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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与记忆

 兰勇讲语文 2022-07-08 发布于重庆

曾经有人,为他们拍电视连续剧。

曾经有人,为他们拍纪录片。

他们是被同情的对象,但他们中有一个人也曾经名扬四海,靠自己的力气在解放碑买房,成家立业。

就是靠一身力气在山城的大街小巷讨生活的力夫,人送雅号:“棒棒”,因为人手一根棒棒。

小时候,我跟着姐姐一起去一外A区搬行李时,常会瞧见一两个身材瘦小的棒棒挑着沉重的箱子往上走,学校在红育坡上,这是一段坡度很大的路,空手也会走得气喘吁吁的。箱子的主人和他们的家长在后面跟着,若是快了,家长就会吼:“慢点慢点,莫摔坏了,摔坏了是要赔的哈!"但若是慢了,他们又会说:"快点快点,还不如我自己提呢!”而“棒棒”们呢, 将货物换一下肩,一边艰难地继续攀爬,一边气紧地回应:“放心嘛,这个我都干了好多年了。”依然按着自己的步伐向前。

一趟下来,也就那三五块钱。收钱时, 他们有时还会依照惯例讨价还价一番。“加一块嘛!你看我搬了楞个远。”“唉!说好的五块的嘛,啷个不讲信用呀?”“我说的是到大门口,这点儿离大门口楞个远。“好好好!加一块、加一块。”他们便高高兴兴地去寻找下一个业务了。

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棒棒,也再未听见过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棒棒’!有没得要'棒棒’哩!”

这张照片出现在眼前,我的心忽地变得激动又苦涩起来:这不就是一个十足的“棒棒”吗?不管是那土里土气的打扮,还是那双瘦小、粗糙但有力的手,有如见老友一般熟悉—虽然他是个我不认识的“棒棒”。

照片中的这个“棒棒”在低头睡觉,手交叉着放在腿间,背依着房屋中介的玻璃墙,身后躺着他的宝贝木棒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还留有一丝稚嫩的脸庞和两只显得极不相称的、磨起老茧的、蜡黄的、千沟万壑的手。裸露的脚踝出奇的瘦小,看起来还没有他的木棒粗呢!但两只脚有力地、平稳地踩在地上,仿佛下一刻只要有人喊“棒棒儿?”他就会立刻起身回应:"来啦!”

我不知他为何要独自坐在这里。记忆中,棒棒们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也许是不合群罢?我更不知他为何如此年轻便来当“棒棒”,说他是《山城棒棒军》中“孟小俞”的现实版?不像;家境贫寒,不得不用这肩来扛起沉重的家?也不像。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无从得知。

他和其它“棒棒”一样,平凡疲劳忍耐:他又和其它“棒棒”不一样,年轻孤单怪僻。渐渐地,他的身影和我小时候曾亲眼目睹过的那一个个时而忙碌时而发呆的身影融成一体——原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冬日暖暖的阳光投射在他身上,只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外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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