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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刻尔克》,诺兰的一次“降格”

 解毒时光 2022-07-08 发布于北京

1940年,英法联军在敦刻尔克执行撤退。

2017年,导演诺兰,将这一事件再一次搬上大银幕。

诺兰喜欢玩弄时间,就如他那部《记忆的碎片》,把时间完全倒了过来。在这次的《敦刻尔克》当中,他将敦刻尔克撤退的士兵的一周时间、对面伦敦救援船只的一天时间、和英国空军的三架战机的一小时的时间,杂糅在一起,三条时间线,在不同的因果中,产生了交织,最后形成一张完整的逻辑网络。

当然,片中导演想展现的细节有很多,有战争的残酷,有年轻士兵的求生欲望,有面对生死时人与人之间的伦理问题,有对家园对自由的向往,有在正义中的无畏,也有人性中的软弱与冷漠。这些都是血肉,如果回溯导演的创作过程,做一个揣测,应该是:

——我要拍一部敦刻尔克电影

——这部电影的特点应该是什么?

——剧情没得玩,玩时间线吧,弄三个,交织,紧凑

——好,三个维度,陆海空,三个时间,就这样

——编剧弟弟,把这个骨架丰富出血肉来

——顺便表现一下,自由、人性、战争什么的

诺兰是一个什么样的导演?从他的作品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刻画情感的导演,也不是画面最突出的导演,更不是情节最细腻的导演,可是他为什么被推崇?

我愿意把他称作“世界观”导演。他通过他的作品,表达一种他对世界的独特看法。这种看法,并不是一种观点的争论,比如战争时好时坏,而是在世界的一些本质性的东西上,给观众致命一击,让人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

这就是“世界观”导演的魅力,就像一代宗师里,宫二他爹输给叶问后,说他自己是输在了一个“想法”。诺兰就是在不停地琢磨一些想法,用《记忆碎片》告诉你什么是“因果”,用《盗梦空间》讨论哲学中的二元论,身体和精神,用《星际穿越》来探求所谓的“维度”。就像有的导演擅长情感,有的导演擅长道德,有的导演擅长色相,诺兰擅长的,实际上是哲学。

(陀螺停了么?也许没那么重要)

他把人们日常中经常遇到,但又不太会经常思考的哲学问题,幻化做一种电影表象,用一种近乎颠覆现实的视角,来给观众一锤,所以诺兰粉,喜欢的就是那种走进电影院,被敲醒的感觉。诺兰的影厅,好比那个兔子洞,观众作为爱丽丝,掉进了诺兰构筑的“诺兰宇宙”中,品味着诺兰奇异的世界观。

这次《敦刻尔克》会有些人觉得失望的原因,在于诺兰并没有能够在世界观上,带来新的冲击,的确,受到题材的限制,关于战争,任何一个维度,在近一百年中,已经被谈及的太多。好的剧情,往往从一个“如果”出发,“如果可以时空穿越”“如果有来世”“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等等。但历史容不得如果,面对一个没有办法假设的题材,诺兰做出了世界观的妥协,这次他的作品“降格”了。从原来世界观导演的高度,降到了“电影观”。

有网友评说“无聊是真无聊,主旋律是真主旋律;但是这个牛逼至极的结构足够诺兰及其粉丝吹上十年的,也够电影学院学上十年的。仍然是在时间切分上面做文章,但是竟然还能玩出新花样真是不得不服。就凭诺兰对时间的理解足以牢牢霸住一个当代大师的位置。”

的确,这部电影的贡献,可能就在于他对于电影本身的贡献上。电影是一种关于时间的艺术,在一个限定的空间内,与观众交换着时间,构筑起一个时间洪流,让虚拟和现实在这一过程中模糊。看过《敦刻尔克》之后,第一感觉是,没什么剧情,但也并不无聊,没觉得一百多分钟难熬,也没有出戏,时间就这样随着电影的进程过去了,完成了所谓的代入感。

而诺兰此次的“电影观”,就是在电影上,设置了三个时钟,其中最厉害的是空战的那条线,与观众的时间线,几乎是平行等同的。这个时间刻度上观众与飞行员共享着一样的电影进程,在此时间之外,叠加了一天和一周的另外两条时间线。以往的电影,是以一个人或一个故事为主要的推动力。但《敦刻尔克》把时间作为推动力,主角不是逃亡的小兵,不是海上的老船长,更不是空战的英雄,而是被“汉子寂寞”大师用配乐呈现出来的滴答滴答走过的时间。

这种观念,其实也是一种隐晦的世界观。我们生活的真实世界,并没有一条所谓的时间主线,时间并不是一条箭,而是一个平面,摊开了刻度,我们每个人并不是被时间拧在一起,而是各自走在自己的时间线上。因为一些“际遇”,时间线相互交织,成了我们这个网状的逻辑世界。可为什么,我们并不是这样看世界的呢?因为人类自身的思维局限,我们往往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考察这个世界,我们的时间轴,就是“我宇宙”中的时间中轴,一切围绕着我的时间轴展开,一切的因果,都是在我这一条轴上的因果关系。

就好比开篇那个我的故事,在我的时间轴里,我只是觉得倒霉扎了胎,然后去补胎,撞到一条狗。但实际上,这个单向的因果顺序,是由众多个时间和事件交织在一起,最终推动向前。作为一个个体人类,我们看到的往往是时间轴当中的一条线,而诺兰看待战争的时候,用了一种“上帝视角”,并不是单纯的某件事导致了另一件事,而是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只不过在某个节点上,飞机坠落,被海上的船只救起。这并不是什么因果,也不是什么意外,没有必然,也没有恰好,一切都在向前发生着。

从这个角度,诺兰也完成了这个剧本的“如果”,“如果我们抛弃了因果关系去看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这时世界不再是一条射向明天的箭,而是安然铺开的一个画卷,在这张画上,密密麻麻的人们,交织成网,互相关联,从一个点看过去,能看到一条完整的链条。历史,是这张画卷,历史也可以从每一个人身上看过去,是一个故事,这些故事,就构成了我们曾经,以及我们未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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