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概论》——第二章 作者 郁百川 第二章
红学界对“总纲”、“主题”的认识
第1节 什么是“总纲”
这一章我将对部分红学家关于《红楼梦》总纲的论述进行梳理。这里有必要先搞清楚“总纲”的含义。《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总的原则、要点;总的纲领。”我认为这里的“解释”不太准确。将“总纲”解释为“总的原则”、“总的要点”和“总的纲领”还是没有讲清楚“总纲”是什么。 我认为这里还要加上“总的提纲”。 我还认为解释“总纲”要分别对“总”和“纲”同时都作出解释。还是这个词典中“总”字的释义第三条为“概括全部的;为首的;领导的:总纲,总则,总店……”。由此可见“总纲”中的“总”有“概括全部的”意思。“纲”就是网上的大绳子,即用来提起渔网的总绳子,用于比喻事物的最主要部分。“纲领”意为“政府、政党、社团根据自己在一定时期内的任务而规定的奋斗目标和行动步骤”。“要点”就是“讲话或文章等的主要内容”。“提纲”就是“内容的要点”,也就是作报告、写文章前草拟的几条要点。从上面的解释可以看到,对于小说来说,“总纲”应该是“总的提纲”。综上所述,小说的总纲就是对小说所有的最主要内容(以及创作目的和创作步骤)的概括,也可以表述为概括地叙述一部小说的主要内容(及创作目的创作步骤)的一段文字。我前面讲了,第五回的“剖腹深嘱”是整部《红楼梦》的脉络,概括了《红楼梦》的全部内容并表明了作者的创作目的、意图和步骤,是全书的总纲。我下面就以此为基础评判各位学者的观点。
第2节 早期“评点派”和冯其庸等对“总纲”的认识
首先要提到的是清朝道光年间的王希廉和他的《红楼梦总评》,他在书中讲道:“《石头记》一百二十回,分作二十一段看,方知结构层次。第一回为一段,说作书之缘起,如制艺之起讲,传奇之楔子。第二回为二段,叙宁、荣二府家世,及林、甄、王、史各亲戚,如制艺中之起股,点清题目眉眼,方可发輝意义。三、四回为三段,叙宝钗、黛玉与宝玉聚合之因由。五回为四段,是一部《石头记》之纲领。”王希廉这里对前五回的论述是正确的。我前面关于前四回的四个部分及其作用的论述与这里王希廉的看法是一致的。王希廉没有讲清楚第五回哪部分是“纲领”,这是很遗憾的。也可能他还不知道“纲领”的真正所在。 现代著名红学家、主流红学的领军人物冯其庸先生的观点比较明确。现将冯其庸先生《解梦集》中的一段话引录在下面。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回后评 本回通过《金陵十二钗》画册与判词和《红楼梦》十二支曲的曲词,预示全书人物和情节的结局,故历来被认为是全书的总纲,足见其在全书中的重要性。但这个总纲主要是人物 结局和故事情节的总纲,于全书的思想尚未深及。
与我前面所作的第五回宁荣二公之灵的“剖腹深嘱”是全书总纲的论述相对照,冯其庸先生的认识是错误的。上面第一句话是说由于第五回中的“画册与判词”、“曲词”有预示全书人物和情节结局的作用,所以第五回被称为全书的总纲。说第五回是全书的总纲,这是正确的。但如果是因为第五回中的“判词”、“曲词”有预示作用而说第五回是全书的总纲就是错误的。 我认为起预示作用还不是总纲。而且在《红楼梦》作者的笔下这部分内容主要是作为警戒贾宝玉的方式和手段,预示作用只是其附带的作用。冯先生只看到了第五回中次要的部分、将次要部分作为全书总纲,并说看到了第五回在全书中的重要性,其实冯先生并没有看到第五回的主要部分,当然就没有看到第五回的重要性。第二句话中的“这个总纲”和“主要是”的说法都是错误的。一部书的“总纲”只有一个,不能说“这个”、“那个”,也没有主次之分。不能说“人物结局的总纲”和“故事情节的总纲”。冯先生所说的“总纲”没有涉及全书的思想,当然不是全书的总纲。冯先生《解梦集》对第五回相关内容的解说也是错误的,待以后再讲。 我们再看李广柏、冯其庸合著的《红楼梦概论》中与“总纲”相关的内容。现将有关文字引录在下面。
(三)关于“总纲”问题的讨论 前些年,在评《红》的过程中,不少文章提出第四回是《红楼梦》的总纲的问题。……然而对于这个问题,评点派也早就注意到了。王雪香说: 五回为四段,是一部《红楼梦》的纲领。 ——《红楼梦总评》 第五回自为一段,是宝玉初次幻梦。将正册十二金钗及副册、又副册,二三妾婢点明,全部事情俱已笼罩在内,而宝玉之情窦,亦从此而开。是一部书之总纲领。 ——第五回回后评 大某山民则说:秦,情也。情可轻而不可倾,此为全书纲领。 ——大某山民总评 张新之则说: 《红楼梦》三字出于第五回,实即十二钗之曲名,是《十二钗》为梦之目,《情僧录》“情“字为梦之纲。故闲人于前十二回分作三大段:第一段结《石头记》,第二段结《红楼梦》,第三段结《风月宝鉴》,而《情僧录》、《十二钗》一纲一目,在其中矣。 ——《红楼梦读法》 话石主人则又说:开场演说,笼起全部大纲,以下逐段出题,致游幻起一波,总攝全书,筋节了如指掌。 ——《红楼梦精义》 姚燮是把秦可卿的“秦”字谐读为“情”,然后再臆解为“情可轻而不可倾”,寓有劝鉴的意味,然后以此为“全书纲领”。张新之则单拈出一个“情”字来把《情僧录》的“情”字作为全书之“纲”。话石主人则认为第二回是“全书大纲”,第五回游幻境是“总攝全书”,换句话说,第二回加第五回,是全书的总纲。而王雪香则 开门见山,明确指出第五回是“一部《红楼梦》的纲领”。 总之,关于第几回是“纲”的问题,评点派也早已探索过了,并且众说纷纭,各抒巳见,未有定论,更不是近几年才提出这个问题的。从全书的结构来看,第五回显然是关键性的一回,王雪香的见解自有其独到之处,而其余诸人所论也不可偏废。这说明《红楼梦》一书情节结构严整而又复杂,要以局部来概括整体,往往不能周全园满。
李、冯二位这里引录了清朝晚期四位评点派红学家关于“总纲”的论述并进行了归纳和评论。实际上这段话是冯其庸一九八六年所著《八家评批红楼梦》中的一段话。我说这四位评点派红学家的论述和李、冯二位的评论都是错误的。 大某山民姚燮这里用谐音法本来就是错误的,将“秦可卿”谐读为“情可轻”还说得过去,再臆解为“不可倾”就没有道理了,将臆造的东西说成“全书纲领”当然是错误的。闲人张新之所说的“情”字为梦之纲也是错误的,因为“情”没有概括书的全部内容。话石主人说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是“全部大纲”也是错误的。我前面讲了,冷子兴的演说只是对贾府即小说的人物作简单的介绍,这是写作方法问题,所以“演说”不是全书大纲。第五回“总攝全书”的说法是正确的,只是没有对第五回作具体分析,说明话石主人还没有真正读懂第五回。王雪香(即我前面谈到的王希廉)认为第五回中关于金陵女子册籍方面的内容是全书的“大纲领”也是错误的,其原因我前面讲过了。 李、冯二位的评论,也即最后一自然段既没有指出评点派四位红学家所论的正误,也没有提出自己的见解,即没有指出什么是《红楼梦》的“总纲”。第一句话说各评点派“各抒己见,未有定论”,我这里要问,他们没有定论,你们二位为什么不作定论呢?这只能说明李、冯二位还没有找到全书的总纲,还没有读懂第五回,更没有理解到宁荣二公之灵的“剖腹深嘱”就 是全书的总纲。第二句话仅仅只将第五回看作是结构上的关键性的一回,这显然没有理解第五回在全书思想内容方面的重要意义。又说那些错误的论述有“独到之外”“不可偏废”。这表明李、冯二位对那些论述的理解是错误的。第三句话的意思是因为《红楼梦》全书结构复杂,所以大家的意见不一致,我们也没有找到《红楼梦》的“总纲”,所以大家的意见都不能周全园满。李、冯二位将自己没有读懂《红楼梦》的原因归结为《红楼梦》太复杂,这与冯先生的宝山说的意思是一致的。
