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乡在冬闲的时候会下粉条,家乡产极好的粉条,卖粉条是当时农村换钱的重要途径。那时,每到年节临近,晋城人就会开着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到村里来收粉条,晋城煤矿多,煤矿有钱,所以,我对晋城的名字知道很早。 因是初到晋城,就有意识地浏览了一下街景,但也只限于进市区和开会途中的车窗视野:城市似乎很新,高楼林立,道路平直,不像是一个古城。山西属晋,“晋城”之称,即知其为城之古,然如今的中国城市“千人一面”,“焕然一新”也属正常。 晚上与接待方进行了小讨论,细化了调研地点,待送走客人,拉开旅馆窗帘,夜色已经很深。唯其这很深的夜色,衬托出远处一道道的彩光,并有鼓乐声传来。晋城是不夜城。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前就想好,晚饭后散步,顺便看看“怀覃会馆”的夜景,拍张照片。设想着会馆门前有一对大大的石狮子,挂着牌子,石狮子前有小广场,有不多的几个人散步遛弯,灯光不明不暗,可衬托出夜景。凭空去想象一个场景,不知别人是否也有过。但当我真正询问会馆所在何处时,当地被询者居然满脸发懵,不知我之所云。 我告诉温总,这里真的有“怀覃会馆”,武陟的“覃怀”到这里变成了“怀覃”。 本以为温总会发生疑问,不想他不紧不慢,说:一样,一样。 以前,我只知道有山陕会馆。 温总说这里有怀庆府生意人的会馆,别的地方也有,到这里卖药材……这里的语言与怀庆府一带是一个语系……等等。温总在焦作河务局工作的经历,使其对晋城一带了解颇多。 我恍然大悟。沁水出山,所流经的地域主要为旧时怀庆府辖地,所谓怀川平原是也。沁水滋润,产四大怀药:山药、牛膝、地黄、菊花。四大怀药,声名远播。中国人养生讲究食药同源,如今人们最为知晓的是温县的铁棍山药,山药是补气的上品,补气功效仅次于人参。菊花则被做成了饮品,品类繁多。据相关研究,明清怀药贸易规模非常大,“怀庆药铺南到湖广,北达京津,东通冀鲁,西抵川陕,并远销国外。”“中国有影响的城市和有影响的药材集散地,都有怀药商人设立的“办事处”——怀帮会馆、怀庆会馆、怀药会馆或覃怀会馆。”[1]晋城市的怀覃会馆正是实物证据。 虽如此说,可想想羊肠坂上的车辙马痕,真让人感觉,当年生意人所受交通之艰难,确如愚公一家之境遇,得费多大的精力才能将怀川的怀药运抵晋东南啊!愚公移山是寓言故事,可其实是自然地理的反映。愚公移山的积极意义对中国人有大的影响,毛主席说:“愚公移山,改造中国。”如今,这句话就刻在济源愚公村愚公移山群雕的基座上,古轵道近在咫尺。 确如温总所言,怀川语言属于晋语系(孟州、原阳话除外),在我听来,家乡话与晋城话确有相似之处——与人们常听到的河南话相差甚远,相似主要表现在声调,特别是说话的尾音上。尽管家乡话与晋城话是一个语言家族,可我听晋城话却有困难,听“中原官话”倒没任何问题,主要原因是所用语汇不同。看来,语系只是语言学上的划分,是否能听得懂,语系不是绝对的决定因素。语汇多受行政区划、地域的影响,比如济、孟地理上相连,孟州方言属中原官话,孟州话的每一个音符我都听得清,任何土语都听得懂,想不让听懂都不可能,因为每个字的发音都相同,每一句话的句式结构和词汇都相同,只是“味道”略不一样而已。晋语的重要特征是有入声字,我却不知道家乡话那些字的发音为入声,入声是什么“韵味”。 人说语言与水土有关,如此说来,怀川平原一带的话,是沁水浇灌的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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