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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正传·曹家有子衔玉生

 吴营洲文存 2022-07-06 发布于河北

曹雪芹正传

吴营洲

曹家有子衔玉生

有关曹雪芹的史料,虽然匮乏,却也不是全然没有。

其生前好友敦诚曾这样概述过他:“少陵昔赠曹将军,曾曰魏武之子孙。君又无乃将军后,于今环堵蓬篙屯……”意思是说,曹雪芹许是曹操后人,而今却十分落魄了。

其实,曹雪芹是不是“曹操后人”并不重要,但他的确“十分落魄”了。

曹雪芹的祖辈父辈,曾三代四任江宁织造,长达六十余年,极尽荣华显贵,而到了曹雪芹这辈,尤其是曹雪芹到了晚年,则是“举家食粥酒常赊”了……

关于曹雪芹的生卒年份,言人人殊,但在我看来,当是生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卒于乾隆二十七年“壬午除夕”(1763年2月12日),“年未五旬”。

曹雪芹出生时,其祖父曹寅已经过世三年,生父曹颙也已病逝四五个月了。

当时的老曹家,屡遭不幸,时运多舛,“昏惨惨似灯将尽”,给人以“末世”感。

然而,在曹寅的独子曹颙故去后,康熙念及旧情[1],有意报恩,遂“委托”李煦[2],在曹寅的同父异母兄弟曹宣的四个儿子中,择出一个过继在曹寅名下,继任“江宁织造”,好使曹寅一脉家业有承。结果,曹宣的第四子曹頫幸运入选。

当时的曹頫,才刚二十岁[3],尚是个“黄口小儿”(康熙语),于人尚且“青涩”,于“织造”重任自是“力不从心”。但,有着康熙的百般担待,有着李煦的悉心帮衬,有着老曹家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各种人脉,曹頫在织造任上,倒也能勉强应付。

好在此时,曹雪芹出生了。

曹雪芹出生时,其祖母李氏太夫人把祖上传下并随身带了多年的一块玉放到了他的手里,谎称他是“衔玉而生”的。这,不过是希望曹雪芹能长命百岁,并如玉似的——性润质纯、至贵至坚。

曹雪芹出生在哪儿?

以常理推测,当是曹家老宅,即江宁府上元县利济巷大街的江宁织造府。但有论者称,曹雪芹生于苏州[4]。因为当时曹雪芹的母亲有要事跟着婆婆李氏太夫人去了苏州——李氏太夫人的娘家——李煦家,就生在了那里。平心而论,此说颇有道理。

但无论怎样,这个“遗腹子”[5]的问世,给累世单传的老曹家带来了无限欢喜,因此取名为“霑”。

为什么取此“霑”字,论者说法不一:

有论者认为,曹颙故去后,曹家无人继承织造,其家业毕会分毁,为了保全其家,康熙特颁旨将曹宣的第四子曹頫过继过来。这是主子对曹寅的特恩。因此曹寅家感恩戴德,在奏折中也一再称颂这是“旷典奇恩”“浩荡洪恩”。而此时,曹雪芹出生了,真是喜上加喜。其“霑”字,当出自《汉书·杨雄传》:“仁霑而恩治”“雨露深恩,霑霈及于萧艾”等句,以志恩典[6]

也有论者认为,“霑”字典出《诗经·小雅·信南山》:“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意思是“霑被天恩”,实属上天的恩赐[7]

其实,“霑”的意思很好,即便释作“国恩家庆,福禄同霑”[8],同样令人舒服。

曹雪芹的出生,老曹家像是很意外地得到了个大宝贝。感觉曹雪芹是“衔玉而生”的,太神奇了。

当然,“黄口小儿”曹頫,无暇顾及乃父乃兄遗下的“两代孀妇”,也无力“教育”幼侄曹雪芹。鉴于此等情形,曹雪芹的祖母李氏太夫人、母亲马夫人或许就带着曹雪芹,离开金陵,去了苏州。

苏州是曹雪芹舅爷爷李煦的家。

李煦时任苏州织造,家境颇为优裕,至今都闻名遐迩的“拙政园”便是李家花园。

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素以山水秀丽、园林典雅而闻名天下。曹雪芹在苏州时,常去游览该地的园林及名胜古迹,这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培育出了他对中国建筑与园林园艺的美学趣味,日后出现在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诸多方面自是得益于此。