第三节 董志新谈《红楼梦》的“总纲” 我们再看董志新的《毛泽东读〈红楼梦〉》一书。由于这本书里主要都是董志新的观点和认识,我这里就简称其为《董志新书》。《董志新书》内容较多,我这里只谈与“总纲”相关的内容。该书也谈到了王希廉等几位早期红学家的观点,内容与上述相同,我就不重复了。我也不引录该书的大段文字,只摘录一些句子进行分析评论。 一、《董志新书》说:“什么是《红楼梦》的总纲(提纲、纲领)?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和《红楼梦》与生俱来,是个老掉牙的问题。”我认为,“老掉牙”形容事物、言论等陈旧过时,用在这里不合适,因为我们只能说“总纲问题”是研究《红楼梦》的重要问题,不能说是陈旧过时的问题。 二、《董志新书》说:“总之,第四回在艺术构思上的引线穿珠作用比比皆是。由此可见,就主旨或结构来讲第四回都是总纲。”我说,第四回讲的是薛蟠、薛宝钗进京前后的几个小故事,顺便讲了当时官场时弊,其作用就是将小说人物聚集到京城。也就是说,第四回没有概括全书内容,不是“总纲”。涉及官场时弊只是写小说情节一时的需要,偶而为之,不是整个小说的内容。我们讨论“总纲”问题,是为了研究《红楼梦》,不是为了证实或宣扬自己的观点,更不能为时局服务。我们不能用政治和历史的眼光看《红楼梦》,不能将小说中的个 别情节、只言片语看成“总纲”。 三、《董志新书》所说“承认这三回书中也有'纲领’的成分。”也不恰当。《红楼梦》的“总纲”在哪一回,这是确定的,不能说另外几回也有其成分。那种认为第四回是“总纲”还包括第一、第二回文字即“主要指第四回,也包括第一、第二回”的说法是错误的。 四、《董志新书》说第四回总纲论“是关于《红楼梦》总纲的新发现”、“没有任何人这样讲过。”、“见人所未见,道人所未道”、“有利于认识和理解它的丰厚深邃的社会历史内容。”我说,新发现的、别人未说未见的不一定是正确的。我们研究《红楼梦》的总纲是为了准确地理解《红楼梦》原意,而不是为自己的思想意识服务。这里所说的“社会历史内容”就是董志新强加给《红楼梦》的。推出第四回总纲论就是为了推出这些强加给《红楼梦》的内容。关于这些内容,以后还要谈到。 五、《董志新书》说:“对《红楼梦》'纲领’的认定,由于人们的立脚点与着眼点不同,有分歧是正常的。从脂砚斋到俞平伯的《红楼梦》'纲领’说,从思想观念立'纲’也罢,就结构层次谈'纲’也罢,虽然不全对,但也都持之有故,有相当合理成分。因为《红楼梦》前五回,对小说一百二十回整体来说,都有提纲挈领的作用。”我一直在讲,我们研究《红楼梦》,我们探讨《红楼梦》的总纲,不能有自己的“立脚点”即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也不能有自己的眼光或观点,而应该按《红楼梦》作者的思路去理解其原意。戴着有色眼镜、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红楼梦》得出的结论肯定是错误的。不同的错误结论之间当然有分歧,但不能说这些错误结论有“合理成分”。再说,我前面讲了,《红楼梦》前五回中不同的部分有不同的作用,笼统地说这五回有提纲挈领的作用是不恰当的。
第四节 邸瑞平谈《红楼梦》的主题
下面要谈到邸瑞平的《红楼独步》。邸瑞平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毕业于南开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对于邸瑞平的《红楼独步》的其它内容,我以后还要谈到,这里只讨论与“总纲”有关的问题。在《红楼独步》中有标题为“主题辨析”的一小节,现将其中的一部分引录在下面。
主题辨析 《红楼梦》的主题究竟如何?对这一问题的探索,至今已有多种不同的结论。鲁迅说:“单是命意,就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这一文学现象发人深思,《红楼梦》内容宏富意旨深邃,结构复杂,以至它的主题几乎不能用单一的概念可以说得清楚,即使已经做到了深入的开掘,也只能说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为多数人承认而已。《红楼梦》的主题有着不凡的独特性。 封建家族衰亡史说 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如果说《红楼梦》主要是反对爱情婚姻不自由的话,那么这部书中包孕万状,犹如封建社会百科全书的内容,将失去它存在的意义。正因为它像一面历史的镜子,照见的是封建末世的整体,揭开了极为广阔的社会面,暴露了种种无法克服的内在矛盾,从而使我们看到了腐朽、反动的封建制度已经逐渐走向末日的命运,显示着历史发展的必然。 ……总之《红楼梦》包罗万象,惟妙惟肖地写出了整个封建末期的社会生活,读《红楼梦》如读一部二十四史,如果认为它的主题只是写了爱情婚姻悲剧,则无疑缩小了这部书的价值。应该说爱情悲剧是一个中心事件或主线,而《红楼梦》整部书所写的为封建贵族家庭的衰亡史,从而深刻地揭示出封建制度必然走向灭亡的历史命运。
人的眼睛揉不进沙子。邸瑞平的这些话就象沙子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也就是说,这些话里存在着用词不当、语意不顺、结构不紧凑、句子不通顺的错误。第一自然段的第一句话中的“如何”就用得不对。“如何”是疑问代词,意为“怎么、怎么样”,用于问情况或办理事情的方法。这里问的是《红楼梦》的主题,所以应该用疑问词“什么”,原句应为“《红楼梦》的主题究竟是什么?”或“究竟什么是《红楼梦》的主题?” 第二句话中间的逗号将主语和后面谓语部分隔开了,从而使句子结构松散,再就是主语“探索”与谓语动词“有”搭配不恰当,我们不能说“探索有……结论。”原句可改为“对这一问题的探索使我们(或红学家)得出多种不同的结论(或主题说)。” 原句中的“至今”也用得不对,因为我们讨论的是现在的情况,不强调时间的延续。 接下来邸瑞平引用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但没有对这句话进行解说和评论。引文后面虽然有一个长句子,但这个长句子的意思不清楚。邸瑞平使用这个句子的目的也不明确。我现在先解说鲁迅先生的这句话,然后再评论邸瑞平的长句。很多红学家在自己的著作中都引用过鲁迅先生的这句话,他们或者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证实自己的观点,或者将鲁迅先生的话作为自己的观点。但这些红学家都没有对鲁迅先生的话作出自己的解释,似乎他们认为没有必要进行解释。