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日记324 足球

托雷以为自己领先一个球，不，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持续了七秒的梦境，那个进球不属于场上的任何人。七十米开外，托雷看见旋转的皮球与云朵保持着相同的速率，在它里面住着神明。

二十二个人满场跑，托雷有时只是其中一个，他曾想成为前锋，但却成为他队里最优秀最幸运的后卫，有些事，必须成为不想成为的才能知道。他有速度，速度让他看起来像被自己影子追赶的胆小的马，还有一点，是因为他的脸太长。

他的教练不让他踢前锋，主要是认为他的思想堪比他的脸，他想得很长远，如果皮球在他脸上飞动，从鼻梁到下唇，大概全速推进也要一会儿，期间绕过鼻孔和凌乱的胡子。托雷的五官安排如此得体，只是从额头到下巴绵长坚硬的线条里，显得冷静有余，激情不足。

“托雷的思想可以比任何前锋先靠近球门。”教练有时这样说。

“没有激情，做前锋就差点火候，可能是浪费。”教练有时那样说。.

起初，托雷学会了表演激情。但是总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听到皮球对自己的诅咒，他无法忍受皮球丧失神力，而人变成投机者。

“你是个组织者，在后腰的位置，你也强壮，可以用身体配合速度给前锋以颜色。”教练还会这样说。

是的，托雷站在黑色和白色之间。他就是绿色的草皮。

场上的比分是1：0，托雷刚刚让对方前锋从自己身旁溜了过去，而他好像躲进了草皮里，想要将球门在地球纬度上向后挪动0.01度，这时他第一次验证了足球是一场骗局。

短暂的喧哗过后，他听见观众席上有人在喊：“你这头猪！”

显然观众们不懂得什么叫做战术失误，以及战术失败，皮球要选择脚，选择球门，以及在天空的镜前思考自己如何安排二十二个球员组成一个网络运输体系，把自己和分身运送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只有托雷将自己的一半跳到了棋盘之上，皮球把云远远地抛弃了，在空中划过几个K线图，再次懒洋洋地越过半场，操纵着场上除了双方门将的另外十九个人，让他们变得愚蠢而疯狂。

他们像一团黏稠的阴云一样横着靠近托雷，又远离托雷。而皮球在他们头顶发出冷峻的坏笑，托雷看见教练的脸长在高空中飞行的皮球上，脸上印着区域联赛的标志，黄白黑相间的花纹，联赛组委会的英文缩写，以及“XX制造”，和一个紧紧地贴在脑门上的写着“高潮”的按钮，等着二十二人的脚以平均每六分钟一次启动。