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排《东屯月夜》读记

杜甫五排《东屯月夜》读记

（小河西）

东屯月夜

抱疾漂萍老，防边旧谷屯。春农亲异俗，岁月在衡门。

青女霜枫重，黄牛峡水喧。泥留虎斗迹，月挂客愁村。

乔木澄稀影，轻云倚细根。数惊闻雀噪，暂睡想猿蹲。

日转东方白，风来北斗昏。天寒不成寝，无梦有归魂。

此诗作于大历二年（767），时杜甫居夔州东屯。东屯：夔州地名。详见《杜甫五律<自瀼西荆扉且移居东屯茅屋四首>读记》。

抱疾漂萍老，防边旧谷屯。春农亲异俗，岁月在衡门。

漂萍：《赠翰林张四学士》（杜甫）：“此生任春草，垂老独漂萍。”

旧谷屯：旧时屯谷之地。《困学纪闻》卷18（南宋-王应麟）：“东屯乃公孙述留屯之所。距白帝城五里。稻米为蜀第一。”（留屯：驻军屯田。）

衡门：简陋的屋舍；隐士居处。详见《杜甫七言乐府<秋雨叹三首>读记》。《赠隐者》（唐-刘沧）：“何时止此幽栖处，独掩衡门长绿苔。《秋雨叹》（杜甫）：“长安布衣谁比数，反锁衡门守环堵。”

大意：俺年老多病四处漂泊，来到了昔日防边屯田之地。春天农事中亲历不同的风俗，年年月月住在简陋的草门。

青女霜枫重，黄牛峡水喧。泥留虎斗迹，月挂客愁村。

乔木澄稀影，轻云倚细根。

青女：掌管霜雪的女神；借指霜雪。《淮南子-天文训》：“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高诱注：“青女，天神，青霄玉女，主霜雪也。”《铜博山香炉赋》（梁-萧统）：“于时青女司寒，红光翳景。”《诗》（唐-寒山）：“屡见枯杨荑，常遭青女杀。”《秋野》（杜甫）：“飞霜任青女，赐被隔南宫。”

黄牛峡：黄牛山或黄牛滩。在宜昌以西西陵峡中。《水经注-江水二》（北魏-郦道元）：“江水又东径黄牛山下。有滩名曰'黄牛滩’。南岸重岭叠起，最外高崖间，有石色如人负刀牵牛，人黑牛黄，成就分明。既人迹所绝，莫能究焉。此崖既高，加江湍纡回，虽途径信宿，犹望见此物。故行者谣曰：'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言水路纡深，回望如一矣。”

云根：深山云起之处。《杂诗》（晋-张协）：“云根临八极，雨足洒四溟。” 《题忠州龙兴寺所居院壁》（杜甫）：“忠州三峡内，井邑聚云根。”

大意：枫林秋霜浓重，江峡水声喧腾。泥中留有虎斗的痕迹，月亮高挂客愁之村。高大的林木稀影清澈，稀薄的白云倚着山根。

数惊闻雀噪，暂睡想猿蹲。日转东方白，风来北斗昏。

天寒不成寝，无梦有归魂。

猿蹲：《和许给事善心戏场转韵》（隋-薛道衡）：“麋鹿下腾倚，猴猿或蹲跂。”

北斗暗：或指长安尚乱。《旧唐书-代宗记》大历元年十二月：“癸卯，同华节度使周智光专杀陕州监军张志斌、前虢州刺史庞充，据华州谋叛。”“（大历二年九月）甲寅，吐蕃寇灵州，进寇邠州。”

归魂：《返照》（杜甫）：“不可久留豺虎乱，南方实有未招魂。”

大意：乌鹊几次因月光受惊声音噪杂，山猿因月光蹲在树上暂睡复醒。太阳东升东方白，晨风吹来北斗昏暗。因为天冷夜不能眠，没有梦但有欲归之魂。

这首排律共8联。首二联点东屯。俺一病老之身，漂泊到边塞“旧谷屯”。俺亲历春农异俗，年年住“横门”。中3联写月夜。“霜枫重”即秋深天寒。“峡水喧”即夜深人静。“虎斗迹”即地处偏僻。“月挂客愁”即望月思远。木影澄因叶落月明。轻云细即身若浮云无所依托。末3联写月夜有感。雀噪因月明而受惊。猿蹲因月照而难眠。（俺也是一夜无眠。）东方日出，北斗昏暗。（似说长安。）天寒难眠，无眠当然无梦。但无梦却并非无魂。俺就是一个望月思归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