我倒认为是这些红学家没有真正理解鲁迅先生的这句话,或者说他们在引用这句话的时候对这句话的理解是错误的。邸瑞平可能就是这样的红学家。 我认为鲁迅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红楼梦》这部小说的“命意”随着读者的眼光的不同而不同。有几种“眼光”,就有几种“命意”。这里强调的是“眼光”不同,“命意”才不同,也即有什么样的“眼光”就有什么样的“命意”。后面列举了五种不同类型的读者所俱有的五种不同的“眼光”及其“命意”。鲁迅先生这里所说的“命意”有“取意”即“中心意思”或通常所说的“主题思想”的意思。“眼光”有“持不同的观点、站在不同立场”的意思。也可以说是“有色眼镜”。那么我就可以说鲁迅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戴着不同颜色的眼镜即站在不同立场、持不同观点的读者所看到的《红楼梦》的中心思想是不同的。句中“就”是“依照、根据、按照”的意思,这个“就”强调的是从读者的角度出发。也就是说,这里的“种种”“命意”是指那些戴不同颜色眼镜的读者自己的意识而不是《红楼梦》作者的意识。 鲁迅先生的这段话描述的是当时读《红楼梦》的实际情况并有指责那些戴有色眼镜读《红楼梦》的“经学家、道学家”的意思。这段话并不是认为《红楼梦》有那样几种不同的命意。一些红学家就错误地认为鲁迅先生的意思是《红楼梦》有几种不同的命意。邸瑞平后面所说的“这一文学现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前面讲了,《红楼梦》只有一个主题思想。鲁迅先生所列举的那些读者眼光中的“命意”都是错误的。 再看邸瑞平的长句。邸瑞平说《红楼梦》的主题说不清楚。我倒认为是由于邸瑞平没有读懂《红楼梦》,所以就没有认识到《红楼梦》主题。当然就说不清楚。这里“单一的概念“的说法不妥,可改为“几句话”或“简单的几句话”。“即使已经做到了深入的开掘”有三大错误。一是“开掘”本身就是“深入探索”的意思,前面的“深入的”是多余的。二是这句话没有主语,应加上“红学家”一类的词做主语。三是“做到”与“开掘”搭配不当。“做到”只能与“不旷课、不迟到、不早退”一类的词组联用而不能与“学习、研究、开掘”这类词联用。很明显,我们不能说“做到学习、做到研究”。这里可将“做到”改为“进行”,或直接用“开掘”作谓语动词。如可以说“即使红学家认真地开掘了《红楼梦》文本”。 接下来的“也只能说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为多数人承认而已。”的意思与邸瑞平要表达的意思刚好相反。这里“即使……也只能……而已”是一个让步句型。“也只能”的后面只能用“较短”而不能用“较长”,只能用“少数”而不能用“多数”。当然也可以用“一段时间里”和“一部分人”。“也只能”后面的“说”字是多余的。还有一点,“承认”没有宾语,承认什么呢?这个宾语是这句话的主体,不可缺少而且必须前置,即这个宾语应该在“也只能”的前面。也就是说,前面要加“找到了《红楼梦》的主题思想,这个主题思想”一类的文字,其中的“主题思想”就是“承认”的宾语。 综上所述,原句可改为“即使红学家进行了认真的开掘,找到了《红楼梦》的主题思想,这个主题思想也只能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为少数人承认而已。”我前面讲了,这个长句的意思不清楚。之所以如此,除了文字方面的错误以外,标点符号方面的错误也是个重要原因。 从语意上看,这个长句应分成三句话。第一个逗号前面是一句话,其内容是评论鲁迅先生的讲话。其余部分是两句话,只须将“清楚”后面的逗号改成句号。这样一来,原句意思就清楚了。最后一句话中的“不凡的独特性”用得不太恰当。“不凡”就是“不平常”的意思,也就是“特殊”的意思,与“独特性”意思相同,二者不能联用。我们可以说《红楼梦》的主题比较特殊,比较隐蔽,不易为人们发现和理解。 上面分析的第一自然段是邸瑞平对《红楼梦》主题的一般看法,还没有涉及到主题的具体内容。接下来邸瑞平用十二个小标题和十二小段文字分别叙述了对《红楼梦》主题或总纲的十二种说法。邸瑞平既没有指出这些说法来自于哪些学派,也没有说明这些说法是哪些红学家或哪部著作上的观点。这样一来,这些说法就没有代表性而有可能是邸瑞平杜撰的。事实上,象“崩溃说”、“新人说”一类的说法就不见经传,当然就没有实际意义。 邸瑞平叙述这些说法时都只讲别人的观点而不讲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对这十二种说法进行评论,没有指出哪些说法正确哪些说法不正确。这样的“辨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如果邸瑞平在大学讲台上讲这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东西,那就是误人子弟。事实上,邸瑞平没有读懂《红楼梦》,当然就不知道哪对哪错。我说邸瑞平所说的“反封建主义说”、“第四回总纲说”、“政治历史小说论”等都是人云亦云之类的东西,都是错误的。我这里不打算对邸瑞平所说进行全面分析研究而只讨论刚才引录的“封建家族衰亡史说”。 我认为邸瑞平的叙述方式和所用的人称都很混乱。在“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的后面应该用陈述语气从正面论证或阐述《红楼梦》的主题是“封建家族衰亡史”。但邸瑞平用的是以“如果”开头的假设语气。从语法上看,这使文章意思不连惯、语气不顺。从内容上看,其语意是错误的。邸瑞平不仅没有从正面论述《红楼梦》的主题是“封建家族衰亡史”,而是用《红楼梦》这部书内容丰富作论据反驳“爱情婚姻自由说”。我认为《红楼梦》的内容丰富与其主题没有直接联系,即不能用“内容丰富”来证明《红楼梦》的主题不是“爱情婚姻自由说”。退一步讲,即使邸瑞平说明了《红楼梦》的主题不是“爱情婚姻自由说”也还是没有说明其主题是“封建家族衰亡史说”。其实这两种主题说都是错误的。 这句话中“反对爱情婚姻不自由”不太恰当,即不符合语言习惯,宜用“主张爱情婚姻自由”。“包孕万状”的说法不妥。其中的“包孕”为“包含”的意思,后面应接名词,而“万状”为形容词,意为“很多种样子”,形容程度极深而且多用于不好的事物或情绪,如“惊恐万状”。邸瑞平这里将形容词错当名词用很可能是受了“包罗万象”的影响,但“万象”是名词,意为“宇宙间的一切事物或景象”。“万状”不等于“万象”,邸瑞平的思考方法是错误的。 接下来的第二句话是个长句,由六个小部分组成,每个小部分之间都有一个逗号。这个句子叙述方式不明确,意思不清楚,语法错误多。这句话是“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后面的第二句话。从语法上看,有可能是“认为”的内容,但从语气和文字意思上看又不是。这句话只应该是邸瑞平的语言。但邸瑞平又没有事先声明,即没有变换叙述方式而将第三人称与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混在一起,其结果就使语意不清楚。 