂不辜负了平儿待你我之心了。不如领他这个情，过后打发他就完了。”晴雯道：“虽如此说，只是这口气如何忍得！”】后来终于逮着机会，【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他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的乱哭乱喊。】 这些情节的描写，突出了晴雯的坦荡纯真和嫉恶如仇。无论是地位高于自己的主子，还是和自己同地位的袭人麝月等人，或者是比自己地位还低的小丫头，无论是谁，只要是【侵犯】到她自己心中认为的【尊严】，晴雯往往是心底无私自然也就口无遮拦，心中咋想口里咋说，毫不矫揉造作。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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