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西门庆各自的“自知理亏” 吴营洲 常听人说,潘金莲是“天下第一淫妇”,西门庆是“恶霸、流氓”。然而在我看来,这样的“论定”似不恰切。在我看来,无论是潘金莲还是西门庆,都不过是普通百姓在市井中并不乏见的寻常人物。即便是他俩所犯的“错”——“婚内出轨”——也是市井中的饮食男女通常会犯的,不足为奇。最最起码的,他俩在最初的时候,即《金瓶梅》的开篇处,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市井人物,一个是凡常的但是婚姻不幸的家庭妇女,一个是开着个生药铺并有着几房妻妾的小财主,而且也都有着普通人正常的心理、心态,绝对不是什么通常意义上的“淫妇”或“恶霸、流氓”。第五回,当潘金莲“红杏出墙”后,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原来那妇人(潘金莲)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近日来也自知理亏,只得窝盘他些个。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来,也是和往日一般,并不提起别事。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一般经纪人,买了三盏吃了。”那妇人便安排晚饭与他吃了,当晚无话。由此足可感知,与武大成婚后的潘金莲,的确是一个情感正常的家庭妇女,乃至还算是个不乏贤惠的“良家妇女”。“往常时”她对武大“骂”也好,“百般的欺负”也好,当是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婚姻的不满,或是发泄命运对自己的不公。这是极为正常的心理或言行。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把武大视作了自己的丈夫,或者说她也是认了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该做饭时做饭,该收拾家务时收拾家务,没有“冷暴力”,也没有泼妇般的大吵大闹。更为重要的是,当她在西门庆的勾引以及王婆的蛊惑下,“犯了不该犯的错”,也“自知理亏”,只得“窝盘”(笼络、慰抚)武大了。——试想,这不正是一个正常过日子的已婚妇女吗?这能说潘金莲是一“淫妇”吗?用郭德纲话说就是:“鸡会给你洗衣做饭吗?”而此时的西门庆,同样也不像个“恶霸、流氓”。当武大在郓哥儿的撺掇及协助下,前往王婆茶坊“捉奸”时,书中是这样写的:那婆子(王婆)见是武大,来得甚急,待要走去阻挡时,却被这小猴子(郓哥儿)死力顶住,那里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来也!”那妇人正和西门庆在房里,做手脚不迭,先奔来顶住了门。这西门庆便仆入床下去躲。……瞧瞧,此时的西门庆,活脱脱地一个“自知理亏”的市井怂民,哪里像个“恶霸、流氓”!那妇人顶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你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杀好拳棒,临时便没些用儿!见了个纸虎儿也吓一跤!”……俗话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西门庆主动勾引了人家良家妇女,但被捉奸在床时,竟“仆入床下去躲”!这,像个男人吗?遑论“恶霸、流氓”了!其实,西门庆之所以“仆入床下去躲”,说明他也是个“自知理亏”的。这或如坊间俚语所说的:“强贼怕弱主!”这也说明,他是有着正常人性的,全然不是个“恶霸、流氓”。书中紧接着写道:“那妇人这几句话,分明教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走。”——在我看来,此时的潘金莲“教西门庆来打武大”,疑似不确,一来她“自知理亏”,二来她已“慌做一团”,怎么还敢“教西门庆来打武大”?教西门庆“夺路走”才是最最正常的想法或应对方法。然而,令三个人都没想到的是,当西门庆打开屋门准备“夺路走”时,武大便去揪他,却被西门庆飞起一脚,“正踢中心窝,拨地望后便倒了”。——此时此刻,武大“揪”西门庆,西门庆“踢”武大,都属本能反应,都属下意识动作,或属“激情踢人”。我相信,当潘金莲见西门庆“踢倒”武大后,并“一直走了”时,更会“慌做一团”!——这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情景!随后,“王婆当时就地下扶起武大来,见他口里吐血,面皮蜡渣也似黄了,便叫那妇人出来,舀碗水救得苏醒。两个上下肩搀着,便从后门扶归家中楼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当夜无话。”而此时我想说的是,因做了“错事”而“自知理亏”,是一个人具有人性的正常心理。倘若如此,一个女人似乎就不能称其为“淫妇”,一个男人似乎就不能称其为“恶霸、流氓”。用郭德纲话说就是:“您想想是这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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