前面两小部分联系比较紧。开始的“正因为”用得不对,因为前面没有提到“镜子”的问题,这里就不能用“正因为”。“历史的镜子”的说法也不妥。“照见的是”与后面不协调,宜改为“照见了”。“封建末世的整体”的说法不妥。“末世”不存在“整体”与“分体”的问题。再说,何时为“末世”也无定论,所以宜改为“清朝康乾时期的社会状况”。这两小部分可写为“我认为《红楼梦》是一面镜子,照见了清朝康乾时期的社会状况”。 第三小部分中所有的词都用得不恰当。“揭开”中的“揭”有“把覆盖或遮挡的东西拿开”的意思,“揭开”就是将封闭容器的一部分拿开,主要用于“揭开盖子、面纱等”。这部分后面是“面”,而且是极为广阔的“面”。这个“面”既不是覆盖物也不是遮挡物,又没有形成封闭结构,与“揭开”搭配是错误的。根据语意,这里宜用“揭示”。“社会面”这个词的意思不清楚,一般词典上没有这个词,大概是邸瑞平生造的。“极为广阔的”有赞美的意思,用在这里不合适。这小部分宜改为“揭示了清王朝封建社会的种种弊端”。 第四小部分中间的定语用得不太恰当,没有对“矛盾”作准确说明,宜改为“暴露了封建社会不可避免而又无法克服的各种矛盾”。 第五小部分是对前面四部分的归纳和总结,其错误更多。首先,“看到了……命运”就是错误的。“命运”是看不到的,可以说“预测或推算命运”。街头卦摊上写着“看相算命”,没有哪个写“看命”。不知邸瑞平看到的“命运”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其次,说“封建制度……走向末日”也不准确,“ 制度”是统治者制定的法规条例,是不变的,不能“发展”不能“走向”,只能说“封建社会”或“清王朝”走向末日。再说,“已经逐渐走向”的说法是错误的。“已经”表示动作完成了,用于过去时态,如“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已经来了”。“逐渐”是“渐渐”的意思,表示程度或数量缓慢增减,如“逐渐远去的火车”、“行人逐渐少了”。可以看到,“逐渐”表示正在发生并往后延续的行为或变化。表示过去的“已经”和表示现在的“逐渐”是不能联用的。 还有,这“腐朽、反动的”修饰语是多余的。我们是在研究《红楼梦》,不是在开批判会。我前面讲了,研究《红楼梦》不能带任何个人的情绪和时代精神,否则就容易把这种“情绪”和“精神”带到《红楼梦》中,代替《红楼梦》的意思。邸瑞平就是这样,将现代人对封建社会、封建制度的认识误以为是《红楼梦》作者的认识。 最后再说“使我们”中的“我们”。邸瑞平这里的“我们”指代不明确。在文章中经常用到“我们”,比如我也经常说“让我们往下看……”,其意思就是“让读者和我一齐往下看”,这个“我们”就包括我和读者。邸瑞平这里“使我们看到”中的“我们”就不能包括读者,因为“读者”并没有“看到”。邸瑞平也不能硬说读者看到,所以这个“我们”就只能指邸瑞平以及与邸瑞平在一起写书和讨论的二、三知己。 从时间上看,邸瑞平们生活在社会主义社会,清王朝早在此前就已经灭亡。在中国历史上封建社会已成过去,邸瑞平们怎么现在才“看到”其“走向末日的命运”呢?人已经死了,你还在给他算命,这不是太迟了吗?可见邸瑞平这个“我们”用错了。退一步讲,如果用这个“我们”指《红楼梦》时代或稍后几十年的读者倒还说得过去,因为那时正是封建时代的清王朝时期。但是我这里要问,《红楼梦》有没有使那时的读者预测到清王朝即将灭亡的命运呢?我所见到过的文献资料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这就可以说《红楼梦》没有使当时或稍后的读者预测到清王朝即将灭亡。由此可见,邸瑞平所说的“我们”是不存在的,这第五小部分当然也是错误的。 再看整个这句话,镜子照见的是原貌,镜子没有区分妍媸,《红楼梦》描写的是清王朝康乾时期贵族家庭及当时社会的生活实况,《红楼梦》没有区分好坏。也就是说,《红楼梦》只是对当时的社会状况作了老老实实的描写而没有进行评论、揭露和抨击,当然就没有预测清王朝的命运。这一切都是由《红楼梦》作者的社会地位即社会存在决定的,因为《红楼梦》作者本来就属于贵族阶层,并不觉得自己所描写的贵族家庭的生活方式不正常,也即没有邸瑞平所说的“腐朽、反动的”这方面的意识。也就是说,《红楼梦》作者并不认为当时的社会是腐朽、反动的。《红楼梦》作者以津津乐道、不厌其烦而近乎炫耀的方式描写贾府的府第庭院、餐饮服饰,器物摆设、丫环仆妇以及各种规章制度。这只能表明他对这种贵族生活的追怀、向往和留恋,而不是象邸瑞平和有些红学家所说的那样是在揭示、揭露封建社会清王朝的弊端、矛盾。 综上所述,我以为邸瑞平和那些红学家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将叙述和描写当成了揭露和抨击;二是将描写贾府一个贵族家庭的衰败看成是描写整个贵族阶层甚或是描写清王朝的衰败。这个问题,我以后还要谈到,这里不多讲。这句话的第六小部分是块多余的赘肉。前面的连词“从而”引出的是结果或目的,全句至此已经终结而不应该有下文。再说,这个“必然”指“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但邸瑞平这里所说的“规律”没有实际内容,所以这部分没有任何意义。还有,这部分没有主语,不成句子。 下面再看另一个自然段。我这里只引录了这个自然段的后面部分。这部分只有一个句号,这表明这部分由两句话组成。按语法规则,一个句子只应有一个语意。这里的第一个句子由五个小部分组成,包含几个语意,使人有语焉不详的感觉。我认为应该将这个句子分成三个小句子,前面两小部分、中间部分、后面两小部分各为一个小句子。 前面一个小句子中的“惟妙惟肖地”用得不对。“惟妙惟肖”形容描写或模仿得非常好、非常逼真,是个形容词。邸瑞平这里将其作为副词修饰“写出了”是错误的。这部分应改为“将……描写得惟妙惟肖”。从这个句式可以看出邸瑞平的意思是《红楼梦》将封建社会最后时期的社会状况描写得非常逼真,也即是《红楼梦》作者预测到封建社会即将灭亡而着力描写最后时期的社会状况。我说,谁也不知道封建末期的社会状况是什么样子,所以就不应该有“惟妙惟肖”或“非常逼真”的说法。再说,《红楼梦》作者所描写的只是他自己所处的康乾时代的社会状况。从《红楼梦》文本看不出作者将康乾时代当作封建社会最后时期来描写的任何迹象。也就是说,《红楼梦》作者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末世”的意念。不知道邸瑞平所说的“末世”是什么“样子”,又怎么知道“描写得惟妙惟肖”? 中间一个小句子所说的读《红楼梦》如读二十四史与《董志新书》中的观点一样。《董志新书》一再说“《红楼梦-》不仅要当作小说看,而且要当作历史看。”“《红楼梦》是一部很好的政治小说,读它就是读历史。”“历史”这个词有几种不同的含义,指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也指某种事物的发展过程和个人的经历,也指过去的事实及其记载。