李煦家养着一个戏班子,史称“苏州织造府戏班”。戏班子里的那些“小官儿”们,当是童年曹雪芹最好的玩伴……

曹雪芹对苏州情有独钟,一部《红楼梦》就是从苏州写起的。脂砚斋甚至称姑苏为“十二钗正出之地”。

在苏州时,也有一个小女孩前来寄居。

这个小女孩,当是李煦“联络有亲”的外孙女。论辈分、齿序,当是曹雪芹的舅表妹。这位小女孩来后,曹雪芹就与她同吃同睡,同行同止,耳鬓厮磨,还互相梳头,时而用同一盆水洗脸,看上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二人的关系,只是胜似“嫡亲”兄妹而已,却无半点“儿女私情”。

这个小女孩,当是《红楼梦》中史湘云的生活原型。

因为“湘云”家境贫寒,“湘云”的父母便时常把她送来父兄家寄住。

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关于宝玉、湘云这种兄妹情感特质的描写,是很真实很准确的,在情节分寸感的把握上,也十分出色。他俩之间的情,不是“情人”之情,更不是未来“夫妻”之情,只是纯真的“兄妹亲情”。曹雪芹甚至在书中把湘云描写成“假小子”,把宝玉、湘云写成兄弟。湘云对黛玉、宝钗,在“儿女私情”方面,也没有任何醋意。

曹雪芹和湘云生活原型的朝夕相处,当是在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之前。此后,曹雪芹回了金陵,二人的相处,则就断断续续了。

在苏州,李家的戏班子由曹雪芹的表叔(也可称表舅)李鼎管理。

李鼎是李煦的长子,是李煦四十岁上才得到的宝贝儿子,自然溺爱有加。

不难想象,李鼎长大之后,自然会成了花花公子一类的人物。

李鼎风流倜傥,多才多艺,但他厌恶仕途,淡泊功名,终日和优伶厮混。据顾公燮《顾丹五笔记》记载:“织造李煦莅苏三十余年……克己办公,工匠经纪,均沾其惠,称为李佛。公子性奢华,好串戏,延名师以教习梨园,演《长生殿》传奇,衣装费至数万,以致亏空若干万。”[9]

由此可知,李鼎的日子,过得自由散淡、奢侈糜费。他生于“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与《红楼梦》的宝玉有着几分相像。

这位李鼎,当是贾宝玉的生活原型之一。

李家的戏班,本是为康熙南巡准备的。康熙好热闹,好看戏,奴才们自然会投其所好。

康熙南巡时,一路上都搭有戏台,供其边行边看。每到一处下榻,更会有众多名伶小官侍候着。

为了确保演出质量,这些戏班子肯定不会是临时组建的。

但,康熙每两年才南巡一次,在这期间,那些戏子们也得好吃好喝地豢养着。

当然,在平素里,李煦、李鼎等也不会让这些小戏子们闲着,也让她们排演些节目,让自个儿也乐呵乐呵。

戏班子经常演出的,多是当时名剧,诸如《牡丹亭》《西厢记》《一捧雪》《满床笏》《刘二当衣》等。戏装行头也十分讲究,要的就是派,就是口彩。

看戏,当是官宦人家最经常的娱乐活动。对大宅门里的主人而言,包括公子、小姐,看戏也是最大的享受。曹雪芹自然不会例外。在曹雪芹幼小的心灵里,受到了中国戏剧中许多富有人性内容的熏陶、影响。曹雪芹因此初步知道了“戏子”。

戏班子里的那些小女孩儿,也给曹雪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就是后来被曹雪芹写进《红楼梦》里的十二伶官。

在曹雪芹的童年岁月里,他在苏州的时间及其记忆,当是远远超出金陵的。



[1]所谓的“旧情”:曹寅的母亲孙氏,曾是康熙的保母之一。康熙幼时,曾罹重病,生命垂危,几成不治,许多人都已放弃,唯独孙氏不弃不离,一直悉心呵护,才使康熙度过一厄。

[2]李煦时任苏州织造。曹雪芹的奶奶是李煦的妹妹。李煦是康熙的亲信,任苏州织造达三十年之久。

[3]关于曹頫的实际年龄,目前尚无确切史料。现根据相关资料,推测他约生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初任江宁织造时,他约二十岁。

[4]崔川荣:《曹雪芹生于苏州之我见——重读〈曹家档案史料〉有感》,《铜仁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3年第2期。

[5]裴世安谈及《红楼梦》一书的作者时说:“从文本看,作者对遗腹子怀有特殊的感情,珠十九亡,兰是遗腹子;宝玉二十岁中举、出走,也留下遗腹子。可能作者也是遗腹子。”见《一瓢谭红》,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6月,第120页。

[6]徐恭时:《芹红新语》,《红楼梦学刊》1980年第1辑,第211页。

[7]胡文彬:《红楼梦与北京》,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第1页。

[8]端木蕻良:《曹雪芹》,北京出版社,1980年1月,第9页。

[9]转引自吴新雷、黄进德:《曹雪芹江南家世丛考》,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0年7月,第1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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