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D听到音乐声在耳朵边盘旋,一开始他以为是梦,当意识逐渐清晰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按下拒绝接听。 他躺回枕头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启手机铃声的,明明开启的是震动。他起身,把手机重新设置成了震动。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李斯特的钢琴曲像鬼魂一样从代表着人类科技的小方块里流淌出来。 也许那玩意根本就靠不住,D想。 他彻底睡不着了,手机通过床垫传达了震动效果,带着被拒绝后的不满。 “喂!哪位?”D接了电话,为了表达不满,他故意闭着眼睛说话。 “想不想回到弗里星球?那里山清水秀,人们无法躲避幸福。”电话里的沙哑声音正在努力组成一些句子。 D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 “哼哼哼。”不知道D怎么会发出这声音,但是他一瞬间不受了控制。 “我不是自动语音功能,这边跟您说话的是个人,今早刚刚吃坏了肚子。先生!” D听到那头的沙哑声音向他传达了情绪,一时间有点慌。 “先生,我在跟您推销。弗里星球,非常好,你该买。”电话那头接着说。 “那是什么?”D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座漂亮的星球,人们的想法很统一,熵值也低,没人站着拉屎。” “你在说他妈的什么玩意?” D起来做了三十个蹲起,又做了三十个俯卧撑,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果汁迅速填充饿了一夜的胃。然后他钻进了厕所,像一台机器一样准时进入每天的第二道程序。 味觉变得敏感了,吃得也清淡了,烟酒不碰,所以菊花也没那么多负担了。D的朋友们说他疯了,他解释也没用,他们不懂。 A提醒过D,他们不是说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是你的幻觉。 什么幻觉?D问A。但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D每次听到的,看到的,还有感觉到的,都不太一样。今天是李斯特,明天可能就是拉赫玛尼诺夫,后天说不准就变成了平克·佛洛依德。严重的时候,就是流淌的时间,或者长在腮帮子上的大眼睛,骑着杜尚的破烂一般的独轮自行车,站在小便器前露出一颗超现实主义大象头,象鼻子还能喷出橙黄色的液体呢。 D在家里时间久了,就会忘记这些珍奇的经历。A偶尔来看看他,但后来不来了,只给一些接替他的陌生人提供了几本笔记。 D在椅子上坐着,第五次听了手机听筒,还是弗里星球的那一套。好像是在卖房子吧,D靠着仔细回忆来试着理解别人的话。以前他靠地球引力提供的惯性,将那些词语一股脑吸进脑袋里理解。 现在他变成了文字编织工,那套惯性没了,他得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理解每一个词,弗里,星球,那是地产商的新花样吗?人们无法躲避幸福,不知为什么,D的牙缝在颤抖,嘎吱嘎吱的牙齿声音从嘴里震动着D的耳膜。 “无法躲避幸福。”“无法”一词让D感到恐惧。但“幸福”又让D向往。“躲避”拯救了D,但一切仍然无法被轻易理解。D砸吧着嘴,开始想象一个只有幸福的地方。 这时电话又震动了,这次是真的在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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