《红楼梦》描述了一些过去的事实,从这个意义上讲,将其当作历史来读也未尝不可,但如果认为《红楼梦》描写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而将其作为历史来读就不对了。因为《红楼梦》只是描写了中国历史长河中极为短暂的一段。邸瑞平和《董志新书》所说“如读二十四史”和“当作历史看”就有《红楼梦》描写的是中国社会发展过程的意思,这当然是错误的。 后面一个小句子中“主题只是写了爱情婚姻悲剧”的语法结构是错误的。在这类句型中,“是”的后面应该是与其前面的“主题”一样的名词性词组,也即“是”所联结的只能是两个名词性词组,而这里“是”的后面是动宾词组。改正的方法就是去掉“写了”二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仅仅只认为《红楼梦》的主题是爱情婚姻悲剧就缩小的它的社会价值。对《红楼梦》的“社会价值”也即在后世所起的作用的认识是一个很重要而且有争议的问题。对《红楼梦》的“总纲”、“主题思想”及文本内容的理解不同则对其“社会价值”的认识就不同,即这两者是一致的。也就是说,《红楼梦》的社会价值是由其文本内容决定而不是由某些人说了算。 很多学派和红学家都过分地誇大了《红楼梦》的社会价值和所起的作用。《董志新书》说《红楼梦》是一部“历史小说”、“顶好的社会政治小说”、“是一部难得的好书”,冯其庸先生的“宝山说”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以后还要讲到这个问题,这里不多讲。(今天是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农历蛇年正月十八,于美国加州。) 对这段的第二句话,我不打算作详细分析,只简单说一下。说爱情悲剧是主线不恰当,因为主线只有一条,说了其它为主题就不能说爱情悲剧为主线。后面的程度副词“深刻地”不能修饰“揭示”而只能修饰“理解”、“认识”一类的词,因为“揭示”是一次完成的动作,没有程度的差别。“揭示”意为“使人看见原来不容易看出的事物”,本身就是一个复合动词,后面不能带“出”。再说,“揭示”有“使人看见”的意思,与后面的“命运”不能搭配,我前面讲了,“命运”是看不到的。讲几句闲话,我百思不得其解,何以那样的名牌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的高才生,现在大概又是教授又是博导,怎么连几句话都说不抻头(这是我们黄陂话的方言,借用“抻”和“头”这两个字的音chentou,意为讲的话有语法方面的错误,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几个句子都写不通顺呢?如果邸瑞平就是用这样的语言在大学讲台上讲课,该有多少学生受害!
第五节 蔡义江对“总纲”的理解
接下来我要谈到著名红学家蔡义江的《解读红楼》一书。其实这本书并不是蔡义江的原著而是由漓江出版社刘文莉约请在国家图书馆任职的于鹏帮蔡义江选编的。蔡义江在该书《前言》中说:“许多新著新说轻率立论,言多荒诞不经,闻所未闻。细加检察,则又凭空臆测,全然不见作者有求真务实之心,倒能看出一些人为追名逐利而惯于哗众取宠、装腔作势,甚或走火入魔、唤之不醒,几同疯语。”“……红楼文化,本该成为姹紫嫣红的百花园的,现在反把它当作随便倾倒污秽废物的垃圾场,真是悲哀!我深感无奈,只好常常以自己不要沾染这种风气来自勉。”这一席话是一个正真的学者、红学家的肺腑之言。我作为一介平民、一般《红楼梦》读者也深有同感。蔡义江的书,我还读得不多,这里不作过多评说。《解读红楼》第十二章的标题是“《红楼梦》续作与原作的落差”,其中谈到“总纲”问题,现将相关文字引录在下面。
《红楼梦》是一部描绘风月繁华的官僚贵族大家庭到头来恰似一场幻梦般破灭的长篇小说。这里可以把我们称之为“主题”而脂砚斋叫做“一部之总纲”的那“四句”话,再引用一次:
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第一回)
所以,在警幻仙子说到有“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时,脂砚斋批道:“点题。盖作者自云所历不过红楼一梦耳。”又另有批说:“红楼,梦也。”“红楼”是富贵生活的象征,则书名《红楼梦》其实也就是“繁华成空”的意思。所以,故事的结局是“家亡人散各奔腾”,是“树倒猢狲散”,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可是这一主题或总纲,在续书中被改变了。……
蔡义江这里讲的是《红楼梦》前八十回原作与后四十回续作之间的差别,即续作改变了原作的主题或总纲。我这里不讨论这个问题而只讨论与总纲有关的问题。下面谈几点看法。 第一点,蔡义江所说的脂砚斋的批语全文为“四句乃一部书之总纲。”,批在“万境归空。”的后面。这里有一个问题,即批语中的“四句”指哪四句话。按蔡义江的意思,他所引用的那段原文就是批语所指的四句话。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太准确。依照常理,批语是紧接在所指的原文的后面而且是指最近的原文。蔡义江所引的一段文字比较长,前面与后面的批语隔得比较远,似乎不太象是批语所指。再说,蔡义江所引文字中间用了三个分号,似乎这段文字由四句话组成,顺理成章,批语所指就应该是这段文字。其实不然,须知《红楼梦》原文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现在所看到的书中的标点符号都是后来编书人加的。不同的版本所用的标点符号是不一样的。我看的“艺研院本”的这段文字中间就只有一个分号。可能蔡义江所用的版本中的这段文字中有三个分号而使其成为四句话。也就是说,蔡义江这里所引的四句话不一定是脂批所指的“四句”。从语意上看,这段话前面的红尘中有乐事又不能永远依恃,美中不足,好事多魔,是《红楼梦》作者对尘世的看法,与“总纲”没有关系。根据以上分析,我认为脂批中的“四句”应指“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这四个简单的句子。 第二点,蔡义江这里说“我们称之为'主题’而脂砚斋叫做'一部之总纲’”,“主题或总纲”,意思是“主题”就是“总纲”,我认为这种说法也不太恰当。“主题”就是文学作品表现的中心思想,也即作品思想的核心,即“主题”、“主题思想”、“中心思想”,指作品的主要思想。我前面讲了,“总纲”则是对文学作品的最主要内容、创作目的和创作步骤的概括,也就是说,“总纲”就是总的提纲,里面包含的是作品的主要内容、创作目的和创作步骤。一个指“思想”,一个主要指“内容”,两者当然不一样。 第三点,蔡义江将称为“主题”或“总纲”的那“四句”话引用后没作任何分析和解说,没有归纳“主题”或“总纲”的实际内容。须知“主题”或“总纲”应该是一段叙述性的文字。 第四点,按蔡义江的理解,“红楼”象征荣华富贵,后来引用的两段脂批“红楼一梦”、“红楼,梦也”意为荣华富贵都是梦境,这两段脂批与引文中的“四句”,即“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意思是一样的,即眼前的风月繁华、荣华富贵就象过眼烟云,转瞬即逝。这些都只是《红楼梦》作者对世道、对人生、对现实生活的认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可以说这些思想就是作者当时写书时总的指导思想,作者也把这种思想带进了作品中,但不能说这种思想是全书的“总纲”。当年脂砚斋将指导思想说成是“总纲”有可能是当时对这两个概念的理解与现在不一样。总之,脂批所指的“四句”话不是全书的总纲。 第五点,蔡义江开始所说《红楼梦》是一部描写官僚贵族大家庭的长篇小说是正确的,这就是认定《红楼梦》是一本小说,不是政治书,不是历史书,不是经书。蔡义江后来所说《红楼梦》书名意为“繁华成空”也是对的。这也就是认为《红楼梦》讲的不是反封建、不是反清复明等。如果蔡义江坚持这样的观点,不向索隐派倾斜,也不与当前盛行的主流红学合流,那么蔡义江的红学体系就是正确的。
第六节 许山河所说《红楼梦》的“主旨”和“总纲”
往下我们要看许山河的《警世书〈红楼梦〉》。许山河是湖南祁东县人,现为海南师范学院中文系教授。从书名可以看到许教授认为《红楼梦》是一本警世书。为书作《序》的熊治祁先生在《序》中说道:“……但本书作者却认为,一部《红楼梦》说千道万,关键都在一个'梦’字,他在对'梦’字作了精到的论析后,认为'梦”字反映了《红楼梦》作者人生若梦或梦幻人生的思想。作者曾历繁华,他以梦名书,意在警醒尚沉湎于酒馔声色,荣华富贵中的世人,因此,警梦、警世是作者的创作思想和小说的主题思想。书中这一观点不仅新颖,而且也许触及了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真实动机。”这里熊先生明确指出许教授的书的主题思想,也即是《红楼梦》的主题思想就是警梦、警世。熊先生后面用的“也许”这个词的意思是“不很肯定”。这就表明熊先生没有肯定书中的“警梦、警世”的观点是《红楼梦》作者创作该书的真实动机。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下面就来看该书具体内容。 我现在将小标题“《红楼梦》是警世书”一节开头的一段话引录在下面。
读《红楼梦》,探索作者的创作思想和全书的主旨,从何入手?答曰,从“梦”字入手,为什么?首先,这是作者的提示。作者在开卷第一回说:“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这里作者提醒我们,“梦”字是“此书立意本旨”,即全书的主旨,因为《红楼梦》作者的创作思想“立意本旨”和作品的主题思想“主旨”是相统一的。既然作者提醒“梦”字是立意本旨所在,探索《红楼梦》的主旨,当然要从此入手了。其次,“梦”字还是《红楼梦》这一书 名的关键字。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许教授开头就说要探索《红楼梦》作者的“创作思想和全书的主旨”,我认为这是研究《红楼梦》的正确方法。按海外学者余英时在《近代红学的发展与红学革命》一文中所说的“凡是从小说的观点,根据《红楼梦》本文及脂批来发掘作者的创作企图的论述都可以归之于红学革命的旗帜之下。”许教授的“论述”就应归于红学革命的旗帜之下。 许教授认为探索《红楼梦》作者的创作思想和全书主旨要从“梦”字入手,其原因首先是《红楼梦》作者提醒我们“'梦’字是'此书立意本旨’”。根据就是许教授所引第一回楔子中的一句话。 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我与许教授不一样。我这里对这句话略作解释。“用'梦’用'幻’等字”中的“用……字”是“写……方面的内容或情节”的意思。“用'梦’用'幻’等字”的意思就是“写梦境和虚幻情节神话故事方面的内容”。“提醒阅者眼目”意为“吸引读者的注意力”。“立意”就是“创意”也即“创立新的意向”,也就是创设新的写作手法或曰方法。“本旨”就是“根本宗旨”或曰“基本思想”。 综合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这回书中凡是写梦境和神话故事一类虚幻情节方面的内容就是为了吸引读者的注意力,也是我这本书创新写作手法、确立新的写作意向的根本思想。”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句话讲的是写作手法问题。可见《红楼梦》作者讲的是“用'梦’用'幻’等字”即“写梦境写虚幻”是“此书立意本旨”而不是说单独一个“梦”字是“立意本旨”。许教授将“用'梦’”改成“梦”,不符合《红楼梦》作者原意。即“'梦’字是'此书立意本旨”是许教授说的而不是《红楼梦》作者说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我们还看到紧接在这种错误说法后面的是“即全书的主旨”,其意是“此书立意本旨”就是“全书的主旨”。这就错得更远了。从表面看来,前面的错误说法还有《红楼梦》原文作依据,这里说的就完全没来由,没有任何根据。 接下来许教授又进一步作了解释,将“创作思想”与“立意本旨”等同起来并说“立意本旨”与“主题思想”是统一的。这里的解释也是错误的,“立意本旨”指的是写作手法,“创作思想”是写作时的指导思想,两者不是一回事。可以说作者的“创作思想”与作品的主题思想是一致的,但不能说与“立意本旨”是统一的。许教授一错再错,先是将“梦”说成是“立意本旨”,再将“立意本旨”说成是“全书主旨”,这样就得出“'梦’是'全书主旨’”的错误结论。 最后许教授就用“既然”开头的句子将错误结论强加在《红楼梦》作者身上,主张从“梦”字入手探索《红楼梦》的主旨。许教授另外还讲了一个原因,即“梦”是书名的关键字,我认为这当然不成其为原因,这里不多讲。 许教授接着就论述《红楼梦》书名中的“梦”字不仅比喻“虚幻”而且还比喻“人生若梦”“梦幻人生”,并说以梦比喻人生、抒发人生若梦的感叹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进一步就说《红楼梦》作者提醒读者贾府的子孙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幻。许教授还说封建社会的文人穷困潦倒者多,《红楼梦》作者的人生若梦之感不仅来自于由盛而衰、由富而贫,举家食粥,聊以卒岁的穷困生活还来自于政治上的不得志和爱情婚姻上的失意。 在此基础上,许教授说:“醒世亦是警世,因为欲警戒世人,须先唤醒世人,在唤醒世人时寓以劝惩之意,即是警世。《红楼梦》是寓有劝惩之意的……因此,我们认为《红楼梦》的主旨,不仅在醒世,更在警世,《红楼梦》是警世书。”这段话好象用的是三段论的格式,前面的一般论述是大前提,其意为醒世即唤醒世人时寓有劝惩之意,这就是警世。接下来所说《红楼梦》寓有劝惩之意是小前提。我们如果按照许教授的大前提和小前提得出的结论应该是《红楼梦》有警世之意。我认为这样的推理过程和得出的结论都是正确的。因为《红楼梦》中的“好了歌”及“好了歌注”等内容都包含有警世的思想。 但许教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红楼梦》的主旨是警世,《红楼梦》是警世书就不对了。从三段论的大前提和小前提我们只能得出《红楼梦》有警世之意而不能得出《红楼梦》的主旨是警世的结论。从内容来看,“有警世之意”与“主旨是警世”是两个不相同的概念,不能混为一谈。作品有警世之意就不能说其主旨是警世,这要看作者是不是将“警世”作为全书主题。我认为警世的思想是《红楼梦》作者宿命论世界观的自然流露。《红楼梦》作者并没有将“警世”作为全书主旨。许教授将“有警世之意”说成“主旨是警世”是错误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结论,许教授在《红楼梦》的人物设计与谋篇布局方面找根据。许教授认为书中的虚幻人物,如茫茫大士、警幻仙姑等都是《红楼梦》作者为表现警世主旨而设计的。为了便于分析,现将许教授一段原文引录在下面。
警幻仙子完全活动在宝玉的梦中,是一个典型的虚幻人物。她的使命,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警幻”的。……警幻仙子的命名,表明这个人物,是作者用来警梦、警世,表现《红楼梦》的警世主旨的。警幻仙子的所作所为,也是围绕它进行的。她在宝玉的梦中,引导宝玉至太虚幻境,醉以美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又授以云雨之事,目的是完成荣宁二公之嘱,以情欲声色警宝玉——实际上是警世人——痴顽。
我首先肯定许教授对警幻仙姑的基本认识是正确的,对警幻仙姑受宁荣二公之灵之托将宝玉接引到太虚幻境并对其进行警戒即以情欲声色警宝玉痴顽的行为的认识和理解是正确的。这样的认识和理解也是难得的,在红学界很少人有这样的认识。只不过这段话有两大错误。一是说警幻仙姑“是作者用来警梦、警世,表现《红楼梦》的警世主旨的”;二是两个破折号之间的文字所表达的意思,即警幻仙姑接引宝玉到太虚幻境的目的实际上是以情欲声色警世人痴顽。“警世主旨”只是许教授的意思而不是《红楼梦》作者的意思。“警幻仙姑”这个名字也没有包含“警世”这样的意思。 再说,第五回宁荣二公之灵的“剖腹深嘱”讲得清楚明白。贾府子孙无一人可以继业,只有宝玉“略可望成”,又无人将其归引入正,所以宁荣二公之灵就请警幻仙姑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红楼梦》作者讲的是警宝玉痴顽,许教授偏要说警世人痴顽,当然是错误的。在谋篇布局方面,许教授只是说第一回、第五回等都是为阐释警梦、警世主旨设计的,没有讲任何根据和理由,这些没有实际价值。 接下来许教授列举了红学史上各种不同的“主题说”并进行了评论。这些评论大多无关痛痒,对错误的认识和理解也没有进行尖锐的批评。如引录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写的《中国文学史》中的一句话“它以爱情故事为中心,联系着广阔的社会背景,揭露出统治阶级的奢靡丑恶,并从而揭示出封建社会必然走向崩溃的历史命运。”后没有进行评论。对这句话的错误,我这里也不多讲。 许教授说:“'爱情主题论’是把《红楼梦》爱情悲剧的题材内容当作主题,失之过浅。'政治主题论’则是求之过深,论者把自己的政治观点赋予《红楼梦》。”这里的“失之过浅”和“求之过深”的说法都不恰当,只能说这两种“主题说”都是错误的。 我这里要特别强调一下,许教授认为那些“叛逆论”、“反封建论”等“政治观点”都是那些“论者”强加给《红楼梦》的,这种认识是正确的,是难得的。只是“赋予”太过温柔,用“强加”比较好。 我刚才讲了,许教授所说的“《红楼梦》是警世书,《红楼梦》的主旨是醒世、警世”是错误的。许教授也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红楼梦》。许教授所说的“醒世、警世”就是“警醒尚痴迷于富贵场中,温柔乡中的芸芸众生。”前面说“警世人痴顽”,现在又说要“警醒”“富贵场”、“温柔乡”中人。“警”或“警戒”的意思是让人改正以前的错误,不再做什么。警幻仙姑警戒宝玉,就是要宝玉弭除意淫品质,跳出迷人圈子。许教授说警世人痴顽就没来由,不知道许教授说哪些“世人”正陷在迷人圈子不能自拔而需要“警戒”。许教授还要“警醒”那些“富人”,是不是要让那些“富人”都变成“穷人”呢?世上哪个富人愿意变成穷人呢?可见许教授讲的这些都没有道理。《红楼梦》作者没有这样讲,这些都是许教授臆造的,因而都是错误的。 我们再看标题为“《红楼梦》的神幻世界”的一小节。我总认为“神幻世界”一类的说法不恰当,我们最好说某个神话故事或太虚幻境等《红楼梦》中提到的具体名称,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在这小节,许教授谈到两个问题,一是对神话故事方面内容的看法,二是全书的总纲。先看第一个问题。现将相关原文引录在下面。
……批评者如佩之在《〈红楼梦〉新评》中说:“书中最大的缺点,是太虚幻境的几段神话。其实作者删去这几节,不必把它插入,与这书的价值,毫无所损。如今多了这几节,反觉得近乎神秘派的小说,不是实有价值的书。” 佩之对《红楼梦》神幻世界的批评只是表面地形式地看问题,并未深入对《红楼梦》的神幻世界进行研究。《红楼梦》的神幻世界,是小说所描绘的现实生活的影照,是作者对现实生活的曲笔描写,其实质是神幻化了的现实世界,……
我首先要说与佩之的观点相同的人不在少数,著名学者茅盾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人都认为《红楼梦》中的神话故事和太虚幻境方面的内容都是多余的,在书中没起任何作用。由于这些人没有理解《红楼梦》作者的创作意图,没有读懂第五回相关内容,所以才会产生这些错误认识。我深信,如果这些人读了我前面的相关论述就会弭除成见。 其次我要说,由于许教授也象这些人一样没有理解《红楼梦》作者的创作意图,没有读懂第五回,所以对佩之的错误没有深刻认识,只是说佩之“表面地形式地看问题”,没有认识到佩之的观点是错误的。其实许教授对他自己所说的“神幻世界”也即《红楼梦》中的神话故事及太虚幻境方面的内容的认识也是错误的。《红楼梦》作者创设神话故事和太虚幻境的目的及其作用,我前面都讲过了,不能说这些神话故事是现实生活的缩影,许教授所说的“曲笔描写”“神幻化了的现实世界”都不太恰当。 再看许教授第二段第一句话的语法结构。这句话前面部分也是一个小句子,“佩之对……的批评”是小句子的主语,中心词是“批评”,谓语部分是“是……看问题”。句子的结构就是“批评是……看问题”。很明显,这种结构是错误的。修改的方法是改变句子的结构。如我们可以说:“从佩之对……的批评来看,佩之只是……看问题”。 后面部分是与前面部分并列的一个分句,按许教授原来的写法,后面这个分句没有主语,因为“批评”不能做这里的主语。修改后就共用前面的主语“佩之”。这里的“深入”用得不好,其词性和作用都不明确,如果作动词用,后面没有深入的对象,可改为“并未深入到《红楼梦》文本中对神幻世界进行研究。”如果不作动词用,就要将它移到“进行研究”的中间,这时最好写成“深刻”,原句就成为“……进行深刻研究。”另外,“影照”这个词是许教授生造的,似乎由“缩影”和“写照”两个词变化而来,我们不应该生造一些谁也不懂的词。 下面再看第二个问题。许教授两次提到“全书的总纲”,现将相关文字引录在后面。
在太虚幻境这一神幻世界里,作者以“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中的判词,以及十二支《红楼梦》仙曲,揭示了小说中主要人物的性格、命运,预示了他们的悲剧结局,展示了《红楼梦》主要的故事情节的脉络。一部小说,无非是叙写其所表现的人物的性格、命运及其结局的,所以,第五回对太虚幻境的演绎可以看作是《红楼梦》整部故事的浓缩,或是全书的总纲,因为全书的内容其实只是在这一回所展示的脉络上作具体、详尽、生动的描述。…… ……《红楼梦》的神幻故事透露了宝黛悲剧爱情的信息,刻画了大观园女儿们的情怀、命运,预示了她们的悲剧结局,在《红楼梦》的思想内容中具有笼盖全局的纲领性作用,尤其是第5回太虚幻境的警幻故事,是全书的总纲,因为它揭示《红楼梦》主要人物的性格、命运、结局,是《红楼梦》整个故事的浓缩,贾府兴衰、宝黛爱情、大观园女儿的悲剧,其实是在它所展示的脉络上的具体、详尽、生动的描述而已。
我刚才讲了,许教授的语言文字混乱。这里引录的两个自然段更是前后重复、语意不清楚、指代不明确,我这里也不能多讲。 第一自然段的意思是《红楼梦》作者在第五回通过宝玉翻看金陵女子册籍、聆听“《红楼梦》十二支”曲这些内容预示了书中那些女子的命运和全书的主要情节及结局,所以这些内容可以看作是《红楼梦》整部故事的浓缩,或者说是全书的总纲。许教授所说的“神幻世界”、“展示了……脉络”、“对太虚幻境的演绎”等都没有准确的意思。许教授将“故事的浓缩”和“全书的总纲”等同起来是错误的。将翻看金陵女子册籍和聆听“《红楼梦》十二支”曲两个方面的内容看成是整部故事的浓缩和全书的总纲也是错误的。我在前面分析冯其庸先生的《解梦集》时谈到过这个问题,这里不重复。我认为“故事的浓缩”和“全书的总纲”有一定的联系但不完全相等。“故事的浓缩”是将长故事压缩而成的短故事,“总纲”则是对全书主要内容和作者创作目的和步骤的概括。许教授没有读懂第五回,没有深刻理解宁荣二公之灵的“剖腹深嘱”和警幻仙姑的讲话的真实含义,所以才产生这些错误认识。关于这些,我前面都作过详尽论述。 在第二自然段,许教授说第一回的神话故事“具有笼盖全局的纲领性作用”也不恰当,关于这些神话故事的作用,我前面讲了,这里不重复。接下来的“尤其是第5回太虚幻境的警幻故事,是全书的总纲”中的“尤其”用得不好,“尤其”是副词,表示“更进一步”,“全书的总纲”不能用“更进一步”来描述,我们不能说某一回是“总纲”,另一回“更进一步”是“总纲”。很遗憾,许教授没有认识到第五回中宁荣二公之灵的“剖腹深嘱”是全书“总纲”。这里的“警幻故事”和后面的两个“它”的意思不明确,这里不多讲。
第七节 陈维昭的“悲剧总纲”
陈维昭著有《红楼梦精读》一书,我这里简称其为《精读》。名曰“精读”,当然要读懂、读精,陈维昭是否读懂了《红楼梦》,是否读得很精,我们且往下看。 我们先看《精读》的第二讲“曲演《红楼梦》”中开始的一段话。
《红楼梦》第五回写了贾宝玉的一个梦。在梦里,贾宝玉来到了太虚幻境。太虚幻境的主人警幻仙姑让他一边品尝着仙茗美酒,一边观看着金陵十二钗判词,一边聆听着《红楼梦曲》。贾宝玉听完之后“甚无趣味”,“痴儿竟尚未悟”!然而读者却清楚得很。宝玉的这个梦留给读者两方面的深刻印象:第一个印象是,这个梦弥漫着朦胧而又浓重的悲剧气氛。第二个印象是金陵众女子的悲剧遭遇是命中注定的,无可避免的,无一例外的。在结构上,这个梦是全书的总纲;在情感上,这个梦是全书的基调。
在这段话的前面部分,陈维昭概述了贾宝玉在太虚幻境的行为。在“警幻仙姑让他”的后面,陈维昭用了三个由“一边”引导的排比句,即“一边品尝着……”,“一边观看着……”,“一边聆听着……”。这里用的“一边”和“着”就表示“品尝”、“观看”、“聆听”三个动作同时进行。这三个排比句虽然写得漂亮,但可惜与《红楼梦》原文不符,所以是错误的。只要稍微用心读一下第五回就可知道,这三个动作不是同时进行的。贾宝玉翻看“册籍”在先,其余两个动作都发生在宝玉“随了警幻来至后面”以后。这虽然是“小事”,但曲解《红楼梦》原文却是“大事”。我们研究《红楼梦》必须忠实于原文。何况这样的“小错误”发生在《精读》中。 接下来的一个感叹句意思不清楚,句子也不通顺。这个句子没有谓语,“听完之后”是时间状语,后面的“甚无趣味”不是谓语,必须在前面加上“感到”一类的词做谓语。“痴儿竟尚未悟”既不是前面句子的某个成分,又不是独立结构,这样的用法是错误的,必须在前面加上“警幻仙姑叹曰:”作主语和谓语。与此相关的《红楼梦》原文“警幻见宝玉甚无趣味,因叹:'痴儿竟尚未悟’!”是两个小分句,语意明确,语法结构正确。第一个小分句是主谓宾补的句式,第二个小分句共用前面的主语。可见,不是《红楼梦》原文有错而是陈维昭自己搞错了。 中间部分是陈维昭“精读”第五回后的感想。不过我认为陈维昭只应该说是自己的而不应该说是“读者”的“印象”,即不应该把自己的印象强加给读者。陈维昭在整个第五回只看到“梦”的“悲剧气氛”和金陵女子的“悲剧遭遇”说明陈维昭没有读懂第五回。只看到表面现象,没有理解《红楼梦》作者的深意,即没有理解作为全书总纲的“剖腹深嘱”的重要意义和警幻仙姑警戒宝玉的重要讲话。关于这些,我前面讲过了,这里不多讲。 最后部分,陈维昭所说“梦是全书的总纲”、“梦是全书的基调”都是错误的。在《红楼梦》中,“梦”只是作者用来写书或表现自己的思想意识的一种形式,与总纲无关。我们只能说梦中的悲剧气氛而不能说“梦”是全书的基调。 第二讲的第一小节的标题是“悲剧总纲”。陈维昭引录了第五回中包括宫门上的对联、警幻仙姑讲话和宁荣二公之灵的“剖腹深嘱”等重要内容。陈维昭在“解注”中提了“《红楼梦》的主旨、总纲是什么呢?”的问题后并没有紧接着直接回答。事实上,我们后面可以看到,陈维昭根本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提问。紧接着陈维昭引用了鲁迅的话,但并没有作详细解说。接下来就说二十世纪中叶流行的观点是《红楼梦》的主旨在第四回但接着又否认了这种观点。其实当时的说法是第四回是全书的总纲而不是说是主旨。 在这以后,陈维昭就从第五回和其它内容论述《红楼梦》“丰富”的悲剧意蕴,最后就得出结论,“第五回为全部悲剧定下了总纲。”这里只是说“定下了总纲”,但并没有说“总纲是什么”。整个句子的结构“第五回为……悲剧定……总纲。”是错误的。这个句子没有表达任何意思,按陈维昭的想法可以改为“第五回定下了悲剧为全书的总纲。”或“第五回将悲剧定为全书的总纲。”在语法上这句话是正确的,但其意思是错误的。 直到这一小节结束,陈维昭还没有回答自己提的问题,即没有讲清楚《红楼梦》的主旨是什么,总纲是什么。标题“悲剧总纲”的意思也不明确,如果说其意为“悲剧是全书的总纲”,那当然也是错误的。我认为“悲剧”、“喜剧”只是小说的性质,与总纲没有任何关系。这只能说明陈维昭还没有理解“总纲”的真实含义。当然就谈不上研究《红楼梦》的